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扔了或者埋了吧,我就不进去脏了贵宝地了。”韩允溪看着车顶插一句。
言益:……
王子凡:……
老头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不是,你们消遣我呢?”
“没有,没有,她就是疼的,有些糊涂了。”王子凡和老头道歉,一边上车看她:“别呀,你想死的话,早说啊,也不至于让我们费这么大劲送你过来。”
“你们没问,临死之前给你们解个闷,也算是功德一件。”
“你再受受累,帮我挖个坑。”韩允溪笑着说道。
她确实是存了死志的,这一路上没开口也只是想着让这帮人看在同行一场的份上会给她起座墓,立个碑,不至于死在荒山野岭的让野兽分食了,连个孤魂野鬼都做不成。
言益一言不发的进了谷。
老头不救想死之人,也不让她进谷,来神医谷找死?这种人他嫌晦气。他怒气冲冲的让姜安在谷口外面挖坑,挖远一点。
一个要死,一个不救,姜安也为难,磨磨蹭蹭的挖坑,为了给她一个体面,还将她身上的布条全都拆了,还特意从旁边采了几株花草给她陪葬。
其实这些日子虽然说说笑笑,但他看得出来,阿蠢没什么活着的期盼。她嘴上说着话,也时常被王子凡逗笑,可她的笑从未达眼底,眼中毫无半点生气。
王子凡老是喜欢逗她,背过身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总是叹气着惋惜。
姜安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在那条河里面飘了多久,他也不想知道也不敢问,就怕勾起阿蠢的伤心事。言益让姜安少和阿蠢待在一块,他说阿蠢活不了多久,一个想死的人,菩萨难救药石难医。
可是姜安不信,世上之人只是艰难求生,又有几个肯言放弃的,他总觉得他多逗逗阿蠢笑,多给她讲讲世间奇闻轶事或许能够勾起她一点活下去的好奇心,等到了神医谷,谷主一定能将她救回来的。
可到了终点,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阿蠢一直都在笑,下马车的时候,看他挖坑,采花,被他抱进坑里的时候,她一直在笑。
她是开心的吧,她很快就要解脱了。
“谢谢!”
黄沙淹过口鼻,韩允溪难得的觉得安宁。神医谷就算是谷外也长了不少草药,她的尸身将来化作养分滋养这些药材,能治得了三两个病人,也算是一个功德了吧。
这样她投胎转世的时候会不会因此投到一个好人家,裹上幸福美满的一生呢?
窒息感渐渐传来,韩允溪胡乱的想着,后来又觉得不妥,这辈子还不够惨吗,还想什来世啊,就这样一了百了了,再也不来这世间了。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那老头医术不错的,他都说了你这还不如言益一半的难度,你这还是能拯救一下的。”王子凡蹲门口看了半天姜安挖坑,也劝了几句,只可惜那姑娘愣是半句话没听进去。
“没劲!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坎过不去的,非得寻死,浪费老子大半个月的感情。”
他觉得没意思极了,拍拍屁股也跟着进了谷,看见言益的时候一个黑影正从他身边离开。他见怪不怪,言益身边从来不会缺人,他不会自负到只带一个傻子护卫出门。
言益几眼就将纸上的内容浏览完毕,见他过来问道:“人死了?”
王子凡回忆着姜安挖坑的速度,这会子应该刚好将坑填平了吧。
“没呢。”
“把她带进来,我要活的。”
……
再次醒来,她被泡在一个药桶里面,盖上盖子,仅露出一个被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脑袋呼吸。见她醒来有人急匆匆的跑出去,听她们喊的是要去禀告谷主。
谷主很快从药房赶了过来,就是之前在谷口见到的那个老头。
神医谷的谷主名叫阿多布。是个满头白发蓄着山羊胡,精神奕奕的老头。阿布多戴着一副晶石磨出来的叆叇围着她转了两圈,被泄露而出的水汽模糊到看不见,他将叆叇摘了,随身掏出来一瓶药剂往她的桶里面滴了几滴将盖子又盖了回去。
“我这身体,伤成这样,还能治好?”韩允溪艰难开口问道。
“恢复成原样,难,但是正常生活还是可以的。”
她想起之前见过自己的惨样,这么重的伤大概要不少钱吧。
“我没钱。”
阿布多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觉得老夫是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吗?而且带你来那个人已经付过诊费了,他有钱的很。你就安心在这养伤,年纪轻轻的,别整天找死。”
和婢女们交代好相关事宜,临走阿布多嘱咐侍女们给她喂点汤汤水水的吊吊命,别到时候伤没事了,反倒给饿死了,平白污了他神医谷的名声。
临近下午,她还在药桶里面泡着。姜安刚从山上下来,一听说她醒了过来,背篓都没来得及卸就往她这跑。
他傻笑着也像阿布多一般朝着韩允溪转了几圈。不知怎的,韩允溪觉得姜安看自己有一种看宠物的错觉。
姜安将自己从山上采下来的浆果递到韩允溪口中,也不管有没有洗过,也没问阿布多她能不能吃。
“为什么救我?”
