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学期最后一周,许昭还剩三门专业课没考,充分衡量自己的实力后,他还是把乐队那边的事情都暂停了,整天自习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
这天中午,他在买鲜果切,刚给严彻发完信息,面前咔擦咔擦切西瓜的小哥就爆发出一声哀嚎。里边工作人员迅速把人围住,许昭鼻尖一耸。
——有人受伤了。
奇异的是,大脑接收到这个信息之前,他眼前并没有任何视觉成像,人被围住了,他根本看不见伤口,但就是笃定地闻到了血腥味。
他摸摸鼻尖,寻思嗅觉这两天还挺灵敏。
中午饭跟严彻一起,许昭握着把勺子在煲仔饭里面搅啊搅,心不在焉,目光一直落在严彻手背凸起的青色血管上。
严彻吃到一半抬头,才发现他今天异常沉默并且一口没动。
“难吃?”他屈起食指撩开许昭额前的碎刘海。
他一靠近,许昭就撂开饭勺,握住他的腕子仰头使劲蹭。
严彻被他的动作弄得怔愣。
许昭支起脖子闻够了才撒手,看清严彻表情后猛地弹开,椅子跟地板摩擦出“喀拉”一声响。
严彻没动,微微抬眉看向他,眼神里半是疑惑半是惊讶。
血色缓缓爬上许昭脸颊,他抬手把帽子摘了,随意拨乱头发,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的动作,因为他甚至觉得那不是他做出来的,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他在操控这具身体。
严彻向他伸手时,他只觉得有一团红色汩汩流动的东西在靠近,并且那东西很诱人很美味,所以他循着本能就上手了。
虽然对男朋友动手动脚很正常,可这画面实在是太诡异太有伤风化了。
见他不说话,严彻右手横过桌面,准确攥住他虚虚握拳的左手。
“这样会好一点吗?”
许昭忽地定住,抬头茫然看他,肚子非常配合地发出一声“咕噜。”
“……”
严彻勾起一边嘴角:“看来效果不错。”
许昭本人莫名很满足,连带着胃口都变好了,看一眼那条手臂再扒拉一口饭,这画面让严彻觉得自己像一包榨菜,随身便携不开袋即食的那种。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许昭吃饭时一定要有他在身边,但凡他不在,许昭一口都咽不下去,偏偏当事人没有自觉。
好几次严彻隔天问他有没有吃饱,许昭眼神都是混沌的,脑袋也像反应不过来,对他口中的情形匪夷所思。
“你昨天跟我一起吃饭了?”
严彻点头:“午饭和晚饭都是我陪你,记不清吃什么了?”
许昭摇头:“我不记得吃过饭。”
这样的情况还体现在许昭总是睡不醒,期末周困人严彻可以理解,但许昭几乎没有哪一刻是清醒的。
他们文学考试结束后严彻去接人,站考场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到许昭,进门才发现自家小对象窝在空调下睡得舒舒服服不省人事。
被他哄醒后,许昭撑着脑袋跟他对视三分钟又敌不过睡意头一歪倒了下去。
……
严彻已经不指望他期末考得能多让人满意,决定最后一天想尽办法找借口带人去玩。
但许昭的反常表现却越来越严重,就这么几天之内,他的脸已经肉眼可见变得仓白瘦削,黑眼圈也一天比一天重。
严彻有一回把人拐到寝室跟自己睡,熄灯后许昭先安安定定抱着他睡了三十分钟,随后开始在被窝蛄蛹,并四肢着地呈爬行姿势仰望窗外的夜空。
被他吵醒后,严彻重新把他弄下来裹着睡。
许昭亮晶晶的眼珠子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好几次他睁眼确认时,都会被这股亮光吓一跳。
于是第二天早上,严彻把双眼红肿的许昭抱进怀里:“昭昭,我们去趟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许昭没应答,脸颊蹭到他温热的脖子,八爪鱼般缠过去,鼻尖和嘴唇一直顺着那截弧度拱。
他们这两天挨得近,但没怎么亲密,严彻被他扰得有几分心痒,便顺势拎起他的后脖子跟他接吻。
许昭表现得像跟他第一回亲,被他舔到牙齿后惊异地瞪大双眼,之后垂下双手,靠后放松地倚在墙壁上,嗓子眼发出快活的响动。那声音,颇像猫被撸得惬意。
严彻第二回怀疑自己男朋友变种了,不过他这次不确定诱因是什么。
麻烦的是,接吻像个开关,许昭开始追着他吻,不论两人在什么场合,许昭总喜欢往他身上蹭,要么索吻要么紧贴着他身体嗅闻,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张泽锐第一回看见严彻把人带回寝室还挺惊讶。
“严哥,小橘猫这是怎么了,喝醉了?”
