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凯从崔家出来后，空气中的寒意不讲理地侵入躯体，他几乎分辨不清让自己瑟瑟发抖的是冷空气还是心底的寒意。
结合崔泊京的过往再审视这个本子，他愈发感受到身上责任之重。文学创作跟创作人的背景、阅历、眼界、见识密不可分，他应该早点了解到这一点，才能更好地读懂崔泊京的剧本。
临走时，他给崔母留下了两万元，又叫崔母记住自己的联系方式，有事情可以随时叫他。其实他很想带崔母离开，可是崔母的心死在了老城，她觉得崔泊京的魂灵会回来，死也要守在这里。
于是段亦凯折返，跟路原通了电话，又与小阮联系了一次，决定先回G市处理完眼下的事情。
G市，零八三厂。
段亦凯到那栋家属楼下面，喊了几声小月的名字，可是没人回应。他开始觉得那天分开得草率，竟然没考虑记下门牌号。
还好他没有跑空，没过一会儿，小月从窗口探头出来：“哥哥，你们真的来找我啦？”
段亦凯笑着叫她下楼来，递过顺路买的零食：“你就天天在家里等着吗？”
“是呀，反正我要照顾奶奶，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小月开心地撕开一袋果冻，把小面包塞进裤兜里：“哥哥，这个我可以带走的吧？我想给奶奶吃。”
段亦凯把一整个塑料袋的零食都递到她手里：“你都可以拿走。”
“谢谢哥哥！”
“小月，你真的想演戏吗？”
“是呀，邻居爷爷奶奶都说我有天分呢，而且演员挣钱可多了，我要多挣点钱，给奶奶治病。”
成人世界的规则不适用于小月这样的孩子，她还天真烂漫地觉得自己一定能挣大钱——也许当年的崔泊京也是如此。
段亦凯拉过小月稚嫩的小手，笑着道：“小月，哥哥资助你读书好不好？好好读书以后你的选择面会更广，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包括演戏。”
小月懵懂地看着他，没说话。
“你要相信，路肯定是越走越宽的，如果自己把路走窄了，以后可不好回头。现在如果你只演戏，离开我们剧组以后，下一个戏你去哪里拍呢？这儿可不是经常有剧组来的，对吧。”
小姑娘的脑容量显然不足以考虑这些问题，连理解都有些费劲。
“我会帮你反映你奶奶的情况，你先好好读书，至少读到高中，到时候你再考虑是不是真的喜欢演戏。你还小，不应该为了钱把自己的未来框死。”
“那哥哥，你说话算话吗？”
“当然算。”段亦凯伸出小拇指，“来，我们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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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情况我也只能帮你反映到相关部门，后续怎么处置实在不好跟进了。对了，你找唐池没有？”
“嗯，我都拜托了一遍，希望真的能帮到她家里吧。”
“你还真是忧国忧民啊。”何双月在那头轻笑，“有你这个大明星关注着，应该他们不会怠慢的。”
他们又聊了两句，段亦凯便挂断了电话，对另一旁的路原道：“好了，我们继续吧。”
“我懂你的意思，在片尾加上一点对相关家庭的采访，这自然没有问题。可是，这些采访对象从哪里找？”
“我请小月帮我找一些，然后其他的可以问问街道社区，只是要增加点工作量了。”
“好事多磨，这没什么。”路原在日程本上圈圈画画，“你这一两趟耽误不少时间，小阮不生气？”
段亦凯抿抿唇。
“虽说人家理解你吧，也别老这样各忙各的，早晚得离心。娱乐圈的感情很多都毁于聚少离多，你俩要这样散了，多可惜。”
这些道理自然段亦凯都懂，只是眼下事情还未定下，他的心绪安宁不下来，必得处理完了才能享受休假。
“我今天下午就回去了，你好像一个操碎心的cp粉。”段亦凯笑着推了推路原肩头。
路原无奈：“这么久了，我其实一直把你当朋友，自然也希望你好，可别不放在心上。你回去记得给小阮准备点礼物，哄哄小姑娘。”
“好好好，都听你的。”
傍晚，鹿港壹号A座2201。
阮无归早早全副武装赶到，这还是得了宋知晏恩准的。现在段亦凯深居简出，偷拍的人不多，阮无归才得以解禁来段亦凯家里幽会，要不然还得继续当牛郎织女。
