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中,两个粒子相互作用后就会发生纠缠,除非一方湮灭才能停止,我和祁骐就是这样,即使过去十几年,相隔万里,甚至见面不相识,我依旧被他的存在搅的不得安宁。
上次见到他是我高二的暑假,在小卖店看店的时候,一直放着当背景音乐的电视突然出现了他的名字。
我在老家的小卖店,吹着着破旧的电扇,穿着十几块的T恤凉拖,角落里挤着没动笔的暑假作业;而他则着一身西服,在聚光灯下微笑,象牙白的皮肤闪耀着瓷的光泽,像是落凡的天使,旁边是他的绘画作品——被一双手扯坏的心脏。
画外音响起:“A大学新生,天才聋哑艺术家祁骐创作的作品即将在市内某某艺术馆展出……”
看见他的那一刻,我的血瞬间凝固了。
他笑的多阳光多开心啊,像是皎洁的月亮,而我则是阴沟里的老鼠。
我忍不住浑身颤抖,胃里一阵痉挛,跑到厕所吐了一通。
爸爸外送回来,看见我趴在马桶上,急火火地给我倒了水送下胃药。
胃病是在爸爸入狱的那三年患的。
他入狱的时候我才十岁,妈妈早就去世,我因为没有看护人被寄养到了舅舅家。爸爸犯罪入狱,舅舅也把我当成了小犯人,时时提防着我,只给刚够温饱的生活费。
我想要攒钱去看爸爸,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但是存的钱被舅舅发现了,他说我偷钱,把那些钱全要了回去。
后来知道是我存的之后,他以我花不完为由,给的更少了。
三年里,我吃的是最便宜的馒头咸菜,一瓶矿泉水喝完了,接水龙头里的水接着喝,得了严重的慢性肠胃炎,经常胃疼挂水请假,因此留级了一年,成绩也逐渐退步。
爸爸出狱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去做了手术。
手术不大,都没有全麻,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我看见爸爸抱着头一直哭,他头发又白又稀疏,看起来好笑,可我心脏却抽疼地很。
爸爸带我回了老家的小县城,打零工供我上学,积攒了一些钱后开了个小卖店。
生活慢慢向好,我都要忘了当初的伤疤了。
可是老天不放过我,我已经逃跑了这么远,它却依旧要让我看见始作俑者幸福的样子。
我不服。
爸爸是被陷害的。
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而坏人却连良心上的惩罚都没有。
这公平吗?我彻夜难眠。
天色将亮时,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想要扒开他们的胸膛,看看里面是不是黑的。
*
A大是本省最好的大学,我努力了高三一年,没有凌晨1点前睡过觉,但没有考上。
但我考了很不错的成绩,是班级乃至学校的奇迹,A大之下随便选,但我复读了。
我的眼里只有A大,我的抽屉最下面是在网上找到的祁骐获奖的照片。这是我的目标,我的动力,我的执念,我的生命解脱之所在。
周围的同学都不理解,甚至老师都劝阻我说再考一次未必有这次考得好,但比起之前的痛苦,麻木的学习根本算不了什么,第二年的秋天,我得偿所愿站在了A大的校门前。
祁骐并不好接近。
他是聋人,本就不容易和旁人亲近;又是画家,独处创作的时间最多。
他大三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过很快,我就找到了方法,他的舍友。
黄珏,单身。
这些就够了。
虽然世界待我不怎么好,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给了我一张还算好看的脸。
邻居家的小孩,同班同学,上级学长,偶遇路人……从小到大,身边从来没有断过追求者。如果不是因为爸爸被诬陷坐牢,说不定我已经拥有了一段美好青涩的校园恋爱。
言归正传,我要勾引黄珏,让他带我融入祁骐的生活。
只要压抑着自己的愧疚,其实这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我只是创造了几次偶遇,让他帮了我一个小忙,便被要了微信。
我说我想学手语,想找个会手语的老师;他就殷勤地把祁骐介绍给了我。
久别重逢是在火锅店里。
祁骐坐在对面。
现实生活中没有聚光灯,但是他依旧耀眼。
他和小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他狼狈地在水沟里哭,而现在在灿烂地笑,甚至只是对着一个陌生人。
我的胃又难受起来。
他知道他对我们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吗?
