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啊！放开我！”柯小禾尖叫起来，“我有你丢脸吗？！被个戏子耍得团团转！”
“总比你卖弄风骚强，我们柯家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弹琵琶？”七小姐说着抬脚踹向柯小禾的屁股，轻蔑道，“而且你不是以秾哥哥的老婆吗，怎么能干这种丢脸的事？跟别人在台上搂搂抱抱的！”
“你撒手！”柯小禾抓着七小姐手腕，怒道，“撒不撒！”
“不撒！”
柯小禾紧咬下唇，双手张开，指甲和小野兽的利爪一般，毫不留情的朝着七小姐的手背挠去。
七小姐眼见自己如玉的手背上顿时鲜血淋漓，惊恐的松开了手。
柯小禾立马反击，形势倒转，她使出浑身所有的力量把七小姐推到小桥边，用整个身子将人死死压在栏杆上。
七小姐被挤压着勉强呼吸，说话微弱，“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
“你白长在柯家，有这么好的条件不说当个新时代的女性，怎么还长一脑子裹脚布呢！”柯小禾言辞犀利，死死按着七小姐的后脑勺，怒其不争，“叫你跟戏子，叫你说我是卖笑的，琵琶怎么你了！”
七小姐的力气还是大，伏在栏杆上没一会，缓了口气后使劲一蹬，借着双腿的力气就把柯小禾给顶开了。
柯小禾学聪明了，往后退了好几步，两人边绕着雕像互骂边追逐，好在这会里面开始下一环节，基本后院里来回的都是侍应生，见到两位小姐这样，谁也不敢靠前，大家都是远远的绕着走。
“你们自信点行不行！咱们都站起来了！民乐哪里低人一等？！钢琴弹完了大家鼓掌，琵琶就是卖笑的吗？！”柯小禾绕了一圈，身形如狡兔。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反正妓院茶楼里全是弹琵琶的没弹钢琴的！哪家姨太太不会琵琶？”
“你放屁！”柯小禾脱下高跟鞋朝七小姐使劲砸了过去，怒不可遏，“外国妓院还都是弹钢琴的呢！不是，乐器就是乐器，你们脑子坏掉了啊！再说了，妓院里的不都是可怜姑娘吗，你们是怎么把这两样合并在一起歧视的啊？！”
七小姐忽然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她插着腰冷哼，“那你不也是一口一个戏子的叫着吗？戏子不可怜？”
柯小禾被问住了，想了想犟嘴道，“那个小南风骗你啊，他根本不爱你的，这样的戏子不可恶吗？”
“我需要他爱吗？多管闲事！”七小姐气呼呼的坐了下来，看样子是追累了。
“我没听错吧？你说什么，你不需要他爱？”柯小禾也像个兔子一样，小心的靠近七小姐，但还是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以防七小姐突然发飙。
七小姐翻了她一眼，一脸怒气看上去根本不想搭这个茬。
柯小禾又靠近两步，冲七小姐竖起大拇指，“你就是民国第一圣母，你这是纯纯的养小白脸做善事啊？”
“刚才是谁说他们可怜呢，又是戏子又是小白脸的，真是伪善！”七小姐满脸鄙夷的看着柯小禾。
“我伪善就伪善了，比你恋爱脑好。”
七小姐忽然眼里闪光，认真的问，“恋爱脑？哪三个字？”
柯小禾解释后，七小姐嗤之以鼻，讽刺道：“这不就是缺心眼！还恋爱脑，你们那地儿可真宽容。”
柯小禾抓着头发，不解：“这说的不就是你嘛。”
“你什么你，”七小姐眼见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忽然伸手抓住柯小禾的领子将她拽到眼前，怒斥：“哪儿来的野小孩坏我好事，要不是你，我这会都在船上了！”
柯小禾以为又要被打，忙不迭的挥舞手臂，辩解道：“我这也是为你好啊！你去北平坐什么船啊真是——”
“我去什么北平，我要去英国的！”
“英国……什么？”柯小禾停住了动作，歪着头像个困惑的小动物一样，跪在台阶上看着七小姐问，“你要跟小南风去英国？没听他说啊。”
“管他什么事！我要的是他手上那本册子！册子！”七小姐将她丢到一边，越想越气，抬脚想踹，却被柯小禾灵巧的躲掉了。
“什么册子？”柯小禾狐疑的问。
“别装糊涂，就那本记着天津军部官员贪污的册子，”七小姐仰天长叹，双手高举过头，怨声载道，“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那是小南风跟他那帮师兄弟集了好久才有的那些证据，我容易吗，成天装得多喜欢似的，真金白银的打赏了这么多，眼看着就能偷到手了，被你横插一杠！”
“你要那个册子干嘛……”
“钱！我能用上面的每一个人的信息去换钱！我能用这些威胁他们听我的，只有这样我才能离开这里，去我想去的地方！”七小姐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别人问一句她就要答一句，大概是憋了太久，计划全盘乱了，太烦躁吧，她急需找人发泄心中怒气。
