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禾在陆军部附近的小店门口张望着,一个潇洒的声音敲了下玻璃台面说:“两瓶可乐。”
店员拿了两个灌了深褐色可乐的瘦腰玻璃瓶放了上来便转身走了,柯小禾翻了个白眼,她不用看都知道谁站在自己身边。
叶五撸起夹克的袖子,露出右手臂的小蛇刺青,他对里面忙活的店员吹了个流氓气十足的口哨,店员妹妹皱了眉头走过来问什么事。
“你信不信我空手就能把这两瓶瓶盖开了?”叶五说着打了个响指。
店员妹妹很是疑惑,但又有些好奇,她诚实的说:“我不信。”
“不信还不拿瓶起子来?!”叶五拍了下台面。
店员妹妹一愣,忍不住边笑边低头翻了会才将起子找到,可是刚抬头就看到叶五往丢瓶盖的盒子里丢了两个圆盖子。
可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开,而先前要起子的人已经把钞票递上。
店员妹妹着摇头笑着抽过那张票子,柯小禾说:“不用找了。”
“你倒大方。”叶五看着她,眼神死死的贴着,不舍得移开,他喜欢看这姑娘的笑,没心没肺的样子特别讨喜。
“有钱难买一笑。”
“合着不你的钱是吧?”
“合着我没笑是吧?”
叶五飞了一记桃花眼,褐色的眼珠子盛放在眼底,被密长的睫毛覆盖着光泽不甚明了,他点头道,“你的笑值千金。”
“那拿来啊。”柯小禾摊开手掌心在他眼前。
“咳咳……”叶五说,“走,带你去玩。”
柯小禾狐疑的问:“你……”
“好事不出门嘛。”叶五不好说陆军部里的大事他难打听,可这些花边新闻可还是想知道多少都有人告诉他的,“哎你别生气。”
柯小禾转身就走,她不是生气也不是烦就是——就是那种不想听到不想去想的心情。
徐以秾跟谁好和她其实没关系不是吗?
她……的头有点疼,这个疼来的蹊跷,像是就在这里等着,碰到开关立马窜了出来,疼的没站稳身子向边上歪去。
柯小禾眩晕中觉得人横了过来,她的额头盖上了一片温暖的热度,“叶五……”这两个字缠绕在齿间,吐出含混不清的音节,她眯着眼里面是无数条相缠相交的小蛇。
抱着自己的双臂一直是紧着,而且还不停的在往身前收着,柯小禾忍着疼看去,她看到的是从未见过的叶五,那张脸用紧张的神情替换了所有的笑意。
药材的暖香吸进了鼻尖,头疼加之味道让柯小禾要吐,她挣扎着要从叶五怀里起来。叶五只得将她放在椅子上,刚坐好她就狂吐起来,哗啦啦的都是可乐。
这边吐着那边扎着两个小揪揪的药童开始捏着鼻子清理,柯小禾难过的闭着眼听叶五吆喝,“您别跟佛一样坐着了,快点来看看怎么了。”
没一会柯小禾的手腕就被人转了过来,又没一会一把非常熟悉的老者声音响起在她耳边,“空着肚子喝能不吐吗?再说她这做贼心虚的样子——”
“怎么是你!”柯小禾吓得睁开眼,没错眼前就是那个每天午后要给自己把脉的老中医。
老中医捋了胡子,语气是听得出的冷嘲热讽,“害怕啊?忧伤肝,惧伤胃,你还得吐。”
话还没完柯小禾果然又吐了起来,老中医和叶五都让的快,才没被酸水沾到。
“她是不是有了?”叶五问的直接。
老中医看他一眼,问:“你的?”
叶五愣了一下,赶忙说:“不是。”
“噢,那没有。”老中医说。
“您别开玩笑成吗?好好看呐!”叶五有点急。
老中医虽然看得出不耐烦,但手上动作还是做出来了,十分给叶五面子,他苍老又坚定温暖的手指在柯小禾苍白的脸上碰了碰,又看看眼睛舌苔,最后的结论是:“伤了神。”
叶五在柯小禾的身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柯小禾不知道但老中医却很清楚。
“五爷,她的底子您清楚的吧,怎么搅进去了?”
叶五一昂头烦躁的叫老头别多管闲事,“不该说的别说啊,别给我找事儿。”
“我是不是得了脑瘤?”柯小禾忽然问。
老中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又看看叶五,半响才说,“她的确要看看脑子。”
柯小禾起身就跑出去,叶五也只能跟上去,追到一把拉回问干嘛去。
“我去医院拍个CT。”
“你冷静点,”叶五轻柔的替她抚开被冷风吹乱的发丝,“哪有人吐一次就乱想的,照你这样我岂不是早恶病缠身了?”
