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吧，哪有一直戳你伤心事的。”话是这么说，但柯小禾一点都没收敛的意思，反倒更加眉飞色舞起来。

“后来呢，你因为得了赏识公事繁忙，也就慢慢的淡了，直到柯怀思把你指婚给了我，你心灰意懒准备了此残生，你们约定下辈子再说，”

柯小禾开到铁门前，手掌用力的拍着喇叭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次奉本大小姐的令回来，实在是无奈之举，本想快快离去，没想到却出了意外，暂住下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徐以秾望着她，笑了起来，但在柯小禾眼中，这个笑容似乎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忧郁。

他越心酸，柯小禾越看的开心，她双手都搭在方向盘上笑得花枝乱颤。

“进去再笑吧。”徐以秾示意她赶紧开，门口的卫兵已经等多时了。

柯小禾这才发现那两位扛着枪的士兵一边一个站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

两人下车后前后走进大厅，柯小禾一手挂着药一手提着零食，已经没有多余的手来搀扶徐以秾了。

正想该怎么表现自己好呢，忽然从厅里大旋转的木质楼梯上缓缓下来一位混血美人儿，穿着长裙披着一件天鹅绒斗篷，宛如油画场景。

她看起来不过20岁左右，美丽如同精致的瓷娃娃，五官立体，红润的唇微微上翘，那双大眼此刻正因为哭泣而红肿着，柔弱又倔强的隐忍着某种情感。

柯小禾不是没见过混血，只是这位美得有些过分了。她怔怔的看着美人一步步的下来，最终停在了徐以秾的面前。

这一刻，似乎时间也停滞了片刻。

美人儿踮起脚尖，双臂环上徐以秾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吻了一口。

柯小禾看到徐以秾微微低下头，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那位混血美人，他的眼神中竟然透露出一丝宠溺。

柯小禾手中的药掉落在地，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这一幕已经完全超脱她的理解，脑海中一片混乱。

徐以秾弯腰拾起散落的几盒药，对被刚才情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柯小禾说：“你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我的确有可能做你爷爷。”

“不是吧……”柯小禾的脑子整个当机，眼神失焦，傻傻的望着徐以秾的背影。

过了会才想起来追上去，柯小禾拉住楼梯上的徐以秾，低声质问，“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徐以秾转过半个身子，受伤的手臂轻搁在扶手上，他微微挑眉，双眸里闪烁着一丝看透了某些事的光彩，说：“看起来你虽然是柯家的重孙女，但好像只认识长官一个人。”

柯小禾不自觉的眨眼，想要躲开那种眼神，她撅着嘴，固执的回应道：“这家人这么多，我怎么可能人人都认识。”

徐以秾也没打算纠缠在这个话题上，他嘴角划过微笑，转身上了二楼走廊。

两人踩踏在厚厚柔软的波斯地毯上，一时间寂静无言。柯小禾在后面打破安静，轻声问：“你要去哪？”

“休息。”徐以秾说着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柯小禾看着徐以秾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不禁好奇心更加旺盛，“你怎么知道这间是空的？你和那女的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被人知道吗？你……干嘛？”

徐以秾堵着门，左手撑在门框上，阻止柯小禾跟进，“我要休息了，你趁这个时间去找老督军拉拢感情吧。”声音低沉而疲惫。

“这个点老头子都要睡午觉的，我现在去不是又要讨骂吗？”柯小禾试图挤进去，可是无论她上下左右的晃，徐以秾都能预判她的预判。

“老督军不睡午觉。”徐以秾挑眉回答。

“我睡，昨晚都没睡呢。”柯小禾说着把胸挺的高高的，冲着徐以秾的手臂撞了上去。

徐以秾只好将手臂抬起放人过去，他走进房间，说：“你要在这休息就自己关门。”

“为什么？”柯小禾反问。

徐以秾没回答她，径直走到大床边斜靠下去，将军帽脱了随意的丢在床头柜上。

他疲累的甩了甩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有些蓬乱，发丝不受控制的搭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柯小禾看到徐以秾抬手将额前碎发捋到了脑后，然后沉重的叹了口气，仿佛这个动作能带走些许疲惫。

在柯小禾的视角里，很少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没有带军帽的徐以秾。平日，那张脸的大半都被帽檐阴影遮蔽，而此刻，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清晰的脸庞。

