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至极。
景奕觉得自己不用感染病毒都已经是具不停渗血的行尸走肉。
如果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会怎样?不用去理解这个世界,不用去理解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更不用去理解现在的自己。
我像一个傻子一样地出生,想要走出堆满厚雪的院子,可走不到两米就被冻得想要重新跑回屋子,我不逃就只能等死。
我为了享受生活去学习,去争取,去适应,可是总觉得重复生活本身就是痛苦,我享受的总是痛苦。
人类为了学识去生活,越学越发现自己知之甚少,人类为了金钱去生活,越赚越发现自己赤贫如洗,人类为了权势去生活,越攀越发现自己卑不足道,人类为了生活去生活,越活越发现自己无补于世。
里莫利亚人已经发展出了远超人类的科技,他们可以通过皮肤肢体强化,减少受损率,可以通过进化脏器感官细胞,增加存活率,他们在物质层面基本上已经没有了追求。于是他们都变成了内心开了大洞的怪物,只想吸取他们无法产生的情感,他们都变成了龟裂干涸的土地,都在期待一场不知何时降临的甘霖。
何其悲哀,他们也没有摆脱痛苦,也没有找到完整的答案。
再看看人类,连物质层面的需求都还没有被满足。没有食物就会饿死,没有水源就会渴死,死法千奇百怪。受身体封固拖累,精神永远不能随意透气,受精神控制主宰,身体永远不能随意解脱。
我在本就充满随机性的世界里寻找真正的公平,像一条疯狗在说自己不会乱叫。
我永远找不到可以规避所有错误的方法,永远找不到可以承担所有后果的发泄对象。
我的敌人到底是谁?
是我自己,我没有意义,但是存在。
自从成为了一只有意识的动物,我的一切伪装与掩饰都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无能和可笑,但是我连呼吸都像在被空气凌辱,我不想吸,憋了一大口气,最后要吸更多,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会让羞耻灌满我的全身,充斥在我的每一枚细胞里。
我本就毫无尊严。
我是被自愿成为奴隶的。
我不必存在。
芭芭拉说她爱我,她知道什么是爱吗?
她对我的爱是所谓的爱欲,它不仅是一种冲动的需索,还是一种隐形的束缚。
第一针打的是施舍,她怕我死在沙姆。
第二针打的是同情,她怕我继续乱跑,想东想西,要给我憎恨她的机会。
她一身轻松却还要自找包袱,她因为爱情变得盲目,因为爱情变得矛盾,因为爱情变得胆小。
我不需要这种爱。
我真的需要爱吗?
如果我能够不受家人照顾,直面风雨,我也就不需要亲情。如果我不用去接触他人,不会将希望寄予他人,不必从他人身上索取价值,我也就不需要友情。如果我孤身一人,最多只会折磨到我自己,那我也就不需要爱情。
于我而言,来自他人的爱都是沉重的枷锁。我想要跑得更快,就需要更加狠厉地拆毁它,但是这副枷锁没有钥匙,我也没有手,我只有蠕动的躯干。
我望到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是我已经不想继续配合这场表演了,那些同样看到终点的人还在劝服自己继续爬行吗?
情绪发作致使的以偏概全是存在的,然而我又凭什么得要求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进行反省?人本来就没有义务为别人活着,当一个人能够真正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就是一种莫大的满足。自杀不全为卑怯,否定现有的肯定,跳出已知的局限,现我死亡也是现我实现。
让想要活下去的人接着活着吧,不要阻拦和祝福想要死去的我,我要安静地终止这段不知道和谁的关系。这就是我的反抗,我要去看看有没有例外。
蜘蛛看到约书亚带上了车钥匙,他这是想干什么?
“你去哪儿?”蜘蛛跳到了他的身上。
“找人。”景奕关上门后慢吞吞地走到电梯口。
她还给我留了一条腿,她就应该把我的手脚全砍断养在坛子里。景奕的内心在笑,笑得震耳欲聋,但是他要按捺住这份喜悦,在新计划实现前他要表现得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
“那你怎么刚才不去?”蜘蛛快速地问道。
“人还没到。”约书亚打出这四个字后,走进了电梯间。
坐到车上的约书亚问出了一句:“你认为人类的归宿是什么?”
“怎么定义人类的范围?还有归宿的含义是什么?是最后的结果还是期望的终点?是现在的归宿还是未来的归宿?”蜘蛛对抛来的问题要理解个清楚。
“挑个你能回答的。”约书亚此刻看上去非常精神,好像抓到了偷他东西的贼人。
“如果是全人类的话,好的归宿是得在未来能解放身体,实现思想自由,不受任何限制地穿梭在宇宙里。坏的归宿就是比现在还糟糕。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只有好的归宿,每天都会过得很有趣。”蜘蛛觉得它的回答还是有些简单了,它得再丰富点细节,比如说解放到什么程度,还有怎么个穿梭法之类的。
“你觉得你今天过得有趣吗?”约书亚的眼神落寞了不少。
怎么反差突然这么大,蜘蛛切换成大汉的AI声:“今天还没过完,还是得看看你等会儿要找什么人。”
约书亚看了会儿手表,指针到50分的时候,他开出了车子。
他在枪支店门口下了车,还买了把消音手枪,这是要暗杀谁?就他现在这腿脚,应该是防身更多些?
“约书亚,你要杀谁?不找个人掩护下你?”蜘蛛在他头发上问了两句。
“敌人,安排了。”约书亚继续一往无前地开起了车。
他把车开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外,还把车窗调了下来。路灯的间隔挺远,但还是能照明周围的草木,有些还绿着,有些已经黄了,它们全在呼啸的风声里发颤。
由于并不是很相信约书亚的枪法,十方知硕已经拨打了急救电话,那端给出的回复是赶到这附近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这里能有什么敌人?安排的人呢?”蜘蛛悄悄地问他。
约书亚下车的动作要比刚才利索多了,他低沉地回答:“在那,他已经来了。”
十方知硕开启了大美的夜视模式,并将收音调至最大,倒是没能听出有别的脚步声,更是没有看到有其他移动的人类或是里莫利亚人。难道那个东西会飞?还是只有约书亚的眼睛能看得到它?
约书亚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枪,朝自己的胸口打了一枪,他只是稍微屈了身,紧接着又往胸口打了一枪,这才毫无支撑地倒在地上。
两枪都是正对着心脏的位置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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