“你去医院查过了吗?”柯小禾忽然想起来先前叶五可是吐血咳不停的。
“没,不过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吗?”可能冷风呛了,居然刚说完叶五就咳了几嗓子,两人都有些惊讶。
“我们一起去医院查一下吧……”
“好!”叶五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只得点头,“走走。”
两人一起去到协和,把这个时间点能做的能看的医生全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挺新潮新婚夫妻来检查,知道的都觉得这两人估计是神经病。
“还有两张单子得过阵才能出,您二位到底查什么?男科妇科一样没碰,怎么奔的都是脑子内脏?”医生奇怪,这种不是不能查就是没见过两人一式两份这么查的。
“哎,”叶五无奈的撑着脑袋,说,“那您看我们得绝症了吗?”
医生怎么可能说百分百这种话,只说从检查结果来看你们好的很,无论叶五怎么使眼色医生就这么说不改口。
从医院出来的柯小禾看着有些呆,北风冷冽她竟然一动不动,叶五脱了夹克替她披好,柔声劝道:“别想太多——”
柯小禾打掉他的手,将夹克丢还给他,“你知道我想什么就说别想太多?”
叶五不好说,但他的脸色已经很清楚的表示了。
“你觉得我是因为徐以秾的事?”柯小禾扭过头呼气,再扭过来与高自己一个头的叶五正经的说,“我不是的。”
叶五点点头,柯小禾放弃解释,她很心烦。
“好好,我们不说这个,现在时间还早想玩点什么,我带你去,保准你没玩过!”叶五揽在她的肩头,动作轻柔的很,像是生怕惹了她生气。
柯小禾看着叶五,忽然发现自己在叶五的眼里和所有的女人都一样,或者说在叶五的眼里所有的女人都一样。
分为两类,一类为生计愁,另一类为情爱愁。
她不是为生计的,那就是为情爱,除了情爱还能有什么烦恼?因为所有的烦恼不都是他们男人扛着的吗?
男人要的不过是女人的一笑,一笑解千愁嘛。
柯小禾第一次不想面对叶五,她扭头走开,可叶五也是第一次追了上去。
叶五根本不追女人,在他那就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事,要走就走,要来就来,他大度的很。
他能为女人一掷千金伤身卖命,所以谁也不会说他对女人不好,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
“喝酒?看夜景?”叶五打了个响指,“走,带你玩个好玩的。”
柯小禾烦躁起来将抵在她前方阻碍道路的叶五推开,却被叶五一把带到怀里,檀香混着男人火热的气息将柯小禾裹挟起来。
放在往日柯小禾早就上头给反应了,可今天她就跟个冰雕一样,皱着眉双手不由分说的推开人。
“怎么了?”叶五单手捂着被推的地方,好像谁在那上面打了一拳,不疼但让他呼吸不顺畅,下巴一昂语气不悦,低眉冲她道:“你至于的吗?”话里有话,柯小禾听得出来。
“不至于啊不至于啊!”柯小禾忽然大叫起来,“我不是说了不是因为徐以秾吗?!”
“好好,”叶五放软声音,他还是不舍得对柯小禾冷着脸,“我带你去玩狐狸好不好?那几只我从小养大的——”
“那几只狐狸是你的?”柯小禾忽然笑了起来,而后笑开始变的有些古怪,手掌抚着疼痛的额头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柯小禾停下来看着他继续问,“是养在角楼上的那几只吗?两个大的带好几只小的?”
“你怎么知道?你派人跟踪我?”叶五想不通,能跟踪自己而不被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狐狸这事又的确他没对任何人说过。
“我吃了空噢,还派人跟踪你。”柯小禾气的开始说方言。
“你去哪儿?!”叶五问,这会他没追上去。
“回家!”
叶五停下要追逐的脚步,自嘲的笑了,是啊,人家是有家的,不光有家还有丈夫呢。
柯小禾跑开好几步后才回头张望,果然叶五没有再追来了,她走一路踢一路石子,想着那几只狐狸,想着太奶奶写的日记。
日记中清楚的写了这些狐狸,但却对这些狐狸的主人含糊至极,像是在掩盖什么。
她不止一次的猜测太奶奶想要隐藏起来的这样一位是怎样的人物,于是她翻遍了日记,果然被她找出许多散碎的篇章,重新组合后虽然依然得不出一个完整的样子,可从旁窥探能知道那是一位京城浪荡公子哥儿,他玩乐享受他不拘小节,最后他消失了。
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无法相爱也无法忘记的味道在里面。
柯小禾当时还觉得太奶奶玩挺花啊,一边浪荡公子一边雷厉军官。
现在呢?一抬头她的那个家就在眼前了。
而门口的徐以秾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他本就高,立在台阶上,头顶的灯光打下来,光暗明面的变化让这个青年看上去像一尊等着被写生的希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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