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到了。
上午安然无恙,随着日影渐西,虞怜心中不免焦急起来。李寒衣带了多少人来,他们准备怎么把自己救出去,又是如何拿到宫门钥匙的?
昨日的嬷嬷让她放宽心,可是皇城禁地岂是能轻易来去的地方,更何况自己被麒麟卫看得紧,有个风吹草动说不定会立刻报到文骋的耳朵里。
好在一个宫女暗中给虞怜送来了宽慰——她借着让虞怜帮忙拿东西的契机,将虞怜拉到角落里,说明了今夜宫宴后她们会从哪条路线离开太极殿,届时听雪楼的人会在哪里等候,如何将她扮做出宫办事的太监送出去。
快到宫宴时,突然又有人来找虞怜,这次是一个瘦高个太监。管事的嬷嬷谄媚地笑着:“公公怎么来这里了?”
那瘦高太监哼了一声:“来找一个人——前几日送来的那个虞怜,在哪里啊?”
管事嬷嬷指着虞怜道:“就是她。”
瘦高太监瞥了虞怜一眼:“你们都出去。”
管事嬷嬷脸上露出诧异又担忧的神色,这些天虞怜暗地里受的折磨,多少有她的指使在。随着嬷嬷舞姬们鱼贯而出,房门紧闭,瘦高太监又开始打量虞怜:“虞娘子今年多大了?”
虞怜不知道此人来意,回答道:“二十岁。”
瘦高太监笑道:“看来虞娘子还是不大懂宫里的规矩,回话的时候得说‘回公公的话,奴婢今年二十岁。’,这样才不算失礼。”
虞怜内心翻江倒海,心说过了今夜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嘴上还是客客气气:“公公教训的是。”
瘦高太监满意地眯起眼:“虞娘子不只是聪颖,而且光艳动人,却一夜之间从才人贬为宫女,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应该去问无极观里那位吧?”虞怜平静地说,“都说我命星不祥,我却不懂这些。”
瘦高太监道:“不错,咱家此次前来就是要转告国师的一句话,虞娘子可千万记好了。”
一听到国师,虞怜眼中精光一闪,瘦高太监清了清嗓子道:“国师说虞娘子近日将有大劫,待在宫里会有性命之忧。过两日无极观会来宫里挑一拨宫女去打扫,娘子可以趁此机会去无极观避一避,以免遭遇不测。”
虞怜沉吟片刻,说道:“避一避,是什么意思?”
“娘子命星不祥的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人人都说靠近你会有厄运,”瘦高太监拈着手帕按了按嘴角,笑道,“只有在无极观里清修,或许才能安稳度过余生。
“也就是说,再待下去就会有人出手了?”
瘦高太监笑而不语,推开房门,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回过头道:“对了,国师还让我转告娘子,你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别人眼中,可千万别轻举妄动,连累无辜性命啊。”
虞怜心中一惊,面上神色不变。瘦高太监离开后她立刻被拉去换了舞裙,然后随着众舞姬来到了太极殿。
丝竹管弦声里,她跟在众人身后缓缓入场,蓝色水袖扬起、滑落,转身,弯腰,伴着鼓点翩翩起舞。那些皇亲国戚的眼里,虞怜面带微笑,仿佛舞得投入而痴迷,实际上她的额角已经渗出细汗,心脏随着鼓点一下下颤动。
国师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麒麟卫已经知道了李寒衣的计划,正蛰伏在暗处,等着把他们一网打尽?
还是说,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动手了,或是在交火,或是已经分出了胜负?
虽然她竭力保持冷静,但是动作依然出了纰漏,一个眼尖的郡王拍手笑了起来。待一曲结束,只听正中央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六弟,何时如此好笑啊?”
那郡王瞧着虞怜,朗声道:“回皇兄,今年的舞姬姿容甚佳,不知臣弟可否向皇兄讨要一二?”
皇帝也笑了起来:“六弟都已经娶妻了,还是老样子。罢了,你想要多少,只要你的郡王府里养得下,统统带走吧。”
郡王赶忙谢恩,指着虞怜道:“旁的都好说,臣弟今夜只想要这一位陪我回府。”
一时之间,太极殿内寂静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身着水蓝色舞裙,混在舞姬中的虞怜。众目睽睽之下虞怜相当泰然,她关心的只是那位九五之尊——
果然,皇帝发话了:“六弟原来想要的是虞娘子,你眼光倒是不错,可惜了,我已经把她留给别人了。”
然后在一片沉默里,皇帝随意地左右看了看,目光扫到一人:“文三郎,来,朕今日就把这个美人赐给你了。”
文骋在四面八方的目光中站起身,缓缓看向虞怜,眼神平静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虞怜却从那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祥。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
当夜,文骋抓过绯红色的盖头,一把掐着虞怜的脖子把人按倒在床上,眼神冷得可怕:“说,陛下把你赐给我究竟是为什么?你又是怎么进宫的?”
虞怜不断挣扎着,可是文骋的手像是铁铸一般无法撼动,她因为缺氧脸涨得通红,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没有。”
文骋冷笑:“你们虞府已经没了权势,一场大火又烧去不少根基,你居然能趁乱逃到京城,以白氏养女的身份入宫。眼下正是两王相斗的关键时刻,你又目睹了秦王殿下的秘密,你叫我怎么能相信你?”
