廊外有轩,轩外有亭,亭之远处更有临水小榭。
不得不说周家步步为景,景景怡人。
要不是这里是周家的地盘,渡天诚真想拿一张躺椅,在这一躺就不走了。
“啊,真是养老的好地方。”
程立新轻轻地感慨叹道。
这句感慨可把渡天诚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出来了,毕竟这地方任谁看了都得直了眼睛。
但本着和周家水火不容的情感,渡天诚将脸一横,表示他才不会对周家的任何东西赞同半分!
程立新可没有那么多心思,他的眼睛放光,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执意要将眼前一切感兴趣的东西都指出来。
程立新前前后后地跑动着,一边兴奋道:
“哇,莫老板你看那花……哇,那亭子上的浮雕……哇,这水里还有好多鱼!太漂亮了,在这里踱步就像气质得到了升华,这里就像那种什么……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见程立新日常渡天诚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周重岚那暗自得意的模样了,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道:
“咳咳,好看吗?不就一普普通通的古制建筑,那种免费参观的园林景点不也长这幅模样嘛。”
远处的阁楼的一角沐浴在阳光之中,格外醒目,阁楼的屋顶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在众多青灰色屋顶的映照之下,显得有几分神圣。
由于是从偏们近的周家,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几个人。
在程立新一声声惊叹之中,几人逐渐走入周家中心的会客室。
“渡社长,请。”周重岚推开门,微微侧身,一副邀请渡天诚进门详谈的模样。
渡天诚大步跨入,可就在程立新和莫瑜想要跟着渡天诚一同进入之时,那个头发斑白的管家从后面闪了出来。
“抱歉,几位请稍后。”周匀谦拦住了来两人,虽然他低着头含着背,但目光确实仔细地落在两人身上的,“家主和渡社长有要事商谈。”
“什么事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
渡天诚问道。这句话虽是问周匀谦的,但目光一直放在周重岚脸上。
“自然是一些旁人听不得的要事,我想渡社长应该明白。”
说话间,周重岚将眼睛的视线压了压,脸上的笑意也变得缓和了一些。
渡天诚看出了周重岚的暗示,大抵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有可能和人界甚至百年有关。
“好……你们等我一下。”
渡天诚跟着周重岚进入了会客厅,在管家周匀谦将门关上的一瞬间,整个会客厅就离开被结界笼罩了起来。
在结界之下,里面的声音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渡天诚走入屋内后,便当是自己家一样直接坐在了椅子上,“所以,是什么事?要是是和老周有关,那这事就不用谈了。”
“关于这一点,我的态度也很明确。周时司他身上流的究竟还是周家的血,他依旧是周家的人。”
周重岚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眼神格外犀利,在盯着人心的同时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或许这才是周重岚卸去伪装后的模样,或许这也是周重岚的其中一副伪装。
周重岚接着又道:“我和渡社长也不是说话投机之人,那么,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此事和周时司没有关系……渡社长可亲眼见过摆渡使大人?”
“见过啊,”渡天诚翘起来二郎腿,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哎呀,摆渡使大人对我实在是太在乎了。我和他说不用天天来找我,可他就是不听,每天黏着我,变着法子让我开心呢。真是愁人……”
周重岚挑了挑眉,从他的眼神之中能看到一些不悦,“希望渡社长对摆渡使大人尊重一点,不要开这种玩笑。”
别的不说,这句话就很像是周时司会说的。
周家人特有的对摆渡使极为崇敬,容不得然后诋毁甚至不尊重摆渡使的事情。这种对摆渡使的崇敬,似乎就像周重岚说的那样:已经融入了血脉。
“你们周家的人还真……”
渡天诚撇了撇嘴,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这是吐槽周时间吐槽习惯了的话术,便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虽是有些不敬,但渡社长显然确实啊见过摆渡使大人的,”周时司的眉角低了一点,眉眼之间出现了几分温和的笑意,“所以那位大人……他还好吗?”
