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于辛濯回归，他不在是他们的枭首，也不再是女生眼中的完美情人。

他是一个少年，少年宣布了他喜欢男的，他喜欢姜漾。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但没人能够说什么。

死的时候，他足够看清一堆人，活着的时候他只想和一个人在一起。

于辛濯脑袋被拍了一下，眨巴着眼睛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

“于……于辛……濯。”

于辛濯扒拉过来他的本子：捋直舌头说话。

“啊？”

看来他并不认为他说得吞吐了。

“你太黏了，我要出去，出不去了。”

于辛濯被他弄笑了，惬意地拉开桌子，“呐，从我面前过去。”

才刚出去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推搡的声音，于辛濯本无心在意。

“说，你怎么勾引于少的，他怎么会喜欢男的！”

这个人在说话，可是姜漾不明白。

“他听不懂的，得写字。”

“写尼玛，能说话就听不懂，谁他妈信！”

这个女生就是上次在教室被于辛濯推倒的人，那种事差一点就成了，见娘娘腔不说话，她叫人拿了纸笔。

写好后塞到姜漾面前：你知不知道他和女生做那种事的时候很爽？

这时候这种推搡吵闹的声音终于让于辛濯觉得不耐烦了，他径直走了出去，“谁他妈……”

他看到，小聋子被推在地上，身上的鞋印明显，可眼神坚定得很，他抢走女生手里的笔在纸上写下：我不在意！

女生还没看到于辛濯，笑道：“你他妈可真贱。”刚想再上一脚就被于辛濯推开了。

那女生直接飞到一米开外。

于辛濯阴鸷道：“谁贱？”

他窥见过他生活的一角，所以看到他这样被人对待时，心揪了一下。

他那么温和，从未想过要跟世界对抗，可这一次，他反抗了。

于辛濯揉着他的眉角，很心疼地把他抱起。

今天的课不上了，但今天的事没完。

“我……我没事的，于辛濯，你放我下来我能上课的。”

于辛濯又想开口，嘴唇微启发现是徒劳后直接选择缄默，把人带回了家。

带回了自己的大庭院，遣走了所有人，小聋子，只他一人独有。

他给他包扎伤口，他却对周围陌生的一切感到恐惧。

当羊入虎口时，他肯定选择第一时间逃跑，而不是选择成为他的伴侣。

恐惧并存，他爱于辛濯，于是在他帮忙清理伤口的时候，吻了他。

他们说，他吻过很多人，可重生的他，是第一次。

吻很轻，很薄，于辛濯却感觉到这个吻很郑重，于是想回应他。

主动靠近小聋子的唇时，他却后退了。

于辛濯嘴唇说了点什么，然后小聋子就重新吻了上来。

花园很静谧，屋里有两个缠在一块的身影。

于辛濯知道，自己爱上他了，无可自拔，好像他就应该这么爱着他，应该就那么圈着他，让他在自己的星球旋转。

可天不遂人意。

周末，阳光明媚万里。

于辛濯待在姜漾的屋子里，刚打扫完这二层楼，现在休息得很惬意。

小聋子还在忙，于辛濯把他牵了过来，让他枕在臂弯里。

姜漾学坏了，还故意蹭了蹭他。

于辛濯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唇语说：“你这样很危险。”

他开始挠臂弯里的那个人，像挠一只小猫一样。

等小猫笑够了，于辛濯又吻了他额头，指了下阳光，又指了下衣服的箩筐。

该晒被子了。

院子不是很大，一条竹竿过去，把院子分成了两块长方形，他们把被单挂上去后，就开始玩起来。

少年追逐着少年，跑动时带动了被单，被单带动了衣角，衣角带动了风。

他们说，没有少年，哪来那么好看的风。

猝然，于辛濯听到了计时器的声音，“滴滴滴——”

好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好像近在眼前。

于辛濯知道，这绝非是一个好的预感。

连着怔愣的，还有姜漾，也听得到。

“这时生命计时器？”于辛濯喃喃道。

姜漾的耳膜如被敲击一般，瞬间通透。周围一切的声音，狗叫，风动，滴滴答答的汽车喇叭，还有于辛濯的一句话。

“不，这是鬼神的生命时间。”

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都变了，除去了娇滴滴的感觉，变得更像那位黑帽的鬼神。

他还在回想这句话的意思，姜漾的一根手指开始变得透明。

“我要离开了。”姜漾转身，隔着遥远的风，他对他笑。

姜漾捏起掌心，对他说道：“他们要把真相告诉你，我也是才知道。”

