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 217 章

繁忙的会议室里,电话声突兀地刺破了原本的紧张氛围。徐以秾不悦地皱着眉头接起电话,短短几句话后,便砸了电话。

他接起来没两句话就摔了电话,叫来副官当着一整个会议室人的面大骂一顿。

副官低下头,只得连声应“是”,决不敢多说一个解释的字眼。

不消一顿饭的功夫,整个二厅都知道了他徐以秾的夫人用强硬手段把股份收走的事。

影响很坏,报纸上登出闹的沸沸扬扬,外界对这些军人的怨愤本来就大,这么一挑民怨更加压不住。

一时间掀起轩然大波。

这事太大,惊动了南京,终于一纸调令下来,徐以秾被连降三级,别说参谋长了,就连参谋的头衔也没有了。

昔日的荣耀瞬间化为乌有。

短短三天之内,柯小禾拿到了叶五盘店的钱,不花一分的拿了股份,也成功把自己的丈夫——最年轻的参谋长从从风光无限的位子上拽了下来。

一时间,各种小道消息甚嚣尘上,有说这位夫人举止失检的,有咒骂敌对派潜伏的奸细,还有说他家这位太太早胡闹惯了,还不就是徐以秾自己宠的上了天。

柯小禾在家里收拾着衣物,见到徐以秾冷着脸进来,她忍不住嘴角翘起,噗嗤一声,笑得阴阳怪气。

“你到底是要股份,还是要钱,还是本就打算要把我拖下来?”徐以秾颤抖着声音质问她,眼眸中怒火翻滚。

柯小禾骇人地冷笑,瞟他一眼。深陷的眼眶映衬着略微凄凉的眼神。

她记住了,原来,权力才是徐以秾最无法承受失去的东西,那个是他最敏感的神经。

什么信仰,什么爱,年纪轻轻手握重兵得最高领导的赏识,前途无量,哪有一个是不爱权的。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要股份。”柯小禾捧着喝了一半的绿茶,冷笑道,“再说了,我看你很喜欢做医生,现在连降三级了,这种军衔不要也罢,干脆去协和吧。”

徐以秾被她的言语刺痛,他怒火中烧,俯身将柯小禾的胳膊狠狠地揪住,拖到自己面前,那神情赫然就像一头即将爆发的野兽。“你究竟发什么疯!”

柯小禾目光坚决地回应他,她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火花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迸射而出。可是话语却是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你知道礼月的丝线穿过身体有多疼吗?”

徐以秾的面色一白,他激动地抓紧她的肩膀,“我……我当时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你一心求死,昏迷了那么多天……”尾音带着颤抖,仿佛是极度的恐惧和无能为力。

他把柯小禾搂抱在怀里,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他急促的气息。

“你知道她当时的疼吗?”柯小禾的眼神刺向他,像一把尖锐的刀,“你知道丝线穿过身体有多疼吗?”她的声音低低的,但却强烈地传达到徐以秾的内心,“她疼得在我怀里挣扎,哭泣啊!”

后面还被伪装成还活着的样子抱来给她……

柯小禾想到这,人已经无法控制,夹杂着恶惡的哽咽和无力的愤怒,开始呕吐。

看到眼前这样的妻子,徐以秾整个人瞬间崩溃。“小禾——”他的脸因为心痛而扭曲,他向前冲去想要扶她,但是被柯小禾粗暴地推开。

“不要碰我!”柯小禾喊出这句话,“你想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我要的不是股份,不是钱。我想让你知道痛是什么感觉!”

“小禾,她也是我的孩子……”徐以秾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疼痛,他的眼神明亮而湿润。

“那……那你怎么能,”柯小禾泣不成声,她双臂展开仿佛里面还睡着她那只有十五天的女儿,“你怎么能那样对她?明明都,都,你还……我看过她的四肢,都是丝线穿过的孔洞,她那时应该还没……你,你简直就是禽兽!”柯小禾大叫着拿起桌上的水壶丢了过去。

她的身子猛烈的颤抖起来,脆弱的身体在哽咽声中开始咳嗽,咳出的血喷的地面上都是星星点点的。

“吃药了吗?”徐以秾开始翻找药箱。

听到这里,柯小禾只感到愤怒,她甩手将桌上的药片打得满地都是。“你为什么认为我还会吃你给的药啊?”