周家人,乃至整个秘术师界都对于摆渡使表现地极为执着。
这些人像个一个个看不到父母的孩子一样,迫切又漫无目的地在世间寻找着摆渡使的身影。
但同时,他们有着极强的嫉妒心和胜负欲,不容许除了自己三家以外的任何人能够得到摆渡使的视线。
这也是他们不断排挤渡天诚和其他四散在世间的秘术师的原因。
他们为此做了许多偏执而残忍的决断,毕竟不是所有人能都想周时司和渡天诚一样能够抗住三家族的压力。很多人因此失去了亲人朋友,甚至是生命。
三家的行径的确可恨,但与此同时,这些出生在三家的人也的确悲哀。他们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也没有反抗的可能,只能追随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有终点和未来的目标前进。
他们生来便背负着不属于他们的命。
想到这里,渡天诚虽然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但还是将脸上的那份狂傲稍稍收敛了一点:
“他老人家能有什么事?一如既往地神出鬼没,一如既往地……芳香四溢。”
“哈哈,实不相瞒,能够亲眼见到摆渡使大人一面是多少秘术师的心愿。”说着,周重岚抬起了眼眸,眼里半是没落半是向往,“想当年,几百年前,周家也是得到摆渡使大人无数次垂眼的。
虽然没有对外人提起过,但截止三百多年前,每次的百年大祭那我摆渡使大人都会如约而至。
黑水为誓,白骨铺路,和晨昏的边界融为一体的摆渡使大人会在悠悠的骨笛之中凌空而下。他一挥手,无尽的至暗就会吞噬鬼魅的嘶嚎,给予天地一片安宁祥和。”
周重岚的声音越发轻缓,似乎已然陷入了一方并不存在的回忆之中。他眼中满是那位边界守护者的身影。
但那终究不过遐想。
渡天诚听着,总感觉觉得周重岚所描述的摆渡使和自己认识的那位摆渡使有些差别。
虽然摆渡使的来去确实十分神秘。但白骨铺路,从天而降,这场面得有多大?难以想象,那位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包在黑雾里的摆渡使会有这样高调的出场。
而且……那位执灯的渡者走到哪都拿着那盏亮晃晃的灯,怎么会带来无尽的至暗呢。
渡天诚越发觉得不对了,不禁问道:“周家主,你刚刚说的这些是哪里记载的?”
“是我们周家世代流传下来的,或许有些夸大的成分,但应该还算详实。”周重岚见渡天诚的目光有些出神,问道:“渡社长,怎么了吗?”
渡天诚笑了笑,连忙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不,没什么。”
周重岚察觉到了渡天诚的那份犹豫,这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深深吸了一口,用一种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声音低声道:
“渡社长可知道,这世间不止一位摆渡使?”
这倒是知道,那个古怪的纸娃娃也说过这件事情,说是世上应该有两位摆渡使,但因为一些原因,如今只剩下一个。
没有渡天诚和周重岚,屋外几人之间的各位沉闷。
除了程立新还满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兽面石雕,周时司和周允谦两人之间简直隔了一条冰河。
周允谦的目光不断看周时司,他突然开口道:“时司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吃了不少苦吧?”
周时司低了低头,避开了周允谦的目光:“还好。老大很好,侦探社的大家也很好。”
见周时司别过头去,周云谦也缓缓低下了眼眸:“你是个好孩子,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太软弱了,眼睁睁看着你和你的母亲被迫分离,被背叛,还差点惨遭毒手……”
“够了。”
周时司打断道,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那似乎是他不愿意提及的痛处。
周允谦将头低得更低了,过了片刻,他小心翼翼道:“如今的周家你应该很陌生了吧,要不要去四处走走?”
周时司没有说话,反倒是程立新凑了过来:“我注意那边那个巨大的石像很久了,我们能去那边看看吗?”
程立新指的是在不远处的屋檐和树影遮掩之下露出半截灰色的石像,看样子至少有两层楼高。
谁会在自家院子里摆那么大一个石像?
“当然,请跟我来。”
周允谦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直到他的余光看见周时司和莫瑜都动了身,他才带着程立新往前走去。
绕过几处庭院,似乎到了周家的中心地带,人也多了起来。周家的弟子,打扫的人和来参加大祭的人陆陆续续出现在眼前。
那座雕像也随之映入眼帘。
那是个人形的石雕,脸上带了一副透着诡秘的兽骨面具,一手挡在面具上,一手握着一根巨大的骨质手杖。石雕的人在大步往前走去,因此一身宽大的斗篷迎着风浮动纷飞。
虽然只是一个陈旧的雕像,也看不见容颜,但他看起来相当自在,相当意气风发。
并且注视久了,会一种安全感从雕像身上散发,似乎有这座雕像在的地方,鬼魅不复。
程立新绕着雕像转了一圈,道:“好壮观,是哪位厉害的周家先辈吗?”
“哎呦!那怎么能!”
周允谦吓得跳了起来,连忙道:
“你们没见过吗……这位是摆渡使大人啊!”
“啊?摆渡使大人?”程立新毕竟没有见过摆渡使的真容,因此重新打量了起来。
周允谦也跟着看向石像,感慨道:
“是啊,着便是那位位人界带来希望的大人……我们称他为骨面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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