知道……什么？

一瞬的笑容收敛，姜漾把掌心撑开。

如洪流暴发，火山吞噬，姜漾他在感受着痛苦。

那记忆如一缕青烟，飘到了于辛濯的脑子里。

﹉

这是一篇，鬼神的日记。

是一篇神明爱上人类的日记。

那天，乖痞的神明正在执勤，他的死亡计时表带他去到了一座漂亮的庭院，有一个富商即将去世，他孤独地躺在病床上。

知道自己即将去世，只能静静地等待，他看到一位漂亮的神明。

但别人都说那是夺魂者，称为鬼神。

鬼神来了，宿命完矣。

但他有一个愿望：“你能帮我去看看隔壁的孩子怎么样了吗？和我作伴的只有他了，但他好像一直都很不高兴。”

临终前，还在担心别人高不高兴，鬼神觉得可笑。

“没有人能指挥鬼神做事。”鬼神大人阴阴地笑着。

老人没有被他吓到，反而很柔和地说：“不是指挥，神明大人，我积的德归你账上。”

神明的表停止转动了一秒，一秒后，他勾起了嘴角，“路过的时候，我会看一下的。”

随后老人的魂就被勾走了。

鬼神本来打算食言的，他那么忙，怎么可能有空帮别人看什么，在他眼里，生命都一样，转瞬即逝。

可他正巧路过旁边的院落，看到了一个安静坐着的少年，眼睛不看任何地方，像是连接不到眼前的任何事物。

可他五官深邃，流畅的轮廓赏心悦目。长得实在是很好看，比他们鬼神狄秋还好看。

鬼神却步了，而却步的这一刻，恰是他堕入深渊的开始。

少年是个瞎子，不爱说话，但性格像带了刺，谁教他学盲文都没用。

他虽然眼睛看不到，但那天，他听到了有人跟他讲话，他眼前能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忽远忽近。

他自称神明。

“这院子外人不能进。”

“都说了我是神明。”

当时的于辛濯，自卑胆小，连路都走不好，神明开始一步一步地带他走。

到后来，神明只要执勤结束，就会来陪伴这个少年。

他们无话不说，他们彻夜长谈，从路边的小花，到忙碌的人群，从高楼大厦到低矮瓦屋。

自卑的少年开始变得开朗起来。

直到有一天，神明出现在他梦里，向他表白。

少年也第一次看到了他的欢喜。

表白方式隐秘，可最终还是被发现了。其他鬼神点着幽灯，告诫他不要再越界并且远离他。

而那个少年的生命计时表将由其他神明保管。

神明答应了，可并没有做到，他依旧与这个看不见的少年在梦中相见。

甚至亲吻他。

主神明大怒，让他成为最低级的神明——游神。

也就是人间中最不中用的神明，虽然保留着微小的能力，但不再掌管他人的生命，唯独把他爱的人的时间表留在了他手里。

主神明这样做，他还向主神明提了一个要求：“我在人间，不需要眼睛，但他需要光明，我想让他看到世界。”

还想让他看到自己。

主神觉得荒谬，没有那个神能违背做神的初心去爱一个人，这在主神看来实在幼稚可笑。

“你要知道，人一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会变得贪婪，会变成你所没见过的憎恶的样子，这样你也喜欢他？”

弱小的鬼神说：“我只想让他看到我就足够了。”

主神摇了摇头，“既然你这么爱他，那就爱他一千遍，一万遍吧。”

鬼神不明白什么意思就到了人间。

后来，他没有失明，只是耳朵听不见。

神明并没有心软，让他一遍又一遍地与他相见，循环在他和那个少年生活的每个画面。

而有一点能力的神明更狠，他掐掉了自己的记忆，最终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爱上了当初院落中，那个孑然一身的少年。

记忆青烟消散，少年落下了眼泪。

原来，他那么爱他，是因为，很早以前，他就是那个爱他的人了。

爱他的孤独，但却不让他孤独，人与神明相遇于偶然，但神明居然会爱上当时那个迷茫，自弃的自己。

当时，他确实想过要放弃，一了百了的，直到他的神明出现，他才拥有了光芒。

他出现在他的每一个角落，把人世间读给他听。

原来，很久以前，自己已经那么爱他了。

“滴滴滴——”

时间计时器仍旧在响，但变得更急促了。

于辛濯从记忆中出来，眼角都是泪水。但眼前的神明已经消失了大半。

他没有犹豫，一个冲过去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并不温暖，他不想他消失：“不不不，你不能走。”

神明也落下了泪水，在脖子以上消失之前，亲吻了他的爱人。

温柔眷恋，永恒不屈。

“我永远爱你。”

神明消失。

﹉

后记。

那天，大学的午后，于辛濯抱着一堆书在图书馆埋头。

透明落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阳光打过来留下斑驳的影子，他合上书，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一阵很清脆的车铃声跑进他的耳朵，他朝铃声的方向看去。

树影打落的地方，一个白衣软糯的少年疾驰而过。

风吹过他的头发和衣角。

世界的心跳仿佛停在了这一秒。

于辛濯把笔甩得清响，慌忙追出去。

姜漾，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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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