如果他知道我是那个被他害惨了的女孩,他还会笑的这么开心吗?
不,应该是,他还记得我吗?
书上说,世上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才是被亏欠的那一个,人只会记住自己受过的伤痛,遗忘自己的恶行。
于我而言是痛苦的命运转折,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恶作剧。
我的手紧紧的攥起来,掌心的痛提醒着我要清醒,但是我忍不了,看到他笑我便犯恶心,我盯着他装作好奇问:“哑巴还能交这么多朋友,学长你家里很有钱吧。”
饭桌上一时安静了。
黄珏尴尬地打圆场。
“这个好吃”“那个好吃”不停地给我夹着菜。
我看见祁骐的笑变得僵硬,微微抿唇,堪堪维持得体的风度。
心中顿时松快了,也恢复了理智。
我原本是想找他谈当年的事情,但看到他现在过得这么好,我的计划改变了。
涕泗横流地向坏人控诉他们对自己的伤害,最多只能换来一时的愧意,更可能被当成来碰瓷的乡巴佬。
把陈年旧疤撕开给别人看,痛的只是自己而已。
除非让他们也感受到那种痛苦。
这才是君子风度。
*
黄珏喜欢我,全校都知道。
我军训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在公主楼下把燃烧的蜡烛摆成了心形,手里捧着玫瑰花,弹着吉他向我表白。
我换上了白裙子,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走进了心形里。
我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抱歉。”
他十分错愕,或许是因为他约我出去,我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
我故意的。
第二天,我还是穿着那身白裙子,在食堂,当着黄珏的面,把一封粉红色的画着心形的幼稚到可笑的情书,递给了祁骐。
黄珏的表情由欣喜变成愤怒,随着周围人的惊呼,他挥起拳头砸向了祁骐的脸。
祁骐在学校大小也是个名人,在食堂被打,登时八卦满天飞。
作为两人争风吃醋的女主角,不乏有人骂我“绿茶”“贱/人”之类,左不过是些□□羞辱的词汇。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天之骄子的祁骐,被拽下神坛了,还和一个“绿茶”捆绑在一起。
聋人和女人一样,都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祁骐没了那一层光环,被扯上**后,便极易让人联想。
比如他平日里的光风霁月都是伪装,是因为心理变态才去撬舍友墙角等等猜测。
但是这些怎么够。
不过是明珠蒙尘,我是要让明珠失色的。
我依旧大张旗鼓地追求他。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我相信反过来也照样适用。
我比黄珏当时做的更甚,每天早上去宿舍楼找他、给他买早餐、抄下他的课表翘课去帮他占位置……不过他的反应很冷淡。
他不吃我买的早餐,不接受我的占座,忽略我的存在。
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我在他的印象中,是个很没礼貌,没眼色的神经。
能看出来,他和黄珏的关系很僵,自从上次打架后,两人从来没有出现在同一个空间过。
或许是因为黄珏,他对我避之不及。我第一次感受到追男人的挫败。
我的表现太过沮丧,宿舍里的女孩子给我出主意,说男人是用来钓的,不是用来追的,让我投其所好。
我冥思苦想,终于想起了以前在黄珏那里听来的一件事,他每周都会去市里的福利院做义工。
很幸运,我第一次去就见到他了。
市福利院很大,听工作人员说他专注做聋哑儿童支教已经3年了。
每周都会给他们带书和零食,那些孩子很喜欢他。
人会同情自己的同类,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好人。
我心中默默反驳。
但是脸上却挂上最可爱的笑,他在教室,我便在教室窗前走过;他在室外我就在附近照顾小孩,但是一定要背对着,装作没有看到他。
我用新学的手语和孩子沟通,渐渐地竟也投入了进去。一个聋哑小男孩带我去他们的宿舍——一个教室改成的宿舍,里面挤挤挨挨放着好些床。
他在自己的床铺枕头底下拿出了饼干之类的零食,咿咿啊啊地递给我,要我拿着。
还比划着:【送给姐姐。】
我打手语问他为什么要送给我,他倒是脸红了,眼神亮亮的。
【我听老师说,姐姐是研究星星的,我长大了也想去研究星星。】
我说可以啊,你好好学习。
他神情有些落寞:【可是我不能去学校上学,老师讲课我听不见,而且会被同学欺负。】
忽然,眼前落寞的小孩和十几年前那个落寞的身影重叠了。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摸摸他的头,打手语道,以后我常来,给你上课好不好?