“这是为了你的身体啊!”徐以秾焦急地解释。

“为了我的身体,”柯小禾憔悴的撑着桌边,擦掉嘴角的血迹,几乎是尖叫地冲他喊道,“你把吴云杀了!如果你没有杀他,那些人会来找我吗?”

“你……”徐以秾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神情,他露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长久地无法开口。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柯小禾冷笑着,“要多谢徐教官当年悉心教导,教我怎么从账户上查到自己要的消息,吴云要去的是山东的一个县城,根本没法兑出这么多钱,我从流水账号上知道……”

柯小禾边吸气边咳嗽,嘴角溢出的鲜血,痛苦地说,“这张支票是在天津广丰兑的,只分了两次,转了三个不相干的户头,虽然最终我也查不出转去了哪里,但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柯小禾到现在还是不相信吴云会因为自己死去,那么她又因为吴云的死惹怒了那些人,最终害到自己女儿身亡,“为什么你要对付吴云呢?我一直,一直交待,恳求你、不要动他,放过他,我以为你答应了——”

“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你放了吴云,”她使劲咬着嘴唇,牙齿在唇上留下深深的印子。

不能去想什么如果、万一,因为那会让她抱紧自己的双臂,仿佛里面还抱着那个带给她希望的女儿,

“如果我放了他,你一样会遇袭!”徐以秾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额头青筋直跳,他上前一步对柯小禾吼道,“姓李的袭击你不是因为我杀了吴云,而是因为在暴动那晚他看到了你!是因为你从开始就与他们纠缠在一块!是因为我放过他,而他又不怕死的回来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有些事不能变啊!如果你没有把我留下来,那么暴动那晚就不是我来指挥,”徐以秾近乎爆发,高声道,“之后的事都不会发生!”

他的话撞击在柯小禾的内心,她呼吸急促,一步步后退,跌坐在地,无法置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不是的,小禾,不是的。”徐以秾猛然醒悟,他因为愤怒而失控,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他迅速冲过去,将她紧紧地圈在自己臂弯之内,混乱中,对她的反抗视若无睹,只觉得他们之间肌肤相触都是互相噬咬的痛。

心尖揪动的痛苦让柯小禾几乎无法呼吸。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中挤出,她哭着、叫着,那凄厉的呼号似乎把她的心脏跟着撕开:“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这句话犹如闷雷,瞬间在徐以秾的心头轰然炸,大脑一片混沌,仿佛被厚厚的雾气掩盖,他几乎无法分辨语意,涌动的麻木感让他困惑的问着,“你说什么……”

柯小禾懊恼中带着逃避,猛然提高了声音,“是你非要孩子!是你说你能保护她的!结果呢?!”她紧握拳头,看着徐以秾,而后,缓缓地,一字一句的说:“我相信了你,对,归根究竟还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和你无关,让开!”

那句“和你无关”像是火种落在干草堆,柯小禾的话语像火一样照进了徐以秾深藏心底的恐惧中,他眼眸里的惊愕仿佛建筑倒塌了一般。

突然,他注意到地上倾翻的箱子,他疼惜的俯身,纤长的手指迅速捡起了破损的箱子,轻声问道:“你要做什么去?”

她皱着眉,语气上升到了一种厌烦的高度:“你看不出么,我在整理东西。”吐出这句的刹那,她喘着气,那声音中的沙哑像是把气压也拉得更低了些。

“整理东西?”徐以秾像被一根刺扎进心头,“你不会是想离开我吧?”他绝望的问道,几乎面无血色,那双焦躁的眸子小心翼翼的寻找她的表情,准备接住任何一点可能的隐痛。

柯小禾抢过箱子,转身走开,她的身上带着去往上海的车票,到了上海就可以上去法国的船。

她就是死也要离开北平。

徐以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过度的冰冷:“没有我的手令,海关不会放你出去的!”

柯小禾她低着头,步伐坚定,紧抿的唇角孤然上扬,不在乎身后的言语。

走出宅门,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弯腰优雅地坐了进去。

徐以秾想阻拦却被两位长衫健壮男子挡住,他们的脸上带着令人生畏的气息,“军爷,这是五爷的客人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柯小禾坐在后座,一扇车窗隔开两人,徐以秾看着轿车慢慢开动,他跑了几步后疲惫地停下了脚步,死死地盯着那辆深黑的轿车渐渐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车子开到火车站,她从上面下来,在两个男人的护送下很快就与叶五荣宁和离离碰上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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