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莲花2

9.

纪雾晓深觉身处东宫实属东宫之主之万幸,他的眼光没错,果真给自己找了个好仆人。

他原是占据仙界一方的云岫境中一朵莲花,经云岑尊巧合时洒落的仙琼滋养而成。

仙界各处建筑巍峨,规矩森严,一不小心就会惹上地位比他高的人,这不适合性格跳脱的纪雾晓,当机立断下凡体验百味人生,他的首要目标便是找个优良的栖息地和仆人。

现在他找到了,元青很听话,所以他可以原谅她偶尔颇为爱不释手地捏他脸的行为。

同时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太女身边的近身侍卫发现太女殿下作息稳定了不少,虽心中疑惑,但还是免不了松口气,只希望殿下可以珍重身体。

梦中,多日未见的人出现在眼前,元青眼神晦涩,脸上表情复杂,复又收敛不见,面上仍是淡淡的。

她在一旁站着,看纪雾晓脚趾轻点池面,清水挂在足尖,他上下晃着脚,看水珠忽圆忽扁,乐此不疲。

“哦对了。”他毫无阴霾地笑了笑,朝元青勾勾手,没看懂她黑沉眼神下的暗潮,“这是我亲手做的。”

一叶平平无奇的清水,元青依言接住,纪雾晓下巴微扬,眼尾勾出柔软的弧度,此时的情态不像莲花,倒像是惯会惹人怜爱的狸奴。

没有过问甚至没有迟疑,她单手收拢叶片,仰头喝下。

等反应过来后,她蓦地扭头看向纪雾晓的方向,先前来过几趟,纪雾晓的周围一直萦绕着浅淡的花香,方才的水里花香正浓。

“这可是用莲花瓣泡在水里多日才成功的大工程。”纪雾晓毫不在意地说,“借此来感谢你差人专门制造并收集的晨露啦。”

纪雾晓一连串地数不见她的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说一项就伸出一根手指。

晒太阳、沐浴、游泳、憋气、吐泡泡。

“对你有何损害?要如何才能弥补回来?”

细碎的光投射在池面,他的发丝被包裹在光亮中,眉眼宛转间流光溢彩,她却产生了无厘头的错觉,似乎纪雾晓的身影愈发透明。

“嗯?你们人间叫此——洗澡水。”纪雾晓眨巴眨巴大眼睛。

先前冷凝的氛围被戳肥皂泡一样戳破,元青迟疑着嗓音,“先前我来找你……”

“人家太开心了,最近太阳出来,晒得太开心晕了好几天呢。”纪雾晓努努嘴,吐槽的时候脸上浮现笑意,元青发散的思维定在他两边的酒窝上,假如真的滴上一滴酒,是否如醇酒般清冽?

“恩人,你有什么感觉吗?”偏离了话题很久,纪雾晓偷偷抬眼试探地问,元青心中狸奴的形象被他坚定坐实。

狸奴亲近人时迈着步伐,尾巴高高翘起,靠近的同时会悄悄抬眼观察。

“耳清目明,心情舒缓。”

“真的吗?太好了!”

从见到他无忧的笑颜,尤其是搁置在心中的结被解开后,元青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泛。

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虽不明白为何予她“洗澡水”,但重要的事先往前提一提,再一次重复:“唤我元青即可。”

沉浸在帮助元青舒缓神经的喜悦中,纪雾晓下意识顺着她,“元青!”

10.

纪雾晓习惯了太阳作伴,已经不会晒太阳时晕过去了。

这几日元青总来找他,抱歉地说自己白日太忙无法陪他特别长时间,邀请他去东宫主殿栖息被他拒绝,他当然不会太麻烦事务繁重元青啦,但看元青寂寥的神情,他还是多去梦中陪陪她吧。

于是纪雾晓养成了梦中相见的习惯,他发现元青或许有离魂症,在梦中尤爱捏他的脸,跟白日里冷淡稳重的样子相差甚远。

但他的直觉又告诉她,元青就是元青,没有离魂症,哪个才是真正的元青呢?

11.