严彻顺着他话解释:“醉了,他们室友不在。”
张泽锐不怎么介意,他们寝室也走得差不多,自己纯粹留下来陪女朋友考试。
严彻看他天天缩在被窝里跟人打字聊天,偶尔通电话也要戴上耳机。
许昭最后一门考试前夕,严彻强行把人摁进被窝,遭到对方的强烈反抗。
“干嘛?”
严彻已经掌握了识别技巧,此刻许昭眼神很清明,说明他是醒着的。
“睡觉,明天考试。”
“这么早,睡个屁,别睡。”他挣动身体要爬起来。
严彻不客气往上压,捉住他两只爪子扣在枕侧:“睡晚了你又偷偷爬起来。”
许昭其实意识得到自己的反常,但他控制不了,此时皱起眉头眨动两只眼珠子,向身上人扮可怜。
严彻放松身体,压过去,直逼得许昭捶他。
“不睡觉?”
“不睡。”精神头仍支楞着。
“怎么样才睡?”
许昭难受得哼哼,嘴唇猝不及防擦过严彻的颈动脉。
“咬、咬……”
“要?”
许昭扣住他的后颈,将人按向自己那口尖牙,还没动作,他却预见了一幅血腥的图景。
严彻的血管被他咬破,汩汩血流如瀑般喷溢而出,染红他的脸,他感受着严彻在他身上体温越降越低,直到闭上眼,一动不动。
许昭打了个战。
他咬紧嘴唇,尖牙在舌尖重重咬下,尝到自己的血意识才恢复清明。
太可怕了,他想,严彻被咬就会死去,他不允许。
严彻听到他喉腔溢出的哽咽,支起身看他:“怎么了?”
许昭眼眶里还留着刚刚被咬痛的泪意,灯光一照,盈盈动人。
“……”
严彻没办法了,伸手去掰他的下颌:“这么委屈?”
许昭只是为自己想象中的严彻伤心,他的小男朋友还这么年轻,要是结契就要被他咬死,不结契他就只能去找别的半鬼,然后背叛严彻。
越想他越伤心,扭过头自个儿脑补。
严彻找到开关,也扭头去碰他的唇。
想他主动的时候不主动,不想做的时候偏偏又来撩拨,许昭更生气了,抿紧嘴不让他入侵。
严彻没那么耐心,手上用点力分开他的唇,强硬地裹进去。
许昭心理上不允许自己被撩拨,本能却不受控地追逐严彻。
那股香气又浮过来,许昭舔咬严彻,像吃到什么香甜美味,不舍得让他退出去。
他亲得太急太毛躁,涎水顺着唇角流出来,将那两瓣染成鲜嫩的红,昏暗环境里也亮晶晶的。
感受到他温软的接容,严彻呼吸沉了一些,借上位优势,更深地舔过他喉根,手也慢慢卷起许昭睡衣下摆往里探。
许昭被吻得失神、晕眩,双眼雾气更浓,渐渐失焦,他被攥住的双手无力地挥动,来回蹭着那块深色床单。
……
严彻凑近他的耳廓,哑声道:“要重还是轻?”