他的眼睛登时睁大,忽然张开小手抱住了我。
咚咚——
身后传来敲门声。
我回头看,见祁骐立在门前,他穿着白衬衫,被窗户切割的光影斑驳投在他身上,朦胧着梦幻的眩光。
【我们谈谈吧】
我用手比了个好。
*
我十二岁的时候,祁骐转学到我们那里。
作为插班生,少不了成为大家的话题焦点。下课之后总是有人三三两两围着他叽叽喳喳,可是他只是紧张地抿唇,一句话也不说。
有人嗤笑他:“你是哑巴吗?”
他抱着书包点头。
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名字,旁人称呼都喊他“哑巴”。
单纯是哑巴,可能没人想要搭理,可是祁骐是一个有钱的哑巴。
我同桌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说他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价值好几万。
同桌看我没什么反应,故意刺激:“比你家还有钱呢!”
那时候父亲是做工程承包商的,随着房地产经济繁荣,父亲也赚了不少钱,给我吃的用的都是好的,我自己看不出来,班上的同学却是一个比一个识货。
我看着前排祁骐空着的座位:“哦,快上课了,他怎么还没来?”
同桌摇头。
不知为什么,我有点担心他,拿出了我班长的威风来,问了一圈。有人告诉我,是被隔壁两个男生堵在厕所了。
我登时一股火气冲上头顶,别的班竟然敢欺负我们班的学生,愤愤到了男厕所门口,什么也不顾地冲进去。
看见祁骐被堵在角落,前面的两个男生在脱他的衣服。
我叉腰大喊:“我告老师啦!”
那两个男生回头猛瞪,见是我一溜烟跑了。
那时候是夏天,祁骐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五分校裤裤。
他发育的晚,还没有我高,身上白白的,没有多少肉,我心下疑惑:他家里有钱为什么还长得这么瘦呢?
他哭了,浸湿的睫毛忽闪,鼻头和脸颊都红红的,看着有些可怜,但……也有些好看。
即使是被堵在厕所的角落,看着也比旁的挂着鼻涕的脏男生干净多了。
我攥着拳头紧张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外套!”
然后冲进了正在上课的教室,拿了我的运动服外套,又冲了出去。
他穿上了我的运动服,竟然还有些松垮。
我拎起他的手,不由得吐槽:“你咋这么瘦,全是骨头,怪不得别人会欺负你。”
我带着哭哭啼啼的他回到教室,老师见状也没有责怪我扰乱课堂秩序了。
后来我又在校外的水沟旁见他受欺负,他被推搡进水里,浑身上下都湿透,旁边的男生还拿小石子打他。
我扔下自行车就过去把坏男生都轰走,把他从水沟里拉出来。
他这次看见我没有哭,两只手比比划划了什么。
我摇摇头表示看不懂,又自顾自说:“你以后和我一起玩吧,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他指了指他的耳朵。
我反应过来,应该是他的助听器进水了,听不见。
于是我就从书包里私下一张纸,把刚才的话写了下来,还缀了个骚包的落款:班长。
*
【你为什么选择我?】
“我喜欢你呀。”我故作天真。
他脸上飞红,不过没什么表情,在手机上打字:【黄珏更适合你。】
“学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他摇摇头。
我故意凑近他,逼得他退倒了墙边,我一手抵住墙,垫脚在他耳边轻声道:“千金难买我喜欢,学长以后不要说适不适合的话了,我一定会追到你的。”
他耳朵好红,微微抿唇,我几乎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可却假装镇定,不知道身体早就出卖了他。
我扭头,鼻尖蹭到他的脸颊,微微一笑,撤步后退。
看来他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自卑敏感,单纯懦弱。
那天以后,他好像没有那么反感我了,会以付钱的方式接受我的早餐,来晚的时候也会坐在我占的位置上。
他的课不多,我偶尔会翘课陪他上完整节,课堂上老师讲的眉飞色舞,台下的学生昏昏欲睡,他却听的很认真。
下午阳光正好,满室透亮。阳光好似格外偏爱他,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姣好的面容和五官,不过被阳光直射,对上课的他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他眼睛微微眯起,睫毛扑簌簌颤动。
我瞧见了,便随手展开一本书立在侧前,为他挡住阳光,然后接着看我自己的专业书。
就这样,我只是陪着他,并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是他已经适应了我,很快,国庆七天假来了。