虞怜瞪着他:“那……那你杀了我啊,你敢吗?”
文骋的手松动了,虞怜立刻抓住这一线难得的缝隙,语速飞快:“陛下若是真的派我来当卧底,自然能想到你们对我的猜忌,哪怕碍于他的面子不会杀了我,也肯定不让我接触什么机密,或者是用别的办法暗中下手。”
文骋皱起眉,虞怜掰开他的手,索性瘫倒在绯红色喜床上,第一次笑得疯狂而恣意:“其实若是文家真的想杀我,陛下也拦不住——陛下宠幸了首辅大人多年,不会轻易翻脸的,文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文骋犹豫不决,虞怜猜到他在犹豫什么——若说宠幸,当年炙手可热的镇国大将军、梁国公沈烈不也是备受宠幸,被陛下呼作自己的异性兄弟吗?
君恩如流水,不只是对宫中妃嫔,对前朝大臣也是如此。陛下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忠臣,陛下不需要的时候,你比谁都奸猾可憎。
“哪怕是君心有变,文氏是五大世家之首,地位远在白家之上。陛下需要世家的力量,这么多年对文氏宠幸有加,宫中文贵妃又是陛下深爱,”虞怜继续道,“我一个区区白家养女,能掀出什么风浪?大人未免太高看我了。”
她说得句句属实,文骋思忖片刻,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入宫?”
虞怜懒洋洋道:“为了荣华富贵啊,虞府给不了我的,只能入宫来搏一搏了。”
文骋嘲讽道:“可惜你这雄心壮志了——国师的一句命星不祥,就让你从娘娘变成了宫女,如今又成了侍妾。”
虞怜,一个把嘲笑当下酒菜吃的奇女子,哈哈大笑起来,尽管眼神冰冷:“大人怎么就不知道,或许我是故意设计,甘愿当大人的妾室呢?”
“哦?就凭你的本事,能设计国师、设计圣心吗?”
“大人刚才不是说,虞府倒台了我也能攀上白家的高枝、入宫为妃么,”虞怜浅笑着伸手,玉葱似的指尖掠过文骋的面颊,“这足以证明我的手段和心思了。命星不祥么,确实是我倒霉,可我偏偏能出现在今夜宫宴上,偏偏能让陛下随手一指赏赐给您。”
文骋被她挠得发痒,下一刻虞怜捏住他的耳垂,轻声道:“大人,别管这是刻意还是天命吧,今夜良辰美景,多么难得。”
她说得不错,此时正有一轮明月高悬天空,皎洁澄澈的月光洒入房中。喜烛的融融光晕里,文骋的眼神柔和下来,伸手揽住了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
房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旖旎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抚上对方的肩头,褪去衣物。
听到房中的喘/息声,门口的丫鬟交头接耳:“呦,这虞娘子到底是国色天香,三郎房中空了这么些年,最后还是没守住啊。”
“男子不都是这样吗,哪有什么海誓山盟、终身不娶?不过虞娘子那长相,啧啧啧,做宫中的娘娘也绰绰有余,也难怪三郎动心。”
房中忽然传来女子的惊呼声,那声音听上去格外凄楚,仿佛痛到极点。
“老爷就等这一天呢,要不要去禀告一声?”
“这个点,老爷夫人怕是早都睡了,你去偷偷告诉孙嬷嬷,她自然会掂量着告诉的。”
不多时,全府人都知道了这一奇事,文松年听说以后也是欣喜,自己这一脉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虽然妻妾成群,却没有男丁,老三又立志要等那个心上人。虽然自己一向不看重文骋,但这下子嗣上算是有了盼头。
他本来想假装不知,第二日再去探望儿子,奈何老三院中动静太大。文松年心说儿子食髓知味,可也得节制,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好交代,这可是御赐的美人啊。于是赶着老胳膊老腿,不顾霜寒露重到了儿子房门前。
里面的动静已经停了,文松年交代几句,到底是觉得有伤斯文,匆匆离开了。
文骋的匕首贴上虞怜细腻白皙的脖颈,她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腕,咬牙道:“你还是不信我。”
“你身上有武功,虽然不怎么样,终究是我文家的隐患,”文骋面无表情道,“按照我们麒麟卫的规矩,应该把手筋脚筋都挑断了才安全,可惜这样人就废了,没什么乐趣。”
说着丢开匕首,猛地吻上了那如同玉石般莹润白皙的脖颈,温热的触感终于烧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要扇他,被一把按住举过头顶,他闭上眼,人生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欢愉,不管身下人如何挣扎,他都轻而易举地镇压下去,屋里弥漫着血腥味,和另一种刺激他们感官的味道。
尽管她拼命压抑,可是身体最真实的反应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抗,他看透了她的羞耻,得意地笑着,犹未尽兴。
“明明是你说心悦我,用尽手段来到我身边,”他咬着她的耳垂,含混道,“怎么,不认账了?”
他如同一个暴君,对所有的反抗和怒骂都不理不睬,只管狠狠惩罚着不听话的宠物。他刻意把这过程拖得漫长,尽情品味着,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伴着剧烈而绝美的电闪雷鸣。
尾声时,他吻了吻她的面颊,是湿漉漉的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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