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透过那扇小窗户照落在柯小禾脸上的时候,她像诈尸一眼忽然睁开了眼,碰的一下弹跳下来,双手急忙在身上摸索。
昨晚做春梦了?柯小禾最后的印象就是自己靠在徐以秾的身上,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愣是一丁点都想不起来。走到镜前,赫然看到自己颈下印着一块粉红的印迹。
柯小禾皱着眉,看着镜中的自己,记忆被一层薄雾包裹着将她越拉越远,想起了那一次她也是这么站在镜前看着自己,忽然,胃里开始翻腾,小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她赶忙捂着嘴朝外冲。
冲下楼,蹲在花圃里哇哇乱呕,胃里像是有什么在翻腾,一股接一股,她好不容易止了吐,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双军靴。
她抬眼看去,徐以秾正站在旁边,一边抽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柯小禾一时语塞,活像一个做贼心虚被抓住的小偷,尴尬的避开了他的视线,眼神四处游移。
徐以秾嘴角挂着笑,半蹲了下来,手指夹着烟,意有所指的指了指她吐出来的酸水,说:“不会喝以后就少喝点。”
“昨晚我怎么回的屋?”柯小禾站起身,问他。
徐以秾也起身,眼神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慢悠悠的回答:“不清楚。”
他忽然侧过头,视线落到了她的脖颈处,似乎要说些什么,柯小禾忽然意识到了,她赶忙捂住那块粉红的印迹,慌乱的后退,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做早饭去了!”
“当心——”徐以秾的警告还没来得及说完,柯小禾就撞到了树,她捂着肩膀,匆忙地跑掉了。
徐以秾看着她飞快离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烟,对着升起的暖阳,呼出一个慢慢消散烟圈,今天的心情异常的好。
早餐并不丰盛,几乎就是拿了教堂的食物重新摆盘,好在徐以秾也并不在意,真的如他所说,只要有肉就行。
柯小禾和他一起吃着黄油面包与熏肉,冯老头则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
“干嘛?”柯小禾不客气的问他。
冯老头如一位慈祥的长者,满眼关爱的看着年轻晚辈在眼前恩爱,他微笑着说:“你们真是难得的中国年轻夫妻,这么的……”
“我们根本不是夫妻。”柯小禾再次纠正,谁家夫妻这么清汤寡水的过日子。
“你——”徐以秾抬眼看着她,好奇地问:“你脖子那怎么了?”
当啷!
突然,刀叉发出清脆的声音,柯小禾用手背遮住那块粉红的印记,她推开椅子站起来,离开餐桌,临走前还不忘催促,“下午我会给你账户信息,别忘记把今天的饭钱,和五瓶酒的钱一分不少的都打给我!”
徐以秾和冯老头等她离开后,两人相互对视,然后都放声笑了出来。
到了档案室,林闻清刚要打招呼,就被柯小禾喝止,“闭嘴!”
林闻清只好不做声让到一边,一屋子四个人安安静静的过了个把钟头。另一个年轻人上前递上蓝色的册子,那是整理好的档案本子。
“我不是说不用再弄了吗?”柯小禾说。
“之前实在太乱了……”林闻清为难道,“我们三个分门别类的重新登记了一下,方便您之后对账查阅。”
谁还会对那个东西感兴趣?
柯小禾无聊的翻了几页,就丢一边了,到了午餐她打发林闻清去给她开个户头,没想到他办事效率还挺高,不到两小时就办好了,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一些八卦消息。
林闻清说一帮军官围在参谋部打牌玩,战前放松,部长主任啥的放他们去了,说是打的吵吵闹闹,从没见过这样的长官们。
柯小禾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林闻清说徐以秾也在,而且大白天的就在那喝酒,开局,一点平日的威严都没了。
“在哪?”柯小禾凑上去问。
“参谋部啊,东楼。”林闻清说。
下一秒,柯小禾就跑了出去,她对陆军部一点都不熟悉,居然不知道还有个东楼,就算徐以秾现在挂了参谋职,她也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个参谋部。
一通打听才找到了地方,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办公室的门口围了好多人,有男有女,都朝里面看。
走得近的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柯小禾拍了拍一个围观的人,问干嘛呢,那人见是柯小禾,笑着说:“明天第三军就要开拔了,徐长官说今天应该好好放松一下,拉着几个随军参谋来玩牌。”
正说着,一声口哨从屋内传出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徐以秾在里面向柯小禾挥了挥手。
大家自然的就把目光全集中到柯小禾身上去了,柯小禾也不怯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问:“几位长官,喝点什么?”
“哪敢叫弟妹做事,”一位肩上佩着两颗星的军官说,“听以秾说你会玩不少新奇的牌类,教教我们。”
徐以秾笑着接过话茬,“她那玩的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小孩子你昨天玩的还这么开心,噢,果然是小孩子呢。”柯小禾看着徐以秾,眼里全是挑衅。
没想到徐以秾只是唇角扬起一个轻蔑的笑,说:“来,让我们也玩玩小孩子的游戏。”引得几个人笑着起哄。
门口众人瞪大了眼睛,他们看着门里的年轻参谋们玩起了抽乌龟,脸上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一样。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一幕是从哪儿开始的,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因为有事走了一个,柯小禾顶上了。
柯小禾双眼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觉得这个游戏比昨晚好玩多了,今天简直玩出了心跳的感觉,每次都是在最后一刻出乎意料的翻盘,让她心跳加速。
她手忙脚乱地拿起徐以秾的杯子,大口地喝下去,然后转头,眼里闪着疑惑,问:“你们白天喝酒真的没事吗?”
