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又是几年飞逝。
我和卓娅在照镜子的时候互相揪出了对方头上的几根白发,她没有记忆力去思考这些白发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挺满意的,等它们再长得多一些,等到我们足够苍老,一切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有个晚上,约书亚发消息和我说让我抽个空到小区楼下拿东西。
首先和我打招呼的是加齐·费迪勒,他非常阳光,根本没有初次见面的那种拘束感,甚至不怕招呼错人。他还是约书亚的高中同学,从勒贝索来福诺瑞找约书亚玩几天,但是有些不巧又得去沙姆工作了。他带了些勒贝索的特产,所以和约书亚一起过来路济区。
连我都能看出来他们十分默契,而且约书亚在他身边是很放松的,我有些欣慰他们能够成为彼此的好友。
这启发了我,当约书亚在新南岛给我们买了些礼品让我准备到楼下接应的时候,我便想让他亲自到房间里见一下卓娅,就算卓娅认不出他也没关系,还可以谎称是他的朋友帮忙送东西,这样卓娅也能开心些。
其实我是很紧张的,万一卓娅有什么应激行为,约书亚肯定得赶紧离开,我反复回想起卓娅说她必须得防卫的情形,这简直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天知道,我开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她果然还是认不出她最想见的人。
我们好不容易一起吃了顿饭,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可以从中略窥一斑,双方都给予珍视,但却是毫无融合的协调,总感觉隔着什么屏障。约书亚以他朋友的口吻倒是能更坦率地说出点实话,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其实对自己是很不满意的,不是过于自信,只是习惯隐藏。
今年下半年的年假,我也是打算趁着亡人节回去沙姆扫墓,不过约书亚提出他刚好买了回沙姆的两张机票,我以为他是准备回去拿他的物件,没想到他也是要回去扫墓。他不是不在意节日礼俗的吗?
原来他只是趁这个空隙想当面问些我之后的规划,例如我会不会考虑换职业,有没有在福诺瑞定居的打算,还有和他母亲相处时有没有什么不便之处。他给我的感觉像是位耐心的心理咨询师,我稍一问起,他还真的是在施佩尔疗养院当催眠师。
当我也想问他有没有因为这门职业而产生困扰的时候,我的左额角就刺痛起来,我便意识到里莫利亚人设置的管束还在。
他察觉我神色异样,所以想带我去检查下身体,我当然不用因为这点“小病”去医院挂号,但是他还是帮我预约好了医生。我到自己家后想着先打扫下屋子,但是约书亚的日程安排比较紧凑,所以他就在手机上请来了位家政阿姨帮忙一起打扫,可能也有怕我昏倒在家的缘故。
他怎么就不找位新的保姆呢?我之后晕厥在他家里,他不是更麻烦吗?
现实不会尽如人意,约书亚可能会比我早死。他肯定是意识到了些危险的情况,所以才交代我每天清晨留意下的他的名片签名,还有储蓄卡的密码就是路济区房子的密码,他母亲的亲戚以及一位护士和律师也知道我了,但是约书亚说是得由我在他身后通知亲戚帮忙将卓娅送进瓦瑟恩看护院,我没想到他能这么信任我。个中情况他没有详细透露,但是我也没法问。
万一那个里莫利亚人在这个时候控制我杀死卓娅,那我能不能用自杀阻止自己?我不想伤害如此信任我的人,但是我当初偏偏鬼迷了心窍地答应了那个里莫利亚人。
我该死,我得下地狱。
深夜,仿佛有道无形的力量,它捏住我的眼珠让它们划出了这样一句话——任何奉血者都不能做出会伤害约书亚以及他亲友的行为。我头脑中还浮现出了约书亚的样子,这不是我自己想到的,而是来源于里莫利亚人的操纵。
那个里莫利亚人又打算做什么?还是说这不是那个里莫利亚人下设的命令?
没几天,约书亚发消息给我,他来路济区递给我一个袋子,里面装有两杯咖啡。他说考虑到我比较忙,他打了电话但是我没有接到,所以还是发消息更方便些。咖啡现在有点烫,可以放一会儿再给卓娅喝。
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这百分百是暗语,我没有动那两杯咖啡,只是在等约书亚的电话。他确实在晚上打了通电话给我,但是响铃不久,我没有接,而是打开了咖啡包装。用来固定杯子的套座底下有一张纸条和一个装有两粒白色胶囊的透明盒子。
我们有被监视监听的可能,请您把两粒胶囊扎破,然后涂抹到我妈能够闻到它们气味的地方,如果她有恢复记忆的表现尽量引导她不说出关于失忆的字眼。家中所有关于记忆衰退症的检测单、药品以及记录表都请您锁到没有缝隙的保险柜里。等我妈记忆力确实稳定之后,您就在我发布的文献内容下评论,如果我在五分钟内回复了您,您就可以告诉我妈需要她继续对外保持失忆的表现,但是她在家中无需掩饰,原因是药品是我私自研究的,暂时不宜公开。若是我没有回复您,便会发布新的内容,流程如上。一旦出现您处理不了的情况请您不要与我直接联系,联系罗雅,她会通知我。
也就是说卓娅的记忆衰退症并非不治之症?我仿佛看到了事件的转机,可能约书亚已经发现里莫利亚人是幕后黑手了。或许真的还有别的里莫利亚人在帮助他,但是他们怎么还没有发现我?还有支配我的那个里莫利亚人,她为什么没有阻止我现在的行为?是因为那条命令?还是这并没有超出她的计划?
他们母子二人重新团聚,我没有理由不为此感到高兴,只是我隐隐地有些害怕,那个里莫利亚人到底会给我增设什么样的新命令?
我想写封遗书,但是我的右手完全没有动静,而我的左手轻拍起我的脸颊,它像是在提醒我再不听话就要掌掴了。
它为我擦拭掉了眼泪,我已经分辨不清哪项举动是我自己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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