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乔书尔可不敢接，她想来想去找了个花边轶事来说，“那天那个人是谁啊？”

“嗯？”柯小禾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下雪那天，我看到那个男人倒在地上……”

柯小禾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出去，朋友嘛不就是挤在一起叽叽喳喳这些花边的嘛，她再靠近一些乔书尔，用了一句绝对做不到大家却又特别喜欢说的话作为开场白，“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噢，”

“嗯！”乔书尔一双亮晶晶的眼里只有柯小禾。

“他叫叶五。”

乔书尔赶忙问，“你们是青梅竹马吗？”

柯小禾笑说怎么可能，人家是京城人，是什么索家的五贝勒。

“那是旗人？”乔书尔脸上有些古怪的表情。

“是吧，镶红的？还是正白的？”柯小禾对这些非常模糊。

“索绰罗镶红正白都有，不过大多在正白，是正儿八经的亲贵，怪不得看上去特别……”乔书尔说。

“特别提笼架鸟不像个样子，是吧？”柯小禾笑着接口，忽然又奇怪，“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好歹是总务厅的小秘书啊，倒是你，庶务的看着人事，又和人家贝勒好，怎么这些都不清楚呢？”

“我没和他好啊？”柯小禾夹着菜吃，今晚吃淮扬菜，对她来说有些清淡了。

乔书尔看着她笑，“你怎么跟谁都不好，但跟谁看着都这么亲？”

“跟谁亲了？你徐长官那我可是没亲过。”

“那，”乔书尔此时与柯小禾面对面坐着，她的眼神朝着柯小禾的上面看了一下，放大声音问，“那天的叶五呢？”

“他？”柯小禾皱眉，手中的筷子放下又拿起，单手托腮十分烦躁，“他就是个混蛋。”

“他，他怎么会是混蛋呢他看起来人不错啊，他不是对你很好吗？”乔书尔给她使着眼色，可惜柯小禾完全看不见。

“那你是没跟他接触过，他就是个百分百的混蛋，他对哪个女的不好？钱随便用东西随便砸狐狸随便撸就好啦？到时候还不是说消失就消失？”柯小禾吃了口菜，“那都是表象，内在他根本就没把谁放在心里过。”

“别说了……”乔书尔使劲挥着手。

“嗯？”柯小禾歪着头实在搞不明白叶五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在军部说柯怀思坏话。

正奇怪呢，就看到桌子上投来黑黑的影子将她的手臂与餐盘盖住，背后和头顶同时传来重重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已经重到妨碍柯小禾的呼吸。

身为人类与生俱来的对危险的感知，柯小禾猛的一个回头，嘴里的菜一口吐了出来。

她身后就站着叶五，而叶五的身后还站着荣宁与另一个有些面熟的少年，少年们低着头窃笑。

叶五伏下身子，双臂撑在桌上，一左一右将柯小禾围在自己身前，歪着头侧脸贴到她的面上，说：“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砸我镜宫那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那是你同意我砸的啊。”柯小禾震惊的丢下筷子。

“我现在不同意了，”叶五拿起她的筷子夹起碗里的干丝吃了一口，说，“谁叫我是混蛋呢？”

乔书尔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叶五一行人就像看怪物一样，个个都是长衫加身深色礼帽压着眼眉的打扮，与她平日见到的人差别甚大，在她的眼里，这样的打扮的绝对不是良善之辈。

叶五和柯小禾说着话，丹凤眼在迷醉的灯光下抬起看了看乔书尔，笑着问，“她还说过我什么？”

话还没出口，乔书尔先摇起头来，“没，没有，小禾其实很喜欢你的……”

“我没有！”柯小禾急切的否认反而有些三百两的意思在里面。

“噢？”叶五去夹菜的筷子明显顿住了，他将筷子放下看着近在咫尺已经涨红了的小脸，灯光泛出粉嫩的红上还覆盖着一层细微的绒，像熟透了的水蜜桃等着人去咬一口。

他发现自己的眼很难离开那片粉红，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慢慢的开口说，“我还有点事，你吃完别走等我。”

叶五起身放开他带着荣宁他们离开了，柯小禾这才感到周边的空气开始流通，先前的闷热快速的散去。

她和乔书尔对视着，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一直在给你打眼色啊！”

两个女孩吵吵闹闹的时候，店小二带着大厨端了菜跑上来。大厨满脸带着笑说，今来的晚，徒弟先烧了，菜不对味，对不住二位小姐，这就换，这就换。

乔书尔拦着，很有礼貌的说，“不用了，很好吃。”

