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岚的眉目瞬间瞪圆了，脸上的笑意全无，嘴角也不禁轻轻抽动着。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盯着莫瑜，脸色开始变得阴沉，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冷笑道：“莫先生，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吗？百年一次的祭典，将鬼魅驱离，这可是关系到整个人界的大事！你说我别有用心，可有证据！”

周允谦见状，拉了周重岚一把，连忙对着莫瑜赔笑道：“莫先生别着急，关于您的身份确实有待核实，这件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调查。但毫无凭据的揣测，还是没有必要说的。”

周重岚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像是一条即将要喷火的龙，抖擞着自己的鳞片。但周允谦的话一出，他还是配合地收了收自己的怒意。

“让开。”

莫瑜冷声道，他不想继续和这些人争执这些。毕竟自己就一张嘴，还不是能言善辩的那一种，和他们争执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既然莫先生知道什么，那不妨我们好好将这件事情聊聊清楚。或许就能解开一些误会。”周允谦哈着腰，像是一只笑脸相迎的狐狸一样从人群后面走出，走到了莫瑜面前。

但他并不仅仅和莫瑜说话，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渡天诚的脸上瞟。那目光有几分打量的味道，还有几分不怀好意。

这一点，让莫瑜感到厌恶。

因此莫瑜侧过身，将自己的肩膀朝向周允谦。

见莫瑜如此谨慎，周允谦也只好惺惺地收回了目光。

周围的人还是丝毫不让，这样拖下去可不是什么办法。莫瑜看了看怀里的渡天诚，随即看向周重岚道：“让他离开，我可以陪你们。”

“不行。”

周重岚的怒意来的也快走的也快，这一会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满脸是捉摸不透的笑意的周重岚了。

“你们都得留下。”

“是‘我不行’，‘渡天诚得留下’吧。”莫瑜的眼中露出一抹寒意，直勾勾地看向周重岚的眼睛，“周时司还活着。”

周重岚的神色微微顿了顿，随机一副坦然地说道：“对，但这是我们周家自己的事情。”

莫瑜沉着声音继续说道：“因为他的死没有意义。他的死亡带来不了什么，但渡天诚可以。有一个东西，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但渡天诚有的。”

“是什么东西？”周重岚暗暗咬了咬牙，一脸好奇地问道。

“掌世者的身份。周时司和渡者的关系有多近，那也只是空口白话，但渡天诚是真切的掌世者。若是掌世者不在了，我……们的那位渡者能够察觉到。”

“所以呢？”

周重岚一面问着，一面眯起了眼睛。

他开始上上下下地开始打量这个刚刚自己承认自己是鬼族但看起来根本不像鬼族的人。

莫瑜注意到了周重岚颇具威胁的目光，令人有些恶寒，“这需要我继续解释吗？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让他置身其中，让他心生怜悯，让他孤立无援，让他甘愿赴死这样，便可钓出渡者。”

“是啊。”周重岚摊开手，十分坦荡地展露着自己的胸怀，然后侧过身，看了看左右的两位家主，“最后，我们确实成功了。”

“成功了，但并不完全。”莫瑜的目光沉了沉，似乎能够看透周重岚内心的渴望，“因为仅仅只是见一面还不够，一群被骨面抛弃的玩具，渴求找一个新的主人。”

这话听得刺耳，但形容得并没有问题。

不过有些人忍不住了。

“那位大人岂是那样的人！”周重岚身旁的一人怒道。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对摆渡使大人尊重一点。”张家家主也跟着冷声道。

“我没有对他不尊敬，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渡者与天地同寿，很多东西即便当时有趣，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究是会感到无趣的。

他曾经最为得意的玩具之一，便是人类。他传授你们秘术，应该也只是想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罢了……”

莫瑜的话还还没有说完，便被暴怒的众人打断了：

“住口！你算什么东西，怎敢揣测摆渡使大人的意思！”

“你这种活在阴影里的鬼族，有什么好骄傲的！”

“摆渡使大人传授我们如何生存，传授我们秘术，这是鬼族没有的待遇。我看你是嫉妒了！”

如此诸如此类的谩骂，莫瑜听了竟然只想笑。

这些人，当真是可怜呢。

不过，关于骨面对人类的态度，这确实是莫瑜自己揣测的。

人类的寿命在渡者前面不过是睁眼闭眼的那一瞬间，如果不是打发时间的玩具，那又能是什么呢？

还是说，他确实对人类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但这怎么可能呢？

莫瑜并不轻视人类，也不歧视人类，只不过，渡者和人类本就是两个处在不同时间，难以产生联系的线条。

向前延伸，但并不相交。

莫瑜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渡天诚昏睡的脸庞。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让开。”莫瑜向前走了一步，毫无波澜地将脖子抵在了尖利的铁器上面，道：“这不是建议，是警告。”

