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阿笙

不过三天,萧解语过来看我,带着我哥给我的回信。我拆开一看,上面不过几句话:所托之事已经办妥,若今上提及赐婚一事,可言燃灯大师曾与卿测命,言卿姻缘有碍,需跨双十之龄。

我了却了一桩烦恼,自是喜不自胜。萧解语捧着盏茶笑眯眯道:“静姝,本公主帮了你大忙,可有答谢?”

我歪着头想了想,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实则打趣她:“公主这话,小的可不太明白。明明是小的帮了公主,公主却要向小的要答谢,不免无理了些。”

萧解语羞红了脸,垂头娇嗔:“静姝,你可真坏。”

我心情大好,握住她的手,想到惠帝已允了我除夕之夜可回家与大哥共度,便说:“除夕之夜,良辰美景,公主就没什么要静姝转交给大哥的么?”

她的脸像冬日里挂了霜的柿子,晶莹里透出些许鲜亮的红,好一个秀色可餐。

“有是有,但只怕贸然相送太过唐突,还是等以后我自己找机会吧。”说着,她突然凑到我的耳边,意味深长的说:“到底是心念兄父无心嫁人,还是心有所属怕父皇棒打鸳鸯?”

“当然是想多玩两年。”几乎是抢着回答,萧解语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双手拍着我的肩膀,一副‘我懂了’的模样。

除夕一早,我便收了东西坐上小钟子安排的马车。车轮辘辘,压过宫门处的细雪,摇摇晃晃的行驶在宽阔的路上。

我掀开车帘,只见路上早已不复从前那般拥挤,只还有少许摊贩仍然开着以赚点铜钱补贴家用。天寒地冻,那小贩穿着老旧的棉衣,身子佝偻着,背脊弯成了一座桥拱。双手揣在袖子里,孤零零的站着,头上的帽子棉絮都被吹得翻了出来。脸上沟沟壑壑,像冬天经历霜冻枯死的老松树皮,年纪大了,怕是无儿无女,又或是儿女家境困难,在这天寒地冻的除夕,才坚持不休息吧。

我唤小钟子:“小钟子,可否停下为我买几串糖葫芦?”

他闻言勒紧了缰绳,马儿打了一声响鼻,马车轻轻晃了一下,停在路边。

我掀开窗帘把钱递给他,他拿了钱跟那老人买了糖葫芦。老人双手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把钱放在一个麻布袋子里,然后颤颤巍巍的揣进胸前的衣襟里。

如此盛世,有人锦衣华服,奴仆成群;有人食不果腹,朝不保夕。

“我家相爷问,前方可是文蓟文大人的千金?”前方突然有人高声询问。

相爷......,难道是祁珏?

我掀开车帘,只见一辆马车正停在前方不远处。一青年立在马车旁,黑色衣裳,样貌不俗。问话的,正是这人。

我问:“不知车内可是祁相?”

只见那马车车帘动了动,接着从里面生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来。那手修长无骨,指甲圆润透亮,无端的便能让人对这手的主人产生三分好感来。

黑衣青年偏过头去,似乎接到了祁珏的什么指令,接着朝我们这里走来。

“相爷让小的转告小姐一句话:将来小姐若回觐州,需看那新坟是否已经草高三尺。”青年说完,不等我开口,就已经上了马车,一抖缰绳,马车滚滚,从我旁边驶去。我连忙掀开另一边车帘,却只见祁珏掀起车帘一角,露出的那张完美的侧脸,以及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他是什么意思?觐州......新坟......。

他在说,子衿?他认识子衿么?

一个是江南才子,一个是燕京权相,明明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的两个人,又怎么会有交集呢?难道......是每年三月和四月子衿去山中找神医调养身体的时候遇上的?可就算他们认识,祁珏又是什么意思呢。他让我不要忘记去子衿坟上看看,难道只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记子衿?

我想不明白,直到回到文府,仆人们摆好饭菜也依然没想明白。

“静姝。”

“静姝?”

我回过神来,只见大哥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你想什么想得这般出神。”

大哥一向睿智,连皇上都夸他是后辈中的翘楚,甚至破例让他跳过会试直接参加殿试,成为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新科状元。因此,我并没有瞒他,给他讲了事情的因果。

他沉吟半晌,问我:“你可有注意祁珏说这话时的神色?”

我仔细回忆,发现从始至终他根本没有露出全脸,就连这句话也是让他的属下转述的。

“没有,或许他认为根本没有露面的必要,毕竟我只是个小角色。”

大哥轻轻摇头,笑道:“你不了解祁珏,我与他在朝**事多年,他这个人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况且你以为他今日为何进宫?”

我惊道:“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会在那个时候出宫,专门......”

“你所想不错。今日除夕,百官休职。除非有重大灾情,否则一切事宜均押后再议。他既肯专程为你跑这一趟,便证明你对他来说有极大的利用价值。”大哥拿起筷子,为我夹了一块香肉酥:“快吃吧,多想无益,以后尽量避着他便是了。”

我夹起肉酥放在唇边,心中疑云久久不曾散去。

除夕夜里,我同大哥围坐在小案边,案上有一火炉,火炉上温着一壶青杏酒,正缓缓地冒着气泡。约摸是到了午夜,突然有一个火星吁儿地升上天空,以一种疾风般的速度在天空中轰的一声炸开,五颜六色的火星朝着四面八方各个角落散开。紧接着天空中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来自燕京的各个角落的烟火齐齐升上天空。原本漆黑的天幕一片流光艳舞,五光十色,十分好看。

如此景象遍收眼底,我不禁由衷感叹:“生在盛世,不曾经历战乱流离之苦,当真是极乐了。”

大哥一手支在腿上,手拿酒杯,浅尝辄止:“非也。你不曾瞧见边疆战士浴血厮杀的模样,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兵士,家中亲人,想必不会好过。”

我回过头,只见一片朦胧酒雾中,大哥眉眼低垂,眼角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我不由放低声音:“大哥见过么?”

“见过。”他微微抬头看着遥远天幕上正绽放着的烟火,鲜亮的颜色映在他的眼睛里,他却好似透过天幕回望到了过去,回望到了那段不可磨灭的记忆里。

“那是大昭五年冬天,我作为监军被皇上派到边疆,领军之人正是当今岐王。”原来岐王曾带兵上过战场,怪不得他的眼神总是让人不寒而栗。我没有打断他,只是默默的听着。

“萧氏江山是靠武力打下来的,因此当今圣上最忌兵权旁落。当时边疆驻守的兵士不足一万,对付匈奴不时的骚扰倒还绰绰有余。熟料一天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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