纪雾晓发现有人要害元青的时候正在水里漂浮,状态好的时候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纪雾晓心中警铃大作。

现下元青没来找他,变作人形说不定下一秒就被当外人打死了,他只能隐藏身形潜入她的书房。

殿内静悄悄的,纪雾晓不甚熟练地握着毛笔,像模像样地沾了沾墨,手腕带动毛笔动了起来。

很久之后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最后一笔,回到花房特地集中注意力观察回来的元青。

元青身姿清颀,步伐稳健,进门后将桌面上的情形收入眼底,浅黑色的斑点四散,带有涂抹的痕迹,纸张上的墨水已经干透,上面画着顶着圆圆脑袋的线条人,箭头一指,指向脸部线条变崎岖的的线条人。

旁边还有一盏茶,液体被涂成黑色,咕嘟咕嘟地冒着黑泡泡。

元青来请教,纪雾晓自她踏入花房后化为人身,哼哼唧唧地拿乔,下一秒元青就问,“有人给我下毒,对不对?”

被抢了答案也没气恼,纪雾晓反而露出骄傲的神情,“没想到嘛,你还挺通莲性的。”

12.

春日的风裹挟着温暖湿润的水汽,吹拂万物,早樱、桃花、海棠、杏花纷纷开花,装饰着春天。

元青受邀参加花朝宴,被纪雾晓耳提面命不允许看花好看就折花,女男分席而坐,她独坐于案前,文人接连题诗,宴会到达尾声后她才起身。

离去路上有儿郎面上红晕瞩目,含羞带怯地送上两支桃花,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

元青难得停住脚步,儿郎亦大胆地回望一眼,她道:“我唯爱莲。”之后便大步离开了。

儿郎听到回话后怔在原地,低头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13.

纪雾晓讨厌元青。

他在东宫闻到了荷花酥的味道。

之后的半个月,他没有主动现身过,她来的次数很多,眼见她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担心之前的功夫白费,他才终于现身。

元青脸色苍白,黑眸沉沉,涩着声音解释来龙去脉。

原来是君后命人送来的荷花酥,被宫人放置在小几上,她处理完就发现纪雾晓无论如何都不理他了,耳边没有叽叽喳喳的小雀说话,她甚至怀疑纪雾晓是否是她臆想出的精怪。

但置于床头的兔子灯又给了她无形的慰藉,紧接着便是心尖被狠狠一掐的钝痛。

看到纪雾晓的那一刻,她眼中黑白的世界逐渐被填上色彩,冲动之下,掩埋在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纪莲花,你可有心悦之人?”

“心悦之人?”纪雾晓一歪脑袋,维持着动作就这样看着她。

“有!”他突然大声道,“我的饲主。”

“元青,我跟你说,她特别温柔,我现在这样是她促成的……”

耳边悦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甚至因为发自内心的雀跃,而让人身临其境般品尝到空气中的甜味。

而她没有资格打断,也没有资格过问,维持着往日的淡然,像块冰雕立在原地,连呼吸都泛着冷意,牵连着肺腑。

“元青,元青!”纪雾晓感受到元青不太对劲,停住话头,轻轻晃了晃她,“你怎么了。”

“无碍,你且继续说。”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现在,云岫境规矩繁多且不合理,像是不许摘仙桃最后桃子却在树上待了几十年啦,不许对仙人大不敬但是却对我们精怪大大的不敬啦,这都是哪门子规矩?他们是仙人,我连人都不是,为什么不是他们让着我,而是我让着他们?”

纪雾晓仗着元青不认识那些人,憋在心里的话倒豆子般说个不停,本以为元青不会接话,等他说话元青却斟酌一番。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此处虽较之素雅,却无人拘束你,在这里你可以说一切你想说的,我随时乐意奉陪。”

“嗯嗯!”纪雾晓感动,重重地点了点头。

隐于衣袖的手掌微微松开,月牙状的血痕仍有血丝冒出,她缓缓地松了口气。

14.

云岫境庇佑下的人们庆祝一年一度的禾安节,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他们不知云岫境的存在,却感念这里事事顺遂,自发张罗着。

云岫境和外界时间流速不同,一天相当于外界一年,移到东宫以来,纪雾晓每天心中倒数,终于等到宜州城人人期待的日子。

他记得这里不是一般的热闹,京城百姓多是为了生计奔走,这里的人却少了几分急躁,多了几分安然与质朴。

15.