“我在家主子吩咐的。”
“我不想活了,你看不出来吗?”现在韩允溪多少有点嫌这些人碍事了。
“不行的。”姜安摇头,“我家主子发话了,谁都得听他的,你也得听他的。”
姜安第一次向韩允溪灌输了言益在他心中不可撼动的主导地位。
“那之前他说让你扔了我,你怎么还把我捡了回去?”
“嘿嘿!”姜安满脸得意的笑道:“我都跟着我家主子多少年了,他话里什么意思我还是能听得出来的,我家主子可善良了,不像那个王子凡诡计多端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呵!知道你们主仆情深了,韩允溪白眼翻上天,这一褒一贬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家主子有多好呢。
将浆果放在韩允溪的盖子上,姜安小心翼翼的往她嘴边移了移,这样她稍微低点头就能吃到。王子凡神出鬼没的站在门外看完了这一段,当着人家姑娘的面不好意思说,等到姜安出来的时候他立马将人拉走逼问。
“对人家这么好,喜欢?”
不得不说,姜安的审美确实奇葩,虽然爱情这东西光看外貌确实不靠谱,但是谁会喜欢一个毁容又意志消沉的姑娘啊。
“胡说!”姜安被他说的一阵脸红,“我只是将她当做妹妹,她怪可怜的。”
“激动什么,你喜欢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你动心思之前最好和你家主子打个招呼,别坏了他的大事。不然他手下可不会留情,到时候这姑娘是去是留可就不是你能决定了了。”
王子凡好心提醒,这么多年,言益手下绝对不会养对他有所隐瞒的护卫,那些有二心的人会有什么后果,相信不必他说,姜安见过的比他多了。
言益不太爱出来活动,进了谷之后,除了阿布多偶尔能将他喊出来到另一个房间治疗,几乎没有人能见到他。他唯一的仆人姜安到了这也似乎没有伺候人的自觉,在韩允溪这里都待了半天也没见他想过要去问问他主子又没什么需要吩咐的。
三天以后,临近傍晚,许久未见的他在房间收到一封厚厚的信件之后便出门找了王子凡一趟,直到半晚他才带着王子凡过来。
王子凡手里拿了一叠信纸档案。三人围坐在她药桶周围,侍女已经被遣了出去,硬生生让她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王子凡的目光落在韩允溪的脑袋上,不急不缓的念着手里的内容:“韩允溪,江南韩氏独女,年十七,家住……”
韩允溪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只听见王子凡打开他手中的纸张开始读起来,声音张弛有度,纸张上面全是她的信息,事无巨细,连她十岁生辰贺礼中有一头白玉狮子都被查出来了。
“韩家因通敌叛国满门获罪,男丁皆死,女眷流放途中遭遇滑坡,无一活口……”
读完韩允溪档案,王子凡累的摊在椅子上,一边给自己灌茶水润喉,一边还不忘感慨一番,“行啊!阿蠢,看不出来啊,你一个丑姑娘,平平无奇的玩得还挺厉害,居然玩通敌叛国罪这一套。”
韩允溪眼神冰冷,这些人能将她的事情调查的如此细致,肯定不是善茬。
“你们到底是谁?谁派你们来的?白楚延还是刘元霜?”
没人搭话,韩允溪有些气急败坏的想要从药桶里面站起,只是伤的严重,半天起不来,挣扎间弄得满地都是水。
王子凡有些嫌弃的一把压住了她的盖子,一屁股坐在上面“别挣扎了,你衣服都没穿,跑出来是要我们三个哪一个给你负责?”
“你无耻!”
“谢谢夸奖。”王子凡笑笑没有生气,再难听的话他也不是没有听过,这都小意思。
将人紧紧压制住,他对着从怀里掏出来的画像一阵惋惜,“啧啧啧!这脸可真当得天下第一美人,也难怪白楚延甘愿为你蜗居江南这么多年,对着这么张脸,要我,我也愿意,只是可惜了,全毁了。”
那上面是她未毁容之前的样子,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如今再看她这张脸,真真是半点痕迹也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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