“可是……”这件事里柯小禾实在有太多的不明白了，“柯家这么有钱你要去英国还不是说走就走啊？”
“他们不让……”七小姐的声音戛然而止，双手盖在脸上，深深的叹息着。
四个字——他们不让。柯小禾便心领神会。
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是蹲在七小姐脚边，乖巧的等着，难得的善解人意起来。
没一会，七小姐把脸从双手中抬起，眼里没有泪水，闪露的唯有坚定的光，她看着柯小禾一言不发。
柯小禾被看得发毛，赶紧辩解：“那册子不在我这。”
“我知道，”七小姐丝毫没怀疑，“被以秾哥哥拿走了对吧。”
柯小禾略显惊讶，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听到我们的话了？”
“还用听吗，”七小姐语气中带着讥讽，脸上滑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那种东西我都是藏着掖着生怕走漏一个字，就我们柯家那些男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雁过都得拔毛的主，在他们眼里，一分一厘都能用作军费，你竟然敢带着以秾哥哥去。”
柯小禾心想，徐以秾也不姓柯啊……
“不然我怎么拿得到啊，那边那么多打手，而且还得开保险柜。”柯小禾嘀咕，原本那天跟踪到小南风那偷听到了这个册子的消息，就准备让徐以秾出手的，不用白不用的劳力啊！
“动动你那木鱼脑袋啊！真不知道我三哥看重你什么。”七小姐打量柯小禾的样子，活像在看廉价货物。
柯小禾一听这话，嘴角立刻扬起，笑着说：“别说我不是木鱼脑袋，就算我这真长一个木鱼，你三哥也得捧着我。”
“我三哥爱捧谁是他的事，我可不会惯着你，”七小姐一把拽回见势不对想跑的柯小禾，“你得想办法把以秾哥哥那边的册子给我搞回来，否则别想活着离开天津。”
七小姐说完冷冷的瞪着柯小禾，柯小禾虽然力道上落下风，但眼神也是不甘示弱的回瞪了过去，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句低沉严肃的声音。
“都给我放开！”
两个姑娘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子，双双转头看去，只见徐以秾就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眉头紧皱地看着他们。
“以秾哥哥……”七小姐声音明显颤抖起来，抓着柯小禾的力道也随之减弱。
柯小禾瞥了七小姐一眼，低声道：“别哥哥了，小册子现在就在他身上，咱们抢过来。”
“柯小禾，你在说什么？”徐以秾大声质问，他有预感这女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七小姐与柯小禾对望了一眼，两人电光火石之间飞快的就达成了一致——同心协力去抢册子！
两人几乎是没有犹豫同时扑向了徐以秾，尽管徐以秾有准备，但他显然没料到两人会如此果断。
受制于右手还被绷带吊着，不好发挥，徐以秾只能靠左手和灵活的身体来应对。
他先左手猛地推开一人，然后迅速侧身避开另一人的攻击。但柯小禾却像发了疯的小猫一样每次都张牙舞爪的往上窜，徐以秾只能一脚先将她踹到台阶下。
柯小禾痛的直咧嘴，她滚下台阶，抬头一看，发现徐以秾对七小姐比对她温柔的多，只是轻轻的推开，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七小姐受伤。
“七小姐！册子就在他胸前口袋里！你打他呀！”柯小禾气的直跺脚，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打他右手呀！”
“柯小禾！”徐以秾刚避让开七小姐，就指着台阶下的人怒道，“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等，只争今朝好吧！
柯小禾撩起裙摆两步跨上台阶，和七小姐配合，一人一边，一个抓着右手，一个抓着左手。
谁也没想到徐以秾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被她们控制住。七小姐有点犹疑，但是柯小禾却毫不犹豫，另只手马上伸向徐以秾装着册子的胸前口袋。
摸出那本小册子的瞬间，笑容绽放在她狡猾的脸蛋上，只是这个笑根本没撑多久，因为一眨眼的工夫，册子就被七小姐抢走了。
七小姐抢了就跑，柯小禾跟着追，两人争抢到桥边，下面就是小河，寒冬腊月的水半冰半流，月光下发着森冷的寒意。
徐以秾也跟着赶到桥边，他扯下右手臂的绷带，三下五除二将两人的手腕给绑在了一起，几人动作太大，不知谁碰了谁，只听“扑通”一声，那本黑皮册子掉入了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