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禾狐疑的看了眼柯怀思，可是这位年轻的太爷爷的双眼都隐藏在帽檐下的阴影之中。

外界的光越强，他身上的影子就越重，五官就越模糊，柯小禾的眼中看起来他就越来越不像个人，而像个凭空出现的恶魔。

柯小禾跑过了一些又开始把速度放慢，正当她悠哉悠哉恍若客厅散步的时候，场内猛然间开始了尖叫声。

叫声不分男女，从后面响起，开始有人从柯小禾的四周赶超上来，带着哭腔与风声。

什么？什么？柯小禾来回甩头看着跑上来的人，他们一脸惊惧，一边跑一边看后面。

她也往后一看，差点跪下来，身后离着还有百米的距离，那两条狼狗正撒开了与学生们奔跑在一起。

它们眼神炯炯，不时的发出令人胆寒的呜呜声，偶尔还会干脆利落的叫一下。

就算平时家中养狗，与狗子们相处惯了的人也无法坦然的让两条这么大型堪称猛犬的狗追着，谁知道它们是带着什么心态来的。

别说一口咬上去，就算只是爪子拍一下估计都得挂彩。

观礼台上的教委主任也坐不住了，他扶着栏杆不可置信的缓慢的站了起来，身子贴在栏杆上，嘴里不知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这个柯怀思在干什么！”有人叫道。

马上就有人下了观礼台看样子是去防止事态失控，没一会那人就回来了，帽子提在手中，抹着汗抱怨，他妈的军阀的做派。

“我就不信没人能管他了，不就是个少校！”

教委主任却抬手，盯着台下说：“且看看他。”

“这，万一出个什么事？下面的那些孩子……”

教委主任神色稍变，问：“那些孩子都是皇亲国戚？”

论身家，柯小禾是里面最穷的，要是论关系，柯小禾一定是最铁的那个。

因为放狗的军官就是她亲太爷爷呀！

两条狗就在她身后十来步远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追着。在那之后再无学生，场上所有的学生都集中在了柯小禾附近，再快些的就超了过去。

柯小禾也想跑可她真的跑不动了，她的肺部连最后一丝空气都被压出来了，心脏狂跳，每跑一步都像是心脏的最后一次搏动。

她不行了，再跑下去会死的，可又不敢停，毕竟后面还追着两条狼狗。

虽然那狼狗们已经放慢了速度，看上去像是在归拢离群的牧羊一般，可它们真的会咬啊。

从后面传来的声音判断，有人就被咬了，轻重不好说反正裤子都破了。

狼狗的奔跑声与呼吸声越来越响，这是靠近的标志。柯小禾不敢回头看，她只能闷头跑，努力压榨着自己的最后一丝体力。

她肾上腺素飙升，眼前跑道变小变窄，视野无比清晰起来，听力也非常敏锐。

她不知道她的速度已经甩掉了许多人，更加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学生都放慢了速度甚至停了下来。

因为全场除了她，都看出了这两条狼狗的目标。

此时狼狗只盯着柯小禾一人，两条狗并排在她身后追着，速度逐渐加快。

柯小禾也听到了，她甚至还听到了左边一条跑的更加快些，所以当左边那条跳起来准备一口咬上的时候，她提了速度往右边让了点，这个过程中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周围的惊呼柯小禾也完全听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心肺感受不到疼痛，耳边也没有了嘈杂，但她的视力与头脑却清楚的很。

她不能和狼狗比拼体力速度，所以得想个办法甩掉它们。她没有再绕着跑道，转而朝一边的灯柱跑去，稍微绕了一下猛地朝着远处的一堵墙冲了过去。

那堵墙上面就是观礼台，底下是有士兵站着的。士兵们已经将枪举起对着朝这边跑来的人了，可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又统一将枪放了下来，并朝一边让出了空地。

柯小禾知道先前狼狗是故意不扑上来留了速度，可在她故意绕几次之后，其中有一条狼狗开始控制不住脾气与速度了，它加速冲着柯小禾追跑。

柯小禾看着水泥墙就在前面了，她闭着眼完全是下意识的扑到了墙上，在快要触及墙面的下一秒她忽然半转了个身让开了一点点，就这当口一个黑色的影子也冲了过来，余光中那黑色的影子“砸”上了墙，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便歪倒在地，巨大的猝不及防的撞击力让它昏死了过去。

柯小禾还没喘口气，另一个黑色影子就扑了上来，将她死死的按在地上。

引那个上当已经耗费完了她所有的力气精神，这个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柯小禾使劲的双手箍住狼狗的脖子，双腿乱蹬，开始哭喊叫救命，与先前的冷静处置判若两人。