我不可能追到他家里去,便没做计划。因为想要兼职家教赚学费,减少些爸爸的压力,我申请了留校。
可没想到机会来了挡也挡不住,我面试上了祁骐弟弟的家教老师。
我才知道,祁骐竟然是重组家庭,他随母姓祁,而他弟弟叫李池野。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我一开始完全没有把学生和他联想到一起。
我顶着黑眼圈,带着大黑框眼镜,绑着土气的低马尾,身着白衬衫牛仔裤,摁他家的门铃时,还在想中午吃什么。
打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面上温淑的笑容立刻挂不住,简直想转身逃跑。
许是我有些狼狈,他惊讶之余竟漏出些微微的笑意,之后才拿过了我的书包,指引我在门厅换上拖鞋。
他打手语:【我带你去他的书房。】
我只能点头。
偌大的别墅里除了兄弟二人就只有一个阿姨,显得空荡荡地。
顺着螺旋楼梯走上二楼,李池野正戴着耳机打游戏,祁骐把他的耳机摘下来,李池野立刻“啧”一声,拧眉转头瞪他。
祁骐打字:【你的家教老师来了,今天下午要补两个小时物理。】
祁骐在家里竟然也是用手机和旁人沟通,看来和他弟弟关系不怎样。
李池野扭头上上下下打量我,面上的阴翳忽然一扫而光,把游戏机放在了一边,拉了一把椅子在书桌旁:“老师坐,我去拿书包。”
我因为他的视线有些不舒服。
他推着祁骐出去,屋内只剩我们两个人。
他今年17岁,正上高二,我看他惨不忍睹的卷子,皱了皱眉,打算从基础知识开始讲起。
可是总是时不时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有越靠越近的身体。我不是傻子,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趁他写东西的时候,打开了手机录音。
自从父亲入狱之后,我多了很多防范意识。
他抓耳挠腮不会做,我板着脸:“你刚才有没有听?刚刚讲了这道题。”
他发出一声嗤笑:“老师,我老爹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陪我聊聊天呗。”
我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老师,听说你是大一,也就比我大两岁吧……你有男朋友了吗?”
“李先生付钱是让我来上课的,不是来聊天的,如果你想聊天,上完课再说。”
他却伸了个懒腰,眯着眼道:“我累了,学不下去,俗话说劳逸结合,老师你身材这么辣,一定有男朋友吧?”
这人无可救药。
我站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我教不了你,回头我会把钱退给你爸爸,你自便吧。”
我转头要出门,他却猛地过来锁上了门。
“你要干什么?”我紧紧抓着书包带。
他虽然才17岁,但长得人高马大,伸手抓住我的肩膀,眉眼中戾气陡生:“装什么清高,我不知道见过多少你这种给别人做三的。”
肩膀被抓的生疼,我有些害怕,打开了手机录音界面:“你放开我,不然我就把这录音给你爸妈听。”
却不想他竟然伸手来抢,我立刻把手藏到身后,他一下将我推到,我的头撞在桌角,脑中顿时嗡鸣一片。
他跨坐在我身上,夺过了手机,我心中绝望。这时他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祁骐手上端着两杯牛奶。
然而转瞬,牛奶跌在地上,浸湿了地毯,他的拳头挥向李池野。
我再睁眼时,他们已经扭打在一起。
楼下的阿姨跑上来,看见这一幕慌张地给李父打电话。
我在一片混乱的地上找到我的手机,还好,录音还在。我摇摇头,晕晕乎乎地下了楼。
我打车去了医院,路上把录音备份发给了李父,转了课时费。
拍完了CT就回到宿舍吐了一通,躺床上什么都没想就睡了过去。
*
我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受到刺激甚至比常人更加敏感。
第二天早上我就发烧了,身上像被火烤一样热,嗓子像吞了碳,又干又疼。我强撑着下了床,在学校药店买了药,吃完又昏昏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橘红色的夕阳照进宿舍里。
我身上已经发了汗,有了些精神,打算去买点饭填饱肚子。爬梯子下床的时候忽然看见屋内有一个黑影,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身体僵住了。
他抬起头看我。
竟然是祁骐。
我蓬头垢面,下床的这个姿势实在不雅,脑中一时短路,不知怎地又爬上床躺了回去。
“叮咚~”
手机响了,我点开看。
祁骐:【我给你买了饭,下来吃些吧。】
我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来道歉的?