小二和大厨根本不理会，三下五除二撤了三盘，上了三盘，这三盘根本不是柯小禾她们点的菜。

大厨说：“那些菜也凉了，小姐们赏个脸试试这几道吧。”

柯小禾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她点了头，小二和大厨下去后，乔书尔也明白过来，“那个叶五看起来的确不是普通的提笼架鸟的子弟啊……”

“像什么？”

“像……”乔书尔左右看看说，“像坏人。”

柯小禾听完点点头，她自从听柯怀思说叶五是混帮派的之后就开始有些抵触，□□混混啊还是离远些好。

“我们走吧……”柯小禾悄悄说。

“可他不是让你等着吗？”

“傻子才等呢，我们偷偷的从后面走。”

可能连傻子都知道人类逃跑会从后门吧，两人刚出来就被荣宁等人在后巷截住，已经高过柯小禾的荣宁像个孩子似的拉住了她的袖子，另一个少年将乔书尔隔开。

“少夫人留一下，五爷那边快好了。”荣宁说。

乔书尔瞪大眼，对着几人抖抖索索的威胁，“你们要干嘛？我们是——”

荣宁转头对乔书尔喊了声，“姐姐，我们五爷只是找少夫人谈点事儿，完了会送她回去的，姐姐放心好了。”

一口一个柔柔的姐姐叫着，加上荣宁本身俊俏的长相，乔书尔还真稍微好点，柯小禾知道自己是脱不了身了，于是她也对朋友点点头，“放心吧，叶五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荣宁马上招呼个少年吩咐道，“去给姐姐叫个黄包车。”

等人走了，柯小禾才翻了白眼，问荣宁，“你怎么不叫我姐姐？少夫人听着很怪。”

“姐姐多的是，少夫人只有一个。”

“啊？”柯小禾没明白，管家佣人叫她少夫人，这个荣宁怎么也跟着叫。

荣宁将她领回酒楼，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直到给柯小禾斟茶递上果子蜜饯后，才笑嘻嘻的说：“后面上的菜怎么样？”

“还行。”

“还行？不能吧，我都这么说了那帮孙子还敢糊弄？”荣宁忽然间面露凶色，双臂抄在前胸，嘀嘀咕咕的。

“我们没吃就走了……”柯小禾赶紧说。

“噢，”荣宁这才放下神色，换了温和的面孔，说，“少夫人也喜欢吃淮扬菜吗？要不怎么说您和五爷有缘分呢。”

“他也爱吃？”柯小禾机械的问，坐那活像个被绑了的人质。

“不爱。”

“……”

“五爷不爱吃，可今日是有帖子请他来，您说是不是缘分。”荣宁至始至终就是站在柯小禾身边说话，像个小二一样。

“嗯。”

“少夫人您今儿怎么了？”荣宁好奇怪，前几次见都还是活泼机灵与自己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的少夫人跟个木头人一样。

荣宁完全不知道当一个人先入为主后看什么都会被那个想法所主导。现在的他在柯小禾的眼里已经不是个可爱的利落的少年，而是一个跟着老大的混混，是一个会用言语威吓店家，动手恐吓成年女性的少年人。

柯小禾也奇怪，怎么先前没发现呢。先前她以为叶五就是个落魄的贝勒爷，荣宁他们就是这个索家的仆役而已……亏她还觉得这些少年像小弟弟一样可爱天真呢。

一旦看事情的角度变换，那一切都变了样子。

包间的门被打开，叶五浑身酒气的走了进来，他挥了挥手，荣宁低头退了出去，将门带好。

柯小禾起身，后退了几步，叶五看着手足无措的她笑了，伸手做请，“坐，坐。”

“什么事？”柯小禾一脸提防，她看叶五的样子像是喝多了把她什么生意伙伴。

“跟你谈一下卷宗的事，”叶五把桌上的茶水喝了，奇怪道，“坐啊，你怕什么？我们第一天认识？”

“卷宗明天就能运，你别让荣宁出面，换别人。”柯小禾说。

“你怕徐以秾认出来？”叶五看着柯小禾畏缩的样子，不禁拍了下桌子，疑惑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就是怕徐以秾认出来啊……”柯小禾奇怪了，他自己都说了怎么还问呢？

“不是，”叶五撑着脑袋，看得出有点晕，“我是说你怎么像在怕我？”

“因为，”柯小禾掂量着怎么说，发现还真没什么好的等量词汇替换，只好实话实说，“你是□□，帮派的……”

“嗯，然后呢？”叶五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右臂的纹身小蛇在灯光下醒目异常。

柯小禾想了想继续说，“你们是帮派的是坏人混混……”

叶五有点讶异，“你不是我侍女吗？你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