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是黑起来，那是极快的。

硕允刚走没多久，这屋外天的亮度就变了又变，很快就成了真正的暮色

随着门口的路灯亮起，一个突兀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在灯光照耀的黑色之中摇晃了一下然后有些局促地往侦探社里面看了一眼。

侦探社大门敞开，因此他很容易就能够看到漫天飞舞的纸张和在里面发疯似地找某一张文件的渡天诚和程立新。

站着渡天诚身边的是一边叉着腰，一半骂骂咧咧地看监控的宋宁宁。当然还有远远地站在书库门口，生怕自己被这场乱战波及到的周时司和老魏。

很清晰，一目了然。这番场景，像一出话剧一样。

但因为大门如此敞开，门口的路灯将几米内外都照得那样明亮，因此，里面的人也能将门口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最先注意到的是周时司，在看到来者时他的神情从看乐子时的津津有味变得有些诧异，但很快是本能地恭敬起来。

“莫老板？”周时司轻声惊呼道。

“嗯，莫老板？”老魏听见周时司的声音也跟着看了过去。

“啊，什么？”接着是渡天诚，他看见两人的反应先是疑惑，直到跟着两人的目光看到了门口的莫瑜，才显得逐渐兴奋起来：“哇，莫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在宋宁宁和程立新两人的目光之中，渡天诚从那堆令他头疼不已的文件堆里一跳而出，随即大步走向莫瑜。

渡天诚便是这样一个人，他笑着敞开着胸怀便向着莫瑜迎了上去。

莫瑜为难地打量着渡天诚和侦探社的众人，他的计划里可没有要在侦探社里多待一会这一条。但渡天诚这么热情地迎了过来，自己选择直接支开他的注意力是不是也会显得很苍白呢。

而且……为什么这个人总是笑脸相迎呢？

莫瑜在原地有些失神，似乎这样永远为他展现的笑容有些似曾相识。

似乎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从某个人身上毫不意外地看着那满怀的笑容：惊讶之中带点喜出望外的激动，像是一条会围绕着人不停摇尾巴不停转圈的大金毛。

“下次应该在城沿书店那里也做个标记……”莫瑜如是想着，然后十分轻盈地躲开了渡天诚的拥抱。

但莫瑜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渡天诚望眼欲穿的目光之中踏入了侦探社。

毕竟来都来了，毕竟晚上要是一个人摸会城沿书店……可能得花一个晚上。

“打扰了。”莫瑜向渡天诚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莫瑜看到了渡天诚眼中因为莫瑜没有离开而闪过的的欣喜。也在那一瞬间，莫瑜不禁感到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控制的不安，是一种因为内心疯狂地思考一些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的不安。

秘术师对摆者恭敬，但这份恭敬面对的不是莫瑜只是渡者这个称呼。这份恭敬的背后有代价。

鬼王对渡者时而恭敬，时而僭越，鬼王屠袖似乎有自己不可逾越的底线，为了这个底线他可以将自己或是莫瑜踩在脚底。但他眼中的渡者，并不是莫瑜。

莫瑜也明白，“莫瑜”这个名字注定会被隐藏在“灯逾”的名字下面。不过哪怕没有灯逾，也会被渡者之名淹没，毕竟执灯渡者之名依旧足够响亮了，没有人会去关心除了执灯渡者以外的名字……

除了渡天诚。

当然，也可能只是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人和人会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总是向着那个最为光亮的方向前进的，至于其他斑驳的光点，只会被无视。

不过，这些斑驳的光点能够闪烁一下便足够了。

抛弃莫瑜之名，抛弃我之根本。我即是渡者，我即是永不动摇的法则。

可我……可为什么是我来做这些？

往后千万年，世事更迭，我所遇见的一切都会消失，最终独我一人行走混沌之间。好久远，好漫长。渡者不应该感到恐惧，可摸了摸心中的那片空虚，他确确实实告诉我已经开始感到退缩了。

我……为何不能当一个普通人？

……

硕允拎着满满一大袋的食物走入了便利店，看着冷藏柜里整整齐齐的酒，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头：“我该让老大喝酒吗，他兴奋起来的脾气，连我都控制不住啊。不过，要是没依他，恐怕又要死缠烂打一番……罢了一人买一份去吧。 ”

硕允似乎已经想象到了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渡天诚侦探社的沙发上滚来滚去，然后像个抽了筋的青蛙一样哇哇乱叫的场景了。

那确实是想想都头疼。

似乎是被想象中渡天诚的行为逗笑了，硕允轻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从冷藏柜里拿出了四瓶啤酒。

店里除了一个无聊到开始打瞌睡的年轻收银员，就只有硕允一个人。

店门口有刚好一盏路灯，把门口照的一片苍白。但这灯好像有一点问题，总是时不时地要闪两下。

黑夜之中，要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这样闪烁的灯火下蹿过那准能吓人一跳。

也许正因为这一盏有些令人发毛的路灯，导致这个时间段，这家便利店基本没有人来。

现在店里很安静，年轻的店员小哥打了个哈欠。硕允的脚步很轻，所以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硕允走入店内。这就导致硕允有些不忍发出声音打扰到这个店员小哥的哈欠。

就在硕允小心翼翼地捧着四瓶啤酒打算去收银台结账时，他注意到有两个身穿深色夹克，戴着墨镜的男子便这样走了进来。

谁会在晚上戴墨镜啊？

这俩人的打扮有些古怪，因此硕允第一时间就开始关注这两个人人的动作。

不过这两个人也在踏入便利店的第一时间打量起来店里的人，几乎是在硕允看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将目光锁定在了硕允身上。

没有任多余的言语和动作，这两个人在看见硕允的瞬间就快步向硕允走了过去。

那一瞬间，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年轻的店员的动作停留在打哈欠的瞬间，墙上的钟也停止了转动。

一位男子拿出一个证件在硕允面前扬了扬，另一个男子则将手揣在口袋里似乎在准备什么。

“找到你了，7341硕允。”

两个男子异口同声道。

几乎在瞬间，安静的夜色之中突然爆发了一阵玻璃瓶摔落在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