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曾经风光无限的雅安郡主如今也沦落到给别人盛饭端菜的地步了?”
“没办法啊,谁让她娘犯事儿被砍了,留她一命已经是圣上开恩了。”
安平王江雨楠想造反,被人告发,三天前斩与菜市口,人头悬挂菜市口三日以儆效尤,而她唯一的女儿江望舒却给留了一命,废除了称号,贬为平民。
江望舒面色如常,看着坐在雅间里一群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她问道:“几位客官还需要什么?”
其中一位是户部尚书之女郭碧,她嗤笑一声,“喂,这就是你伺候人的态度?”
另一位应声道:“人家以前是郡主哪伺候过别人啊。”
“过来给我布菜。”郭碧语气十分不耐。
江望舒垂眸过去,拿起公筷给她布菜,脸色淡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情绪。
哪怕跌落尘埃,她身上还是有股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哪怕穿的是粗布麻衣,气质仍在,她好像还是从前的雅安的郡主。
也许是故意挑事,也许是想看看江望舒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郭碧故意撞了她一下,手中的甜汤瞬间撒了一地。
郭碧怒道:“好你个狗奴才,这么多天还没学会怎么伺候人吗?”
“实在抱歉。”江望舒颔首垂眸。
“你他娘装什么呢。”
郭碧就看不得她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她就想给个教训,刚抬手还没来得及挥下去,门就被人打开。
“怎么是你?”郭碧看清来人,嘴巴一撇白眼一翻。
京城里她最看不惯的人有两个,一个就是江望舒,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个人,邱灵泽。
如今朝堂上唯一一个男子。
邱灵泽身着朝服,想来应该是刚从宫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换,他拱手:“郭小姐有礼。”
“可别,如今你可是长皇子面前的红人,我可担当不起。”郭碧嗤笑一声,言语间不乏讥讽之意。
虽然是女尊社会,可是先帝就是男子,之后更是颁布了男子若是有才也可入朝为官的旨意,可是到如今男子能入朝为官的却只有邱灵泽一人。
将江望舒带出雅间,邱灵泽眼眶一红眼泪就这么没有防备的落了下来,声音哽咽道:“望舒,你过得不好,跟我回府吧,我不怕的。”
江望舒抬手想拂去他脸上的泪珠,可是刚抬起手又放下,她轻笑一声,“说什么傻话,你如今该跟我离的远远的才是。”
“我…做不到。”邱灵泽垂眸低声抽泣。
“灵泽,你该好好的活下去,不必念着我,我很好。”江望舒莞尔一笑,“你曾说想做个好官,如今正是你大展拳脚的时候,不要为了我毁了自己的前途。”
邱灵泽是江望舒从外面捡回来的,从小长在安平王府,跟着江望舒一起识文断字,他说:“我长大以后要做官,要做个好官,为百姓造福的好官。”
“可你也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夫郎,我不能不管你。”
小时候几个小孩儿在一起拿着红布玩成亲的游戏,都不选邱灵泽当夫郎,说他是捡来的乞丐,然后捂着鼻子说他臭。
邱灵泽只能可怜兮兮的捏着自己的衣摆,小声否认:“不臭的,我干净的。”
这个时候略大些的江望舒就拿着红布过来往邱灵泽头上一盖,说:“我就喜欢灵泽,灵泽以后就是我的夫郎了。”
以后再玩成亲游戏时,江望舒的夫郎永远是邱灵泽。
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
江望舒轻轻摇头,语气平静,“小时候的玩笑话你怎么还记到现在呢,都是玩笑话,做不得数的。”
邱灵泽走了,哭着跑走了。
原地的江望舒拳头捏的很紧,紧到指甲嵌进肉里。
后来郭碧天天来找江望舒的麻烦,轻则冷嘲热讽一番,重则就把店砸的稀巴烂。
酒楼的老板也经不起折腾,只能委婉的让江望舒另寻她处。
江望舒点头,没有任何不忿,“好。”
没有了酒楼的工作,江望舒也没了住所,只能去城外的一个破庙暂住,里面住了很多乞丐,男女老少都有。
见到江望舒了,其中有人认出她来,有些不确定的叫了声,“雅安郡主?”