准备道别时,纪雾晓注意到东宫不同寻常的安静,虽说之前也如此,但这次的宫殿仿佛有无形的绳索,遏制着人的呼吸。

如法炮制上次的行为,纪雾晓到元青卧房才现身,眼见元青脸色惨白,嘴巴也不遑多让,紧闭的眼皮给人一种沉沉合上就再也睁不开的错觉。

罢了罢了,元青好歹是他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不救她救谁?

纪雾晓忍痛不去看曾经珍藏的莲花瓣,先拿水给她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唇,动作不甚熟练地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

把东西撕成碎碎的一小片,一股脑塞进紧闭的嘴里,第一次没成功,他想了想,低头靠近她的耳朵,“快张开嘴啦。”

眼见她有了反应,牙关松动的那一瞬,纪雾晓眼疾手快地塞了进去,退出的时候不小心黏连了两片,捏着她的脸用大拇指弹了弹。

大功告成。

最后他环顾四周,在纸上写写画画,欣赏了一会儿就叠好放在了她的枕下。

16.

宜州城果然热闹,纪雾晓待了两天,在一条小巷后化为一道流光,回了云岫境。

距离上次离开已经过了两天,他有些分不清了,那两天明明就是两年,他可是实实在在过了两年的时光,但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两年也可以理解为两天。

他听到了一道天塌了的消息,闭关的云岑尊与云岫境失联了。

他一时忧心忡忡,他这位给他仙琼的尊上,可千万不要出事呀。

17.

自三皇女暗中刺杀太女已过月余,太女醒来后一改往日不急不躁的态势,对三皇女不念及血脉联系,三皇女党萎靡大颓。

进来的暗卫等待指示,这些日子里元青经常沉默枯坐,眉眼逐渐透露着阴翳,与往日冷淡的模样大相径庭。

“把人召回来。”

她不再下无谓的命令,手指攥紧微微卷边的纸,纸上留下指腹狠压过的指痕,上面赫然是纪雾晓离开那日画的简笔画。

她终于认清现实,纪雾晓狠狠地抛下了她,连道别都是如此敷衍,他如同归家心切的鸟儿,将一切留在身后,回到了他的巢穴。

14年间,女帝元青再创盛世,然因心疾驾崩,其皇侄继位,大赦天下。

18.

纪雾晓在树上陪仙桃,眼巴巴地照顾仙桃,细嗅萦绕周身的果香,默默流下了眼泪。

他学着曾经看到的云岑尊,闭眼假寐,远处传来仙侍的谈话声,仙鹊在耳边歌唱,他全身都暖融融的,过了一会,竟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在榻上,更准确来说,这触感冷硬,若非其就是床的样式,说是百炼钢他都信。

“睡的可好?”

他闻声望去,云岑尊一席白衣,容颜雅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不经意间直视云岑尊,才发现疏冷平淡的云岑尊五官展露着锋芒,正端坐于玉桌前,不染尘俗的眼睛似有沉郁一闪而过。

纪雾晓甩甩头,试图抛开大不敬妄图揣测仙尊的想法,手指挠挠鼻尖,“床好硬。”

19.

纪雾晓最近总出现幻觉,他怀疑是偷吃仙桃被仙桃报复中毒了,老是产生仙桃在暗处恨恨盯着他的错觉,整日神叨叨地在给仙桃道歉。

翌日,一大堆仙桃摆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桌子上,他心中的罪恶感奇迹般消失了,他偷吃的绝对是报恩桃。

20.

再一睁眼,看到的不是房间朴素的天花板,而是他熟悉的太女的寝宫。

他兀的顿住,这才想起他曾写信说得空便去看元青,但现在云青还活在世上吗?心里涌上一抹懊恼。

背后冷不丁附上一具微凉的躯体,虚环着他,感受到耳尖喷洒着难以捕捉的呼吸声,形状凉薄的唇似有若无地印在颈侧。

纪雾晓陡然一个激灵,出神地想:这里还有鬼吗?

“谁?”

无人作答,他紧张地绷紧身体,对方好似被取悦到,缓缓移动唇瓣,轻触滑嫩的肌肤。

“是元青吗?”纪雾晓牙齿打战,还没见过这种局面,身后人环着他的力度很轻,但却密不透风,他连在她怀中转身都做不到。

没人应声,以为碰到了流氓鬼,纪雾晓为自己默默哀悼一瞬,静待片刻,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有进一步逾越的动作。

他这才得以喘息,低头看到环在腰上的手,他脑中灵光一闪,熟悉的白袍,对方苍白的肤色他还认真担心过。

“云岑尊?”