柯小禾一面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一面又忍不住的审视着徐以秾。

他的五官线条深邃立体，细看之下，柯小禾发现徐以秾与柯怀思的面相竟然有一些微妙的相似之处。两人的双眼都是微微凹陷，似乎在隐藏着无尽的忧愁，却也努力的遮掩着内心的锐利。

徐以秾的眉毛修长而整齐，微微的上扬，透着自信和坚定。高挑的鼻梁勾勒出挺拔的轮廓，嘴唇虽然纤薄，却毫不尖刻，反而带着一丝柔和。唇角微微上翘的弧度，怪不得平日里的笑容十分温和……

这一刻的场景仿佛是定格的时间镜头，每一个细节都在柯小禾的眼里放大，显得那么生动，那么真切，她仿佛能感受到徐以秾微微皱起的眉头中蕴含的思考。

“关、门。”徐以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凝视。

柯小禾撇撇嘴，转身回去把门关了。

“我睡会，如果你再吵我，我就把你绑起来。”徐以秾说。

“嘁，”柯小禾不屑地哼了一声，“凭你一只手还想绑我？”

“对你一只手就够了，要试试吗？”徐以秾边问边坐了起来，目光威胁地朝柯小禾的方向投去一瞥。

“试试啊！”柯小禾嘴硬。

徐以秾刚动了下身子，做出要下床的动作，柯小禾马上服软，连忙喊道，“我信我信。”

徐以秾眼神从她脸上掠过，手指伸到颈前，稍微扯松领带，解开两颗纽扣，躺了回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轻纱窗帘洒进房间，温暖的色彩投射在每一个角落。房间内的氛围在徐以秾休息后弥漫着一种宁静的感觉。

柯小禾注视着床上的人，片刻后，她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毕竟是冬日，冷风迅速的涌入室内，把窗帘吹得唰唰作响。

她满意的将椅子拖到避风的角落，坐了下来，闻着窗外风带来的冷冽气息，混合着寒天草木的味道，仿佛置身于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小天地，远离了一切喧嚣与纷扰。

宁静温和的氛围让她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

本来打算这点时间思考一些事情，然而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竟然不知不觉地被感染，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紧接着一个女人悲伤的呼喊和哭泣声，打破了原本的安静。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柯小禾从梦中惊醒，她眼神一凝，警觉的望向门口。

然而，她转头的瞬间，却发现床上的徐以秾不见了。她的目光急切的扫过房间，发现他正站在窗口吸烟，夹着烟的手臂一半搁在窗台外，眼神望着远处天空放空。

窗户已经由她之前的大开状态合上了一些，不再直接让风涌入室内。

柯小禾看到自己身上覆盖着原本在床上的被子，她揉了揉眼睛将被子拉开，问：“我睡了多久？”

徐以秾将烟叼在唇边，看了眼手表，接着又夹回香烟，淡淡的回答，“大概三个小时。”

柯小禾重重的靠回椅子上，捂着脑袋，她有点头昏脑涨的。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叫？”柯小禾问。

“七小姐，”徐以秾没有遮掩，他直截了当的回答了柯小禾的疑惑，“就是早上你看到的那位小姐。”

柯小禾一时间有些错愕，“七小姐？你的意思是她不是姨太太而是——”

“老督军的小女儿，长官最小的妹妹，你的奶奶。”徐以秾解释道。

“得得得，有点乱，让我捋捋。”柯小禾打断徐以秾的话，试图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

“那你俩什么关系？”柯小禾再次抬眼看着徐以秾，目光充满疑惑。

“青梅竹马？”柯小禾慢慢地问出内心的猜测。

徐以秾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对。”

“你们——”柯小禾斟酌用词，“后来分手了？”

“嗯。”徐以秾点点头，深吸一口烟，将烟雾朝窗外吐散。

青色的烟在空中迅速消散，仿佛那段过去的感情，也在瞬间随风飘远。

“徐以秾，”柯小禾忽然叫他，“我发现你就是柯家的童养媳啊！”

“咳咳！”徐以秾被一口烟呛得咳了起来，转头望向她。

“我说老督军怎么看我这么不顺眼呢，原来是嫌我抢了他女婿啦，柯怀思把你塞给了我，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你不就是这个封建军阀家族养的童养媳吗？”

“啧啧啧……”柯小禾一边摇头一边咂嘴，摇头晃脑的用夸张的语调表示同情，“真是个命运多舛的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