江望舒回头看她,微微摇头,“不是了,如今跟你们一样,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认出她的乞丐拿出一个布包着的馒头送到她面前,“吃吧,干净的。”
江望舒没接,她知道这是她的口粮,她道谢:“多谢您的好心,不过我不饿,您留着吃吧。”
乞丐坐在她身边,跟她说起从前,“也许您不认识我了,可我还记得您。我之前身上生了疮浑身流脓,我又没钱,只能忍着疼上街讨钱,可是没人看我一眼纷纷绕道,只有您蹲在我面前看了我的伤势,给了我钱让我去买药。”
说到这里,她眼神里全是感激,“如果没有您,我也许早就死了。”
江望舒记不得了,她只能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好了,时候不早了,睡吧。”
乞丐给江望舒留了一块用稻草了一层的床,江望舒躺在上面,透过破烂的屋顶看着天上闪闪发亮的星星。
第二天,江望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准备进城找事做。
也许是她的模样太容易辨认,又也许是郭碧又派人说了什么,偌大的京城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用江望舒做事的。
一直到了晚上,江望舒整天没吃东西,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她找了个稍微亮堂的地方坐下休息。
刚缓了口气,面前出现了一双白色蜀锦做的鞋面,她抬眸一看,一个风情万种男人站在她面前,嫣然一笑,“江小姐,好久不见。”
江望舒被他带着从后门进入了京城第一青楼,楼里灯笼高高挂,如同白昼一般。
“江小姐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就留下来做个送酒的小二如何?”男人声音很柔又带着媚。
江望舒点头,拱手:“多谢公子。”
“我叫秦赢,叫名字即可,进了这屋子可没有什么公子。”秦赢嘴角挂着笑,只是眼神却透着哀伤。
能成为京城第一青楼,自然有些手段跟背景,江望舒也在里面安生了半个月。
直到有天她端着酒站在在秦赢身后,在二楼看到了门口的邱灵泽,他穿着常服,只不过好像又瘦了些,衣服在他身上显得空落落的。
他朝着江望舒走来,在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江望舒下意识朝他靠近了两步,“灵泽,你不该来这儿的。”
“你也不该在这儿,跟我走。”邱灵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他这个人有些执拗。
江望舒摇头,她不能跟邱灵泽走,她如今是罪臣之后,邱灵泽在朝堂上也是如履薄冰,因为他男子身份,也因为他从小生长在安平王府,如今只要行差踏错一步,邱灵泽就会没命。
为了邱灵泽的梦想,在事发之后,江望舒就在安平王府当着路过百姓的面跟邱灵泽决裂,又去了长皇子府求情,她不能让邱灵泽跟她一起去死。
如今朝堂之上太女一党,长皇子一党泾渭分明,太女一党不屑男子为官,对此十分抵触,如今只有长皇子才能救邱灵泽。
做完一切,江望舒抱着必死的心入了狱,谁知道最后竟然没让她死,只是贬为庶民,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江望舒,你到底跟不跟我走!”邱灵泽质问。
江望舒闭了闭眼,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唇边送上来一个白玉酒杯,秦赢媚眼如丝的看着她,头靠在她胸前,吐气如兰:“哎呀你个小冤家,还真是招人喜欢,我都吃醋了。”
“你……”江望舒身体僵硬,抬头看着邱灵泽想解释一句,就被秦赢用酒堵住了嘴,他抱着江望舒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说:“如果想让他走,就配合我。”
江望舒犹豫再三,手抚上秦赢的腰,嘴唇在他耳边轻轻划过。
秦赢回头对邱灵泽说:“公子,这里可不是好男儿来的地方,还是快些回去吧。”
“回去吧。”江望舒垂眸道:“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邱灵泽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江望舒立马撒了手想追出去,天色太晚了,他一个人不安全。
秦赢拉着她,“既然要断就该狠心些。”
是啊,该狠心些。
邱灵泽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抽泣声。
身后远远跟了个人,直到看着他安全到家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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