一道黑色的雾气从他衣袖中滑落，但并没有人注意到。

“若我说不呢，莫先生要展示一下鬼族的力量吗？”周重岚毫无畏惧地挥了挥手，周围的高手立刻将莫瑜紧紧围住，“人族不可去鬼界，正如鬼族不可来人界一样，这都是越界的事情。你和这位掌世者走得这样近，不怕被摆渡使大人知道了？”

这些各派的高手确实有些高傲大胆了，周重岚这样一挥手，他们便直接将手中的剑呀符呀什么的统统都逼向了莫瑜。

不过，下一秒，他们中的大半数人手中的武器纷纷掉落，他们突然抱住了头，在呻吟之中倒在了地上。

一道难以察觉的黑雾在几人之间轻快地游走。

“那么，周家主可以试着拦下我。”莫瑜撂下这句话，便从倒下的几人身边跃了过去。

在周重岚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身边最后一个派系高手也“哐啷”一声倒下了。

“你！”

无论说什么都像打在棉花上面，拦起来软绵绵的，却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反击。拦呢，又拦不住。

周重岚只能眼睁睁看着莫瑜一步一步走远。

“莫老板！”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莫瑜抬头定睛一看，是程立新。

他怎么又来了？

程立新风风火火地跑到莫瑜前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因为看到了浑身是伤的渡天诚而急忙扒拉上了莫瑜的胳膊。

“哇，老大！”程立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渡天诚的脸，是凉的，瞬间他的眼眶就红了，“老大他如此英明神武……”

“他还活着。”

莫瑜有些无语地打断了程立新的章程。话说程立新这小子像谁不好，怎么越来越想这没个正经的渡天诚了呢。

“哎，是吗，”程立新变脸比翻书还快，他立刻擦了擦眼角，瞟了一眼在莫瑜身后虎视眈眈的几位家主，随即凑近莫瑜的耳边道：“那个……硕子哥来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好多人记得要走，迫于压力，他们在门口打开了一条通道。

所以我和硕子哥联系上了，他现在就在大门口等着。他说要是周家不放社长走，他就把整个结界都砸了。”

“硕允啊……”莫瑜的口中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神情不知不觉地轻松了不少，“确实是令人安心的硕允啊。”

周重岚的目光沉了又阴，阴了又抬，最终几次起伏之后，他将目光牢牢缩在莫瑜的后背上。

“莫先生，”周重岚冷不丁地说道，“周时司的命，如今应该算有意义了吧。”

“周大哥？”一提到周时司的名字，程立新瞬间两眼发光 “周大哥他……他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不过只是此刻。后面，可得由你们选择了。”

周重岚笑着，笑得格外温和，好像根本不是在谈论什么命不命的事情。

“什么意思啊？”程立新一脸茫然地看向莫瑜，“周大哥他……”

莫瑜摇了摇头，制止了程立新的提问。他将渡天诚塞入程立新的怀中，十分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渡天诚的脸庞，现在的渡天诚，无比宁静。

片刻，莫瑜转向周时司淡淡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一个，换一个。”这几个字从周重岚的嘴角一个一个蹦出，除了咬牙切齿还是咬牙切齿。

莫瑜想都没想就拒绝道：“渡天诚不可能给你。”

“不是他，是你。”周重岚虽是笑着的，但他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杀意，“莫先生，鬼族的寿命应该和摆渡使大人相差无几吧？比起年轻的掌世者，你应该知道很多的东西吧。”

“我？”莫瑜没想明白。

由此，他不禁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又哪里没有隐藏好身份让这精明的老狐狸看出了什么。

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周家，莫瑜肯定自己是能够来去自如的。白白送一个周时司，不管怎么算，这个买卖都不可能亏。

因此，莫瑜很快便同意了，“好啊。让程立新带着渡天诚离开。然后，你们将周时司安然无恙地送至大门口，等侦探社接应的人报了平安之后，我就跟你们走。”

莫瑜说着，拿出了手机。

周重岚点了点头，随手飞出一道纸人。

传音纸人。

应该是叫人去带周时司了。

见此，莫瑜赶紧示意程立新赶快带着渡天诚离开。

“这，”程立新朝不断地莫瑜和周重岚两人脸上看着，见着气氛确实有些不怎么对劲，便犹豫地指了指渡天诚道：“可是，上次让我赶快走的人在这里呢……”

“渡社长受伤了，需要治疗，”莫瑜凑近程立新，在他耳边低语道，“医院治不了。把我给你的那个交给硕允，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赶快，不然真的来不及。”

“哎？好，好的……那您，保重啊。”

一听到渡天诚可能有危险，程立新也不敢继续犹豫，背着渡天诚就麻利地跑了。

没过多久，莫瑜就收到了硕允发来的消息：

“两人都无性命之忧，您且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