最近段亦凯几乎不在家，公寓内家具都积了一层灰，阮无归简单打扫了一下后就累瘫了，靠在沙发上玩手机，顺便给段亦凯发消息吐槽：你们GR怎么都不想着找人来帮忙打扫卫生啊啊啊啊！
段亦凯下飞机看到这个消息，不自觉地脸上漾起笑意，吓得林衣雁在旁边贴身提醒：“哥，收敛点，你这一眼看去就是热恋中的男人。”
“是吗？有这么明显？”
“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
跟组好几个月，林衣雁也累得够呛，段亦凯顺势给她放了假，自己拎着行李上楼。进门时家里没有开灯，而外面夜幕降临，阮无归就歪头倚在沙发上熟睡，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娇弱得像花瓣上驻足的蝴蝶。
他没有打扰女生的好梦，蹑手蹑脚地放下行李后走到她身旁，搭上了自己的外套。这个举动惊醒了阮无归，她迷迷糊糊睁眼，看见跟前的段亦凯，张臂抱住了他。
“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好久了。”
阮无归头埋在他颈窝里，他们之间近得对方的呼吸心跳也听得清楚。这样的拥抱属实久违了，以致于都快忘记对方的味道。
阮无归一直觉得，拥抱是比亲吻更高的礼遇，因为埋在对方怀里被完完全全接纳的感觉最纯粹、最温暖的。
段亦凯就这样拥她良久，才小心翼翼拉远一点距离，看向她不施粉黛的脸。
阮无归也这样看回去，片刻后笑了：“你变黑了好多。”
“还有呢？”
“还有……变壮了。”
“喜欢吗？”
阮无归几乎要沉溺在对方眼底的笑意里，但她偏要嘴硬：“更喜欢以前的。”
“是吗？”段亦凯自然拆穿了她的谎话，将人打横抱起：“可是我健身这段时间体力变好了很多。”
“你怎么口出狂言——”
他看着对方红扑扑的小脸，深深地吻下去。
一小时后。
“你这一趟还挺有意义的，解开崔泊京的心结，也能帮到更多的人。”阮无归与他依偎着，听他讲述爽约背后的故事。
“我希望电影上映后，能把崔泊京的事情做个了结——最近我派人盯着薛雾呢。”
“盯她？她真的会提供证据吗？”
“总得赌一赌嘛。”
段亦凯其实心里也没底，陶心慈那头已然良久没有音讯，他这段时间也忙，没空问她的收获。话说到此处，段亦凯找出通讯录列表里陶心慈的联系方式，发了消息过去：“最近有进展吗？”
很快，陶心慈回复了他：“还没。”
段亦凯有些泄气。
隔了一分钟，陶心慈又发来了消息：“不过现在她在club，还有褚小玉一起，你要不要具体|位置？”
段亦凯：要。
陶心慈发来一个定位，段亦凯看了看，也在东汀区，从他这儿过去驾车十分钟。
段亦凯抬眼，看了看一旁的阮无归，阮无归有些不舍地抬手：“你去吧。”
他有些犹豫：“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阮无归的眼睛亮了，快乐小狗一般点点头：“好！”
半小时后，段亦凯和阮无归把车停在东汀区某私人club地下停车场，这地方隐蔽，平素安保不甚严格，比如陶心慈就是谎称自己是某艺人助理混进来的，段亦凯更不必说，门卫看了看他摘下口罩后的脸自然放行。
阮无归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你说门卫认出我了没有啊？我总觉得他悄悄笑了下。”
“大概是认出来了吧。”段亦凯一边寻找车位一边笑，“谁家明星开车助理坐副驾，还刻意打扮成这男女不分的样子？”
“哎呀，好烦，不管了。”阮无归气嘟嘟地摘下自己的墨镜，“大晚上戴墨镜我都快瞎了。”
“放心，在这儿干活多半都得签保密协议的，不然褚小玉他们怎么可能选在这个地方，安保都这么宽松。”段亦凯停好车，回复了陶心慈一句，然后就开始漫长的等待。
阮无归坐在副驾驶，拆开一袋零食：“话说，等一下见到薛雾，你想好要问她什么了嘛？”
这个问题问得段亦凯大脑一空：“还真没有。”
“我听晏晏姐说，薛雾这人铁石心肠，崔泊京的事情都不能让她悔过的话，大概率你也没法说服他。”
“要不是之前文膺出的主意太危险了，我也不会想着先找薛雾。”段亦凯把文膺的计划复述了一遍。
阮无归思考片刻，靠过来：“我倒是觉得文膺的意见不错，只是原计划风险太大，需要你灵活应变一点。不如找个帮手——”
“比如？”
阮无归嘿嘿一笑：“你的王牌经纪人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