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临沂

这是他行骗数十载翻车的第一个人。

从他会说话开始,就在不断骗人,不光骗别人,还骗自己。按理说他的骗术这么高,不应该会翻车,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摊平在大床上的某人开始反思自己。

事情还要从他行骗第999次说起,那时他刚骗完一个幼童的冰糖葫芦,那冰糟葫芦实在是好吃,他吃完还想再吃一根,但他没钱,也找不到第二个小孩骗了,于是捡起卖身救父的牌子,拔了根狗尾巴草跪在路边,衣袖掩面,呜鸣泣之,那哭声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连乞丐都不由投了个铜板。冰糖葫芦是五香斋的头牌小吃,几个铜板是万万不够的,于是他又哭了会,哭的稀里哗啦的,直打嗝。

本来他没想哭的这么投入的,可他跪着哭想到了初入江湖接的单子,替人哭丧。

那个死鬼的亲生儿子受不住跪着哭个一天,便花了三百两银子找人代哭,跪着哭很累,但哭完有三百两白银,临沂满心满眼都是钱,二话不说跪在死鬼灵柩前大哭了一天一夜。

白天人多的时候声音得洪亮,这费嗓子。

晚上就是费胆子了,点满了白蜡烛挂满了白布的灵堂正中摆着口灵柩,大风刮过蜡烛,一阵明一阵亮,不时还有呼啸的风声敲击窗户。

做骗子这行,胆子小不行。

临沂一边烧纸钱,一边碎碎念。

“是你儿子请我来哭的,如果冒犯您了还请见谅,千万别断我财路,我还指着这个活命。”

就这几句话他重复了一晚上,直到天亮。

天刚刚亮,管家就让他带着三百两银子从侧门出去了。临沂摸着三百两银子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不断念着往生咒。夜半时分,棺材里不断传来声响,他念着清心咒打开棺材板看了下,里面的人根本没死成,被绑了麻绳,嘴里塞着布条,骨瘦如柴,病入膏肓。

拿出那人嘴里的布条,临沂喂了他几口水,把老者缓缓扶起坐在棺材里,他又拿了点果子想喂老者,老者摆摆手,咳了咳,开始说他的故事。

老者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忠厚,二儿子愚笨,三儿子聪明不足小儿子,他本来是想把家业全部给小儿子,希望他能够承自己的凤愿,把家族发扬光大、这次小儿子被他派去江南做生意,三儿子联合二儿子给他下毒,小儿子的归期将至,毒还未发,就直接把他塞进棺材里宣告外人他死了。

临沂握住老者的手,把脉确实了他说自己中毒的事,老者反握住临沂的手掌,枯槁的五指死死抓住临沂的手,凹进去的眼眶直直盯着他,嘴唇蠕动几下,身子不停颤抖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咽了气。

临沂点了老者的几个穴位,把老者摆回原来的姿势,捆回原来的样子,布条也塞了回去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怎么都闭不上。

我会送他们去见你的。临沂说话,老者像是听见了,这才闭上眼睛。

后来,他花了三百两银子找了一伙强盗把两人送去见了老者。

他现在哭,哭的不是银子,而是五香斋的小吃。一两一串糖葫芦,三百两那可以把五香斋所有的小吃都吃一遍了,他这个败家子霍霍了这么多好吃的,这很值得哭。

终于一个很像地主家女儿的小公子拎着她的钱袋走向了临沂。

临沂在她快要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时机准确的把自己的衣袖放了下来,梨花带雨的桃花眼欲拒还迎的望向小公子,他能从小公子明明白白的眼睛里望见自己此时此刻小可怜的气质。

小公子脸都红的没边了,明粉色的钱袋丢进临沂怀里唰就跑了。

临沂伸手接住,那沉甸甸的手感,他敢断定,这里面有五十两,金子。

果然,打开一看,亮晃晃的金子整整齐齐的摆在秀了牡丹花的钱袋里头,钱袋内侧还绣了娟秀的庆阳二字。

庆阳,临沂把这两字含在嘴里细细咀嚼,不像是贵族家小姐能取出来的名字。

倒像是,公主的名讳。

天子脚下,谨慎一点为好。临沂赶紧收摊,飞也似地溜掉。

等到小公子回过神来找临沂时,再也找不着人了,一颗芳心暗许,只是再不见心上人。

他把自己拾掇拾掇,清清爽爽的拿着金子进了五香斋的大门,临沂隔着老远就闻见了这五香斋的香味,都不用请教人,自己寻着香味左拐右拐找到五香斋门口。

京城就是繁盛,连点心样式都比乡下多,他左尝一口,右尝一口。吃得肚皮圆溜溜的临沂,终于舍得出五香斋的门了,他决定以后有机会骗五香斋老板,吃软饭。

但第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住的地方。

客栈虽好,可他总住着不舒心,所以他得找个干净的院子。

临近傍晚,连街上的乞丐都回自己的破庙了,他还没地方住。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一辆马车风驰电擎,行驶在康庄大道上。临沂蹲在转角,暗戳戳计算着马车的速度与和自己的距离,以及什么样的姿势倒下能让对方看见他那楚楚可怜的脸。

骗术能成功很大一部分都是靠他的脸,连他的祖师爷都夸他这张脸是老天爷赏饭吃。

白净的鹅蛋脸,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直挺的鼻梁,还有微张似乎对你即将表白但羞怯不敢张嘴的楼桃小嘴。装可怜的时候只需要他微皱眉,眼里含泪与对方对视,任凭心硬如石头,也会败在他的泪眼中。

马步声越来越近,临沂环顾四周掏出本小人书有模有样的诵读,然后走出转角。马夫被他一惊,连忙勒马,好在马夫技术精湛,马的前蹄都要踢到临沂,又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收住。临沂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书也被不小心丢在了地上,粘上灰尘滚了几圈。临沂连忙把书抱在怀里,他刚才看了几页,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得收好继续看。

马夫对着帘子细语几句,一双布满老茧的年轻人手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边拍自己身上灰尘边嘟囔,“老四让你驾车慢点慢点还非不听我的,看这回出事了吧。”

绣着暗纹的紫色袍子在话语中走到了临沂视线中,临沂把头缓缓拾起来,眉心一题红痣点高了整张素净的脸,这是他刚想起来加的,他上一次在眼尾加了颗小泪痣,这次换个地方加。

这张脸效果是杠杠的,本来粗声粗语的大汉再开口说话声音都柔和了不少,手掌在袖子上擦了擦递到临沂面前,临沂把手轻放在大汉掌心,大汉握住了临沂的手稍一用力就把他拽起来了。“那个,你这书生叫什么啊?”

“小生易林,简易的易,树林的林。”临沂随口编了个名字答道。

大汉憨笑,“是个好名字,我叫骁彪。”

易林捂着腰闷哼,骁彪忙上前搀扶,大掌在易林纤细的腰身轻揉,骁彪揉着都有点上头,手掌逐渐向下移。

易林在他摸到自己屁股之前拍掉他的手,柔弱的说,“小生暂无大碍,就先行一步。“

骁彪说,“那怎么行,我得送易先生去医馆看看,确认无误后再把易先生送回家。“

易林咬唇,“不用麻烦您,我自己回去就好。“

话刚说完,脸就比之前白了一分,捂着心脏倒向骁彪。

骁彪忙接住易先生,看着他苍白的小脸,骁彪心狠狠揪在了一起,三步并两步跑进了马车,让马夫老四赶紧驾车往家赶。

“快,快点!“骁彪这时倒嫌老四的车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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