徐以秾看着柯小禾,淡定自若的说,“烟酒牌不分家。”
“可你们没抽烟吧……”柯小禾环顾四周,这一屋子竟然只闻到淡淡的烟味,却没有一个人在抽烟,而且窗户还开得很大,让新鲜的空气迅速流入房间。
“你家徐以秾不让啊,说——”
一位年轻军官正想解释,却被旁边同伴用胳膊轻轻一撞,他赶紧改口,“玩不玩了,一会我们头儿要找我了。”
徐以秾在柯小禾身后小声说:“少来几盘,他们都是下赌注的。”
柯小禾惊恐的转头看向他说:“你怎么不早说!”
徐以秾淡定的回了一句,“现在也不算晚。”
原本打算走人的柯小禾眼珠一转,看着牌局和那些钱,血液开始渐渐冲向脑门问,“多少钱的?”
“三百元,军部自己的票子。”徐以秾说。
柯小禾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她失声道:“疯了吧!打了一上午那岂不是好几千没了?”
心中惊愕,这是1928年的好几千啊,不是2023年的好几千啊。
要知道,昨晚那一瓶酒的价格就能抵上一个小四合院一个月的租金,够三口之家的口粮。而军部自己印的票子,更贵能买的东西更多,是仅次于黄金的货币了。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再说了,这年头打仗出去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留这么多钱干嘛?”一个看起来和徐以秾差不多年龄的军官平静地说,脸上没有一丝悲观,反而显得淡然。
其他人纷纷附和,但马上大家就开始笑话起来,自嘲道不回来不行,不回来老婆就是别人的了。
“我输不起啊……”柯小禾为难。
“你老婆输不起,你这个丈夫怎么当的?不给家用啊?”有人打趣地戳了戳徐以秾。
徐以秾笑着,拍了一沓钱在桌上,说:“我老婆输了全从这里拿。”
柯小禾双眼发直的看着拿沓印着“中华民**用钞票”的钱券,她毫不犹豫的举起酒杯,一拍桌子——
她突然感到身体一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变化中扭曲。
然后她吃惊地发现自己从陈旧的档案室办公桌前醒来,一阵眩晕,鼻尖传来自己身上的酒气,柯小禾不禁捂着脑袋,痛呼:“林闻清!”
“到!”林闻清急忙答应。
“我怎么回来的?”柯小禾迷茫地问道,头脑中全是混乱的思绪。
林闻清摸不着头脑的说:“您……好像自己走回来的呀。”
“我一个人走回来的?”柯小禾越想越奇怪。
林闻清点点头。
“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柯小禾喝着林闻清递过来的水。
“柯长官说,中午的饭餐不用准备了,他和同事一起吃,还说您赢了这么多,应该不在乎少一顿饭钱。”林闻清说着眼神不住的瞟向桌子附近。
正头疼的柯小禾忽然之间头不疼了,她俯身下去搜索,终于看到桌子角落那放着一个袋子,她颤颤巍巍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三大摞钞票。
“哈哈——”柯小禾开心的大笑。
笑一半立马叫上自己三个手下跟她出去,这么多的钱一定不能放在身上啊,万一丢一张都够她心疼的。
带着三个年轻军人出行,一路去到附近的银行。当他们一行四人出现在银行大厅的时候,惊得行长亲自迎了出来。看他们步伐稳健,气场强大的身影,行长还以为是来查贪污案的。
问清楚了才知道,就只是存钱而已……数额要说大也不大,只是这是军部的票子怎么存到这个民间银行来了。
“小姐,”行长不好意思的递上咖啡,抱歉的说:“军部的钞票我们这里不方便存储啊。”
“啊?有这事?”柯小禾坐在行长办公室的皮椅上,皱着眉头。
她是真的不明白民国这些糟心事,于是立刻回头问带着的三个手下。
这三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将行长围在中间,林闻清昂首挺胸,低眼看他,以冷静的口吻说:“陆军部令,此券准其凭额完纳租税,购买物品,凡各省官用公用及一切商业,均得流通。如有无知商民借端阻滞,均应按律治罪。”
“是是,不敢不敢。”行长闻言,连忙掏出白手帕,不住的擦汗,看着这些身材高大的军人,他不敢得罪。
“这里有两万五千元,帮我们长官存好。”林闻清将手中的袋子交到行长手上,行长接过后,连忙转身去办理存款手续。
“你们这个军用票是不是不牢靠?”柯小禾回忆了一下,她对这种货币的名字非常陌生。
“不能说不牢靠,只是这是军备时的货币,是一种军事用票,暂时不能兑现银,等到稳定,才会由国家银行兑换。”林闻清解释。
“那不就是大富翁的代币?”柯小禾皱眉,怪不得那帮军官撒起币来这么大方,感情全是不稳定货币啊!
“也不算,”林闻清微笑补充,“军事用票的购买力更强,而且您看到了,没有人敢不收。也就是说在没有收回之前,它是最值钱的。”
“什么时候会收回?”柯小禾赶紧问。
林闻清与另外两人同时摇头,柯小禾傻了,这事自己最清楚啊,怎么问起了这帮小孩?她可是学过历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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