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虞怜迟迟没有入眠,听雨楼和听雪楼都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虞怜知道他们还在四处搜寻银玄和银素。
他们两个北境人来到冀州城,其中一个还双腿残疾,按理说应该是很显眼、很好追踪的,可是听雪楼的人去清风客栈问过才知道,清风客栈那间房虽然被银素定了,可银素从始至终都没有住进去过,只是一个传信人带着口信和定金深夜到了清风客栈。
他们想找到那个传信人,却发现犹如大海捞针,据老板娘说此人一身短打,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贩夫走卒,所以店里人都没放在心上。
李寒衣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认定了银玄身体情况不佳,走不了远路,准备把冀州城翻个底朝天。虞怜知道劝阻也没用,由着他去了,心里盘算着另一个计划。
她需要一个理由进京。
虽然进京是很容易的事,可是想要走到自己仇家身边,却难如登天。作为麒麟卫的最高指挥官,陆柳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而且疑心病很重,身边除了文骋一个徒弟,只有一个跟随他多年的哑奴。他三十多岁仍未娶妻,还拒绝了陛下的赐婚,明摆着是要当一辈子孤家寡人了。
这样一个人,就连听雨楼都没能收集到多少有用的信息。虞怜叹了口气,抽出闺蜜白楚的来信,信里是白楚在絮叨家里的杂事,弟弟又随便动她的古书古琴啦,姨娘们又开始登台唱戏、明枪暗箭啦,还有最近京城下了好几场雪,白楚令人收了好些梅花上的雪水,等虞怜到京城了请她烹茶。
虞怜心里涌起一丝暖意,白楚始终是这样一个大小姐,温柔善良,敏感脆弱,被她的父亲、兄长保护得极好,从来没有见过那些阴暗、沾满血污的事情。她和自己都是二十岁的官家小姐,日子看起来别无二致,其中的不同却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近来另有一事,颇为烦忧……”虞怜轻声念道,不觉间皱起了眉。
信中,白楚说宫里传来消息,皇帝今年要选秀女入宫,各位官员家里的未嫁女儿都要应选,白楚正为此事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白楚在信中抱怨,皇帝多年没有选秀,人人都知道他不沉溺女色,几十年来和中宫皇后琴瑟和鸣,后宫中只有皇后的贵妃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转了性,居然开始选秀女充实后宫了!
虞怜对此深表同情,虽然她也是官家女儿,但是父亲已经离世,不在应召之列。而白楚不愿意入宫的原因她也心知肚明,除了宫中明争暗斗、过于凶险,还因为白楚心中痴恋一人,为了此人还推掉了诸多亲事。
说起来白楚喜欢的那一位,虞怜不久前才见过,就是那位龙章凤姿、仪表堂堂的秦王殿下。以陇西白氏的显赫地位,白楚的父亲白逸如果愿意将女儿嫁给秦王,秦王估计要乐得睡不着觉,这意味着他得到了大周最显贵家族之一的全力支持。
可惜白逸不答应,白家现在的族长、白楚的长兄白永思也不答应,他们不希望白家早早地跳入立嗣这一政治旋涡里。现在的局势十分清晰,皇帝活着的儿子只有三个,老大幽王犯了大错被贬到边境,太子只能从第二子裕王和第四子秦王里挑选。
虞怜按了按眉心,白楚心思单纯,在宫宴上见了秦王殿下一面,就对人家死心塌地、非他不可。就她自己前日和他打交道来看,此人城府颇深,狼子野心,而且心狠手辣,绝不是白楚的良配。
白楚如果真的凭借一哭二闹三上吊,成功嫁给秦王,那简直是一只小白兔进了狼窝,恐怕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想到这里,虞怜庆幸自己从来没鼓励过白楚去表达爱意,虽然大周民风开放,无论男女都可以向所爱之人表达,但是皇家的爱情岂能和寻常百姓一样?那是要人性命的。
“咚咚咚。”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虞怜继续盯着那信纸,以为是找到了线索:“进来。”
门开了,今夜月色皎洁如水,门开的那一刻银色清辉撒了进来,然后月光就被一道身影遮住了。虞怜察觉到异样,这才抬头看去,却发现来人竟然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银玄。
银玄被一个男子背在背上,脸上的血污被洗干净了,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我来答谢救命之恩。”
虞怜的诧异转瞬即逝,讥笑道:“要答谢随时来答谢就是,当时为什么要跑,又为什么躲着我的人?”
银玄还没说话,背着他的男子先扬起眉,不耐烦地大声道:“谁说我们躲的是你了?”
银玄轻轻拍了一下那人的后脑勺,责备道:“没大没小,放我下来,你在外面等着吧。”
虞怜从这一个动作里品出了两人的关系:“你们是兄弟?”
“不错,我俩是双胞胎。”银玄被稳稳放在椅子上,银素虽然看起来暴躁,可是手里的动作非常轻柔,他又瞪了虞怜一眼,对哥哥说道:“我出去等了。”
银玄点头,虞怜低头抿了一口茶,下一刻银素在她眼前一闪,忽然不见了。
虞怜眨了眨眼,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他的血灵?”
银玄笑了:“不愧是银璃姑姑的女儿,一样的聪敏过人。”
“我说呢,听雪楼的人费了那么多人手看着你,怎么还能让你逃掉,”虞怜道,“原来是有这样的神通,他们输得不冤。”
银玄依旧笑得毫无愧疚:“确实不是有意逃跑,我们是在躲着麒麟卫。”
“他们不是中了山中的毒雾么,怎么,恢复了?”
“不错。咱们从山里回来的当天,文骋和麒麟卫就被放了回来,休整一天以后开始四处搜寻我的下落,大概是被秦王指使的。”
虞怜也没问银玄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凭着银素刚才那一手凭空失踪的本事,只要他们兄弟想,天底下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消息。她立刻明白了银玄的意思,他们现在必须要结盟,银素虽然能把银玄带出听雨楼,但是血灵也坚持不了太久,没办法把双腿断了的哥哥顺利带出冀州城,还不被麒麟卫盯上。
所以只能带着银玄重新回到虞怜这里,求她帮忙。
虞怜垂下眼,现在的局势有些复杂,只有银玄知道她血灵的存在,而且大概已经猜出她的血灵能力是什么,秦王和文骋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他们在追踪的只有银玄一人。
又或者他们笃定自己无处可去,准备在找到银玄之后,再来灭自己的口,防止自己把山中私挖银矿、冶炼兵器的事情说出去。
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让银玄落入敌人手中,不然自己这辈子都不知道谁是真正的仇人,而且秦王和文骋对银玄用刑的话,也会发现自己血灵的秘密。
虞怜拿定了主意,对银玄道:“虞家有一支商队,原定了四日之后去京城。明天我就吩咐商队提前出发,到时候你们藏在箱箧里、一起出城。”
银玄摇摇头:“秦王说动了冀州都督冯青,这两日出城的商队都要细细检查,混不过去的。”
虞怜暗骂秦王老狐狸,正要再想办法,忽然门被一阵劲风撞开。虚空里响起银素的声音:“不好了,麒麟卫闯进来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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