她的泪水不受控制的留着，狗子的吠叫就在上面，她看到可怕的利齿，与鲜红的舌头，吼叫声中口水也喷洒到她脸上，混着泪水咸咸怪怪的，十分恶心。

柯小禾哭的更是大声了，她觉得自己又快要死了。

忽然，这条狼狗的头往后一仰，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然后整个庞大的身体便从柯小禾的上面移开了。

柯小禾连忙滚出去两步，挣着抬起身子，这才看到狗原来是被人提着项圈给拉开了，而扯住项圈的人不是柯怀思也不是徐以秾而是叶五。

柯小禾像是在梦游一样的坐在那，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叶五，那条狼狗在他的手里如在柯怀思手下一样，十分乖巧的蹲坐着一动不动。

柯小禾痛哭起来，又是委屈又是愤恨，情绪一股脑的涌出。叶五将狗丢给赶来的士兵，马上上前蹲到她身边，到处察看有没有伤。

大伤没有，小伤全是。

脸上手上脖子上都是带血的划痕，叶五有些不满的看着走过来的徐以秾，问：“你就这么看着？”

徐以秾没说话，手中的教鞭紧了紧，看着柯小禾的眼神里有些抱歉，但更多的是失望。

身体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柯小禾忽然呕了起来，滚热的液体吐出后，她一阵天旋地转。

还没缓一下，又是天旋地转，地面陡然身高，她的身子被强硬的手臂圈住，被动的依靠在一副温热的身躯上。

柯小禾抬眼看着叶五，这个角度也只能看到人家的下巴与脖子，那些小蛇依然在领口处冲自己吐信，拢着她肩膀的手臂上那些小蛇仿佛要顺着爬过来一样。

不过柯小禾这回并不害怕了，她开始觉得这些小蛇可爱，她伸出手指碰触了其中的一条，那纹身动也没动。

上方传来叶五的轻笑，柯小禾听到他说自己傻，该动心思的时候不动，不该动的时候乱动。

她看着叶五对自己投来的眼神有些躲闪的将头埋进了人家的怀里，要是在太平日子里她也不会去猜人家心思啊，谁又喜欢这种处处讨好的生活呢？

柯小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叶五衣服上好闻的干净味道让她安心。

耳边从吵闹声，枪栓声逐渐变到安静与回声。柯小禾开始感受到冷风，这才抬起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军医那栋楼的楼道里。

没几步又进了眼熟的办公室，躺下的那张床也是徐以秾带自己来时躺的那张。

帘子拉了起来，叶五在外面和那位军医姐姐说了什么，声音过小，柯小禾竖着耳朵也没听清。

叶五没一会便走了，招呼没打，一眼也没多看。

军医姐姐从帘外进来，看着伤痕累累一脸混杂各种颜色的柯小禾，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军医姐姐意味深长的说她挺会看人下菜碟的，要是自己当年有着本事也不至于现在还单着。

柯小禾连忙否认，表白自己都是真情绝没有任何心机的处理关系。

门口士兵拦不住叶五，被他下了枪推开，他一脚踹开门站到柯怀思的面前。

后面赶来的士兵在柯怀思的眼神下收好枪关上门，将空间留出。

“你先出去。”柯怀思对徐以秾说。

叶五拦住徐以秾，眼神瞥向办公桌后的柯怀思。

面对一个收起吊儿郎当又同时没有暴怒的叶五，徐以秾还真拿捏不准接下来他会做什么，所以他第一次没有听从柯怀思的话，站在原地留了下来。

“你给她吃了什么？”叶五冷静的问道。

柯怀思没有躲闪其词，直接说：“礼月的药。”

徐以秾几乎下一秒就问：“是那个糖丸？！”问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退后半步手背到了身后，双眼看着皮靴前的花格地毯。

叶五看了他一眼，忽然无征兆的操起办公桌上的黑色电话机向柯怀思砸了上去。

柯怀思偏头躲过，身子朝后移的时候看到徐以秾拔枪，想出声提醒已经来不及。

只能眼见着叶五瞬间转身，好像完全意料到徐以秾动作一般，特别精准的双手交错就将徐以秾刚掏出的手枪夺了过来。

徐以秾也没有给他反应时间，手已经握拳击打上去的同时身子做好了躲避子弹的动作。

只是他没想到叶五会选择硬生生的用身子接住自己的拳头，若说先前丢了枪还有机会扳回一城，那这记拳头则让徐以秾明白了一件事。

他与叶五无论是在力量还是速度上的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更要命的是在实战上的思维上，自己更是早处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