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柯小禾出了房子，徐以秾已经在车边等着了。

她有些犹豫的走到后座，说：“别忘记长官的话，你要保护我，顺着我——”

徐以秾拉开车门，用行动打断她的话。

“去哪儿？！”柯小禾戒备的看着车里。

徐以秾反问，“你不是肚子饿让我带你去吃饭吗？”

“噢，噢！”柯小禾这才得意洋洋的弯腰坐了进去，她看着徐以秾把门关上，亲自转到驾驶位。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徐长官，司机呢？怎么您开车呀。”这话怎么听怎么欠打。

徐以秾踩下油门，手扶方向盘回头看了她一眼，柯小禾忽然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过了会才发现人家回头不是看她，是看后面的路好倒出去……

“徐长官，以后不会都是你当我司机了吧？”柯小禾这句话有种明知故问的贱。

“嗯。”徐以秾这边又有种吃了瘪后的惜字如金。

柯小禾都不能说是窃喜了，简直是明晃晃的喜，她的皮鞋高跟轻快的在车上敲击，那种小人得志的笑意丝毫不掩饰。

直到车子停在了一家特别眼熟的饭店前面。

“你故意的？”柯小禾下了车的第一句话就冲着徐以秾砸了过去。

刚下车带上车门的徐以秾看上去并不明白她的话，绕过车头向她走来，问：“怎么？”

“北平这么多饭馆你专门挑了这间淮扬菜的？你不知道我不爱吃淮扬菜吗？”柯小禾一看这馆子的招牌，就像吃了苍蝇般反胃，这不就是被乔书尔带来又被叶五堵屋子里“硬来”那家吗？

“我的确不知道。”徐以秾摊手，看起来很坦诚。

门口接应生早早看到徐以秾下车，便赔着一百分的笑脸候在一边了，这会正好接了话茬，“长官、夫人，我们这的大厨还会做鲁菜和宫廷小点。”

“我不是他夫人！”柯小禾愤怒纠正。

“那你要去哪家？”徐以秾扬眉反问，似乎准备反身回车里。

柯小禾想了想，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像个游客，到北平这么久了，人家带着吃的馆子是一个都没记住，就记得这家和那个庆合堂了。

巧了，这两家都跟叶五有关的她却都记住了。

柯小禾烦躁自己的不长心，而徐以秾则对接应生说：“还不给小姐端杯茶水来？”

接应生这才拍着脑门转身进去，没一会就双手奉上一杯散发着桂花香气的茶。

饿着肚子站在寒风里浑身发抖的柯小禾抵抗不了一杯暖茶的诱惑，她毫不犹豫的接过茶杯，透过杯子的热气温暖着她冰冷的双手。

心中的抵触渐渐消散，她一口气喝下半杯，不情愿的嘀咕，“好了好了，就你们家了。”

接应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前一秒还吵着不吃下一秒就定了，他接过杯子愣神的当口，见着那位提醒自己的年轻军官已经几步跨上台阶去帮小姐开门了。

柯小禾步入温暖的餐厅，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先前与乔书尔一起吃饭的小台子一点没变，那些摆设也十分眼熟。

物是人非。

“我要去包间。”柯小禾尽量不去看那些熟悉的东西。

徐以秾没说话，他只是转头看了眼招呼的服务生，服务生多伶俐，立马说：“不巧，二位，今儿包间都满了。”

柯小禾皱了皱眉，对徐以秾骄横的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包间！”

“满了。”徐以秾淡淡的重复道。

“想办法啊，不然你跟着进来做什么？”

这样的对话内容让服务生根本不敢去看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位，更不敢半途走开，就这样低着头弯腰待在一边。

徐以秾闻言并没有生气，只是低头轻笑，他对服务生说：“带小姐坐那边等着。”说完，径自向二楼包间的楼梯走去。

“你干嘛去？！”柯小禾着急拉住他。

徐以秾看似不解的反问，“你不是让我去想办法吗？”

“真的？”柯小禾半信半疑。

柯小禾在下面看着徐以秾跨上了楼梯，身边服务生客气道：“小姐跟我来，咱们坐那等军爷。”

二楼的徐以秾早趁柯小禾被服务生带去方桌的时候，转身下了通向后门的楼梯。

回到门口，靠在车边，点燃一支烟，将先前那个接应生叫了过来。

“给她上菜。”徐以秾吩咐着。

“啊，噢，好好，那，谁点菜呢？”接应生明白，但是又不甚明白。

徐以秾吐出一口烟雾，想了一下，说：“先上两个甜点，然后是这几个——”

“哎，是是，长官。”接应生匆匆记下了菜名，转身跑了回去，而徐以秾则开门上了车，在驾驶位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双眼一闭，开始养神。