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他,我下了床,坐在椅子上准备吃他买来的饭。
桌上竟然摆着许多各式各样的餐品,我随便拿了个包子,他却另递给我一个卷饼。
我看他,他打手语:这个是刚才买的,还热着。
什么意思?难道他给我买过好几次饭了么?
卷饼没加辣,没加香菜和葱末。
他神色有些紧绷,快速地打着手语: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下次再买你爱吃的。
忽然想起来第一次给他买早餐的时候,和他说过:“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就什么都没有加,下次再买你爱吃的。”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忽然就委屈起来,忒不争气地红了眼圈。明明不想哭,可就是控制不了。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给我买过饭吧。
我背对着他,他看不见的。
我控制住哭腔,闷闷问他:“你来干什么?”
他等了一会儿,见我不回头,便又发了消息:【你知道我的家庭了,我父母离异,现在跟着父亲生活,有一个同父异母的混账弟弟,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我的表情已经控制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安静的深深地吸了气,平稳地说:“喜欢。”
祁骐:【我回答你的问题,我是来回应你的追求的。】
那一瞬间我几乎忘了呼吸。
我知道他的让步中带着愧疚和补偿的心理,但是我成功了第一步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掩面哭了出来,看起来像是喜极而泣,其实我是在哭我们的可怜而已。
*
自从我救了被逼进水里的祁骐,他就成了我的小跟班。
我们上学不顺路,但是他来的总是比我早,就在校门口等着我。
为了能让他少等一会儿,我只好每日早起五分钟,路上也骑得慌张,却好似比平日多了些期待感,有时候远远就能看见他朝我招手。
我穿的就是平常的校服,他的眼可真尖。
课间我带他融入我的圈子,虽然和我玩的都是小姑娘,我们也只聊些偶像八卦之类的,他却很开心,很认真地听我们分享。
大概以前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么多的无聊话吧。
晚上我们就在校门口出发,我骑车回家,他坐上司机的车回家。
那时家里只有一台电脑放在客厅,爸爸工作会用。
我加上了祁骐的□□,每次回家后都先将书包扔到沙发上,第一时间挂上□□,仿佛在学校一天都聊不够似的,还是有很多话在□□上聊。
其实在我们在□□上聊的,比白天聊的要多的多。
因为他不会说话,所以白天相处,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陪伴。
而在□□上的他很不一样,会发大笑的表情,会和我说冷笑话,还会给我发他画的画。
他成绩很好,但那时候的我就觉得他的画比成绩要更好,虽然这两者没有什么可比性。
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晚上总是不愿回家,和我分别之后自己会再返回学校,让司机空等。我一开始不知道这事,直到后来他在学校被班里的混混堵住打了,身上留了伤,我才发现。
他好像在经历什么很难受的事情,□□在线的时间越来越短,本来就不会说话,后来渐渐地越发没有表达欲,仿佛在自己周围竖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
他不出来,我便永远触碰不到他。
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于是周五的时候邀请他去我家玩。
那天我们在电脑上玩双人小游戏,玩的很开心,我们中午在楼下喝的豆腐,我还记得那天的豆腐做咸了。
可祁骐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家留下了三万块,她妈妈第二天就报了警。
警察在我家搜到了钱,把爸爸抓走了。
我知道爸爸不可能是敲诈犯,但他还是被判了刑。
祁骐则再也没有出现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