“云岑尊?”身后人骤然箍紧他细瘦的腰肢,“纪莲花。”

她一字一顿压得很低,“云岫境的每一天里,你可有一秒想起过我?”

“轰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瓢泼大雨,阵势如同以盆为容器从天上往下泼水,砸得纪雾晓耳膜生疼。

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鼓足勇气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消瘦的下巴,以及这种角度依旧能打的脸。

明明是云岑尊的脸。

又是这种眼神。

“看清楚了,我不是她。”眼中的阴翳骤现,心中的忮忌冲上头脑,元青钳制他下巴的手控制

着力道,不敢使力。

她的眼神偏执,如同一只被驯服的野兽,失去主人的注意力便焦灼地转圈,仍始终不肯离开主人身边,过后还巴巴地叼着锁链交到主人手上。

“可是,可是元青,你为什么是云岑尊的脸?”

他认得出自己。

元青情绪诡异地平静下来,脑袋蹭了蹭他柔软的长发,不肯说话。

21.

“那云岑尊呢?”纪雾晓困前撑着眼皮问。

“先前你说喜欢你的饲主。”

“喜欢”两个字被压得很轻,元青低声问。

“嗯!”

“她的记忆里,我只看到你莲花的模样。”

“这有什么关系吗?”纪雾晓清亮的声音安抚着身后躁动的心,维持着这个姿势有些累,他动了动,“没有云岑尊就没有我,虽然她未曾养过我,但我是知恩图报的花,她担得上一声饲主,也担得起我的喜欢。”

纪雾晓的“喜欢”分明是让人厌恶的字眼,他天真的语气反而处处向元青袒露,他不明白“喜欢”的含义。

元青奇异地消了气。

22.

那天后,纪雾晓发现云岑尊就是元青,元青就是云岑尊。

云岑尊闭关时一半神魂历劫,一半神魂留在殿内,女帝元青死后魂归云岑尊体内,情感顺利融为一体,两魂都也不融谁,维持着一人双魂的状态。

纪雾晓靠眼神分辨两人,云岑尊冷淡的眸中隐着温柔,元青眸中含有一丝沉郁的阴翳,她们的神情连对方都无法复刻。

至少在被摁着猜是谁与他共度良宵之前,他是这么天真以为的。

23.

纪雾晓清楚云岑尊和元青是同一个人,但双方不和,他也从不和她们对着干,心里门清但无可奈何地将她们当两个人来对待。

双方确定心意后,对方便迫不及待地央求着他圆房,他不信守承诺在前,蕴着弥补的心理,主动系上了元青精心准备的丝带。

仙人具有幻化的能力,随便化个工具不成问题,有问题的是纪雾晓,意料之外地吃不消,他艰难地承受着对方带来的一切。

“云岑尊和元青,晓晓喜欢谁?”

冷不防的声音响起,凉薄的呼吸打在肩膀,纪雾晓打了个颤。

想好受点的纪雾晓,听着熟悉的偏执语调,忙不迭回答,生怕回答晚了被惩罚,“元青,呜……我喜欢元青。”

蓦地被撞了一下,细碎的嗓音支离破碎,猫叫的声音细弱惹人怜。

云岑尊恢复了原本的情态,疏离的脸庞隐不住眼下的炙热,惩罚小猫认错人的行为。

她拂去他鬓边的发丝,轻轻扯开眼前的丝带,凑近笑了笑,眼睛望进他湿漉漉水眸,“宝宝,莲花味的。”

“呜……尊上,我好累。”

云岑尊不为所动。

纪雾晓又说,“……我喜欢你,尊上。”

云岑尊亲了亲他汗湿的额际,将他翻了个身,附身碰了碰他耳尖,“乖。”

眼见无法拒绝,纪雾晓偏头索吻,低着声音委屈答应,“那你轻点。”

云岑尊依言动作放轻,慢慢磨他,他受不了地呜咽,催促:“重点。”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她干脆停下动作,额角青筋暴露,声音游刃有余,“宝宝是要轻还是重?”

“随便,随便你。”纪雾晓伏在软软的床上,软声说道。

有什么建议吗大家[熊猫头]比如主角名字都一样会不会割裂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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