柯小禾也不是傻子，但是她真的抵抗不了先是点心后是一盘盘硬菜的诱惑。人家也没说就在这吃啊，谁也没劝啊，是她，自己动的第一筷，是她，自己要吃的。

至于徐以秾去哪儿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吧，男人再帅也不如眼前这些饭菜香！

正两三口的吃着，突然楼上包间内响起争吵声，几个人扭打着冲了出来，一路闹到了大厅。

其中两个被推到了附近的台子上，柯小禾从后面看着就觉得这人背影有点眼熟。

这危险的距离不容她多想，刚要端一盆最爱吃的离开座位时，那人就被猛地踹到了这边的台子上，稀里哗啦的撞翻了碗碟，菜汤撒的全部都是。

这人跌在台边，迅速滚落在地上。不光她，周围几桌都受到了波及，店里的服务生连忙围上来，劝架的护着其他客人的，看上去饭店方处理这类事件的经验倒是很足。

只不过今天这几人没这么好劝，上去的服务生话没两句就被打开了，五六个男人对峙在大厅中，叫嚷声打砸声吓得靠近门边的客人都跑了。

柯小禾也想跑，可她的位子是被几人堵在了里面，她只能抱着小盘子尽量往花卉后面躲。

一边躲一边吃一边看，不注意脚后跟磕绊到什么人朝后倒下摔了屁股蹲，手上菜倒是一点没撒。

正揉摔痛的地方呢，那边也被踢过来一个人，正好倒在她的腿上。

两人角度古怪的互相凝视，一瞬间都愣住了。

柯小禾嘴里半根菜叶晃荡着，含糊小声，“荣宁？”

“少夫人……”嘴角带血的荣宁赶忙撑着劲翻身起来，半跪在坐在地上的柯小禾身前，似是察看她的伤，有些内疚的问：“是我撞的吗？”

不等柯小禾说话，后面走来一个彪形大汉将荣宁提溜了起来，一膀子甩了出去。

柯小禾丢下手中盘筷，起身跟着奔出几步，恰好看见荣宁与其他几个小子被那些面色凶狠的男人踩着揍。

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人把荣宁拖了起来，一拳猛地砸向他的腹部，荣宁眼睛因为剧痛紧闭，身体弯折成一团。

柯小禾看不明白，为什么荣宁不还手，明明荣宁这边还有四个少年呢，他们的战斗力柯小禾也见过，就算不能和这帮壮汉五五开，却也不可能如丧家之犬这般不堪一击啊！

“喂，你认识他们？”

沉浸在思考中的柯小禾，被一个威胁的声音打断了。那个打荣宁的男子将人丢在一边，朝她走来，“我刚看到你和他说话，叫什么夫人？”

“不认识！”荣宁用近乎嘶哑的嗓音大声叫喊出来。

虽然他现在浑身疼的爬不起来，但看见那个男人向柯小禾走去，荣宁也不知哪来的劲儿，撑了一把身子，然而刚抬起半个身体，就被周围的男子狠狠的踩住，无法动弹。

“问你了吗臭小子！”那男人说着朝着蜷缩着的荣宁腹部踢了重重的一脚。

荣宁痛苦的翻过身，呕出一口血，用了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说，“认识啊，她是我夫人……”

“小崽子真敢扯，”络腮胡的大汉蹲在荣宁身边，一拳招呼上去，“看人家几分姿色就这么占便宜？”

荣宁摊平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苦笑，柯小禾看着这个笑心中忽然痛了一记，太像叶五了……

“我真认识，你们不信就问……”荣宁也不看柯小禾，他抬手抹掉脸上的血，继续说，“我们欠的钱找她要就好了……咳咳……”

那大汉看着柯小禾，问：“你们真认识？”

柯小禾还没说话，荣宁又抢着说，“认识。”

“那您帮他们还钱吧，一共——”大汉慢吞吞的走向柯小禾。

荣宁努力的翻过身，抬头看着柯小禾，身体崩的紧紧的，忽然，柯小禾叫了出来，“你们谁啊，你谁啊！”

一边叫一边挤开堵着路的大汉，走到荣宁身边对着他的肚子踹了一脚，骂道，“谁是你夫人，小瘪三！”

那个大汉在两人的脸上来回看了几次，最后他使了个眼色给同伙，他们给柯小禾让开了一条路。

柯小禾一甩头发，踩着高跟鞋绕过地上躺着的几个少年，满身发散着嫌弃的样子，好像这些人是肮脏的垃圾，她连碰都不想碰。

顺路抽了一张桌上的餐巾，扶着门框开始擦鞋上的血迹，然后丢掉手中沾了血的布，头也不回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