提问是无效的,许昭闭紧双唇,不想让齿缝间溢出声音,他只能望着严彻,那眼神,说不清是求饶还是享受。
张泽锐随时有可能回来。
严彻使坏般在他耳边说。
果然这话很受用,许昭猛地弓起腰,向上紧紧贴住严彻,随后像溺水得救般陷入暗色床单里,困意袭来。
全是严彻的味道,他留神去看小男友的神情,似乎有点无奈……
考完试,趁严彻被老师叫走,许昭全副武装跑来了萧家的私人医院。
萧听一早就在门口等他。
“小昭?”
许昭点点头,声音还是沙的:“我最近有点奇怪。”
萧听说:“有什么症状?”
许昭把能总结出来的都说了。
“我当时跟你基本上是重合的,具体等医生给你做个检查。”
他带着人往里走。
这儿的检查项目跟人类医院没什么区别,就最后多了个心理干预环节。
负责医生看着三十岁左右,头发偏长,声音很温和:“小昭吗?”
许昭摘下帽子口罩点点头,医生仔细读了他的报告:“你的各项指征很稳定,该说恭喜你,返祖是半鬼成熟的标志。”
许昭疑惑:“我这么晚还会显性吗?”
医生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水:“当然,半鬼本身就是人类与鬼族结合的产物,本身是禁忌般的存在,显性反应出现时间有早有晚。”
“那怎么才能抑制?”
医生有些惊讶:“为什么要抑制,就跟喝水吃饭一样,这都是本能。”
“可是,”许昭联想到那幅血腥图景,闷闷道,“我会想咬人,喝人血,这不正常。”
医生浅浅笑了:“这才是正常的。”
“不过你的困扰应该是怎么继续待在人群中?”
“对。”许昭点头。
仿佛静待他的提问般,医生卖了个关子:“你没问过小听?”
许昭只依稀记得萧听提过一嘴:“跟他有什么关系?”
医生道:“不是跟他,也是跟别的半鬼。”
“小昭,你知道结契吗?”
结契是鬼界用语,许昭从小就听说,说得通俗点,无非是你咬我我咬你的关系。
“我这个症状,要跟人结契才能好吗?”
“嗯,”医生递给他一份文件,“不过并不能这么说,只能说结契构成了一个稳定的闭环,保证双方都不会失控。”
“这上面有一些案例,我的建议是跟半鬼结契,跟人类结契风险比较大。”
许昭随意翻看文件,上面每一例都是半鬼与他人或鬼族结契的跟踪调查,十余页翻看完,他把人类相关的例子读了好几遍。
非死即伤,成功被感染并且共存的屈指可数。
“和人类结契,成功率能提高吗?”
医生眉梢微挑起,有些意外:“有人选了?”
许昭不太想跟陌生人多说:“嗯,我有男朋友。”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跟人类结契也可以,但你男朋友会承担比较大的后果哦。”
许昭问:“什么后果?”
“如果没有达到阈值就结契,可能会受伤。”
“什么阈值?”
医生微妙地停顿了一秒,才淡淡道:“半鬼的情/欲。”
他见许昭没有害羞,继续补充:“其实就是人类常说的前戏要做足。”
“啊。”许昭终于给了反应,打断他,“到了阈值就可以咬吗?”
“当然。”医生收回文件,温馨提示,“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半鬼吗?”
见他欲言又止,许昭迟疑:“你说的是?”
这时医生微微笑了起来,神态令许昭分外熟悉,他在脑海中搜罗相似的人。
“陆医生!”
“哎!”男人朗声大笑,“才过这么几年就把我忘光了?”
许昭小时候身体不稳定,也常常进医院,那时陆医生还在许家旗下。
“萧听把你挖过来了?”
陆医生装无辜,举起双手:“哎,我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那你刚刚说的半鬼?”
“嘘,你别告诉萧听,他拖我问问你,要是你抖出去了,他要扣我工资。”
“行。”
“不过小昭,你那个人类男朋友怎么回事?”
许昭装聋作哑:“什么人类,你听错了。”
“没事我就先走了,下回见。”
一眨眼人就跑没影儿了,陆医生摇摇头,站原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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