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柯小禾与那两人,叶五嘴角一扯,笑眯眯的走到栏杆前,双臂抓着铁栏,强壮的身子贴在栏杆上伸了个懒腰,像个才打盹起来的大猫一样,完了才将身子撑在那看着柯小禾,那眼神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叶五,”黑西装之一靠近铁栏杆,“人我们带来了,你好好辨认。”
“离的太远了,看不清。”叶五说。
柯小禾只得走上前,可是她往前跨一步,叶五就往后退一步。当柯小禾走到铁门边时,叶五已经背靠监牢的墙壁了,他屈起一条腿蹬踏在墙壁上,双臂抄在胸口重复道,“看不清啊。”
老警察在黑西装的要求下开了门将柯小禾推了进去。
柯小禾咽下口水往前走去,她瞪着眼看着前方的男人。
“来,再近一点。”叶五朝她勾勾手指,一副招呼宠物的模样。
原本躺着的荣宁几人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混混气扶着身上的伤口将柯小禾围在当中。
“叶五,你看仔细一点,我们会照实记录,”黑西装说,“结果用在你的案子里,也许能从轻。”
“我说过,”叶五背部一用力将身子垫了起来,他几乎是贴到了柯小禾的身前,低头眼神滑到了她的手腕处,那边依然戴着自己给的手串,这才笑眯眯的说,“以后都公事公办。”
柯小禾正心惊胆战的想要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忽然叶五在她头顶说,“相貌平平身材……平平,她这姿色还做不了我的侍妾,柯怀思知道我的品味要送也不送她这样的来。”
“她是不是,你说确定些。”黑西装倒也不急。
“是不是,取决于我有没有碰过,她?”叶五嗤笑,“我可没碰过,她,不是。”
叶五语气中鄙夷在柯小禾的心头刺了一下,她白了一眼,也提高音量咬牙切齿的说:“我的确没上过他。”
这话一出,荣宁他们显然愣了,黑西装也尴尬的咳了几声,“既然你确定,那我们就这么记录,柯小姐你可以出来了。”
柯小禾转身推开一脸看戏的荣宁,走出了监牢,还细心的把门给带上,这才转身跟着黑西装离去,一眼没再多给叶五。
“五爷,她真没上过——”一个少年的话卡一半在嗓子眼里,“啊呸!不是,五爷您没上过——”
啪的一下,这少年的后脑勺被荣宁拍到,将粗鄙的话拍回了嗓子里。
“那都是五爷和少夫人的事,轮得到我们多嘴?”虽然荣宁这么说着,可那脸色却不是,明显少年人看热闹的神色。
叶五视线在几个少年人身上扫过,明知故问,“哎?你们昨晚的伤不疼了是吗?”
少年们还没来得及装,叶五就一人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打完他躺倒在地,吩咐着,“别说我不心疼你们,看你们有伤每人三百个俯卧撑半个时辰马步冲拳,不做完没饭吃噢。”
柯怀思把她的档案做的非常清楚漂亮,干净到你明知不可能有人的经历如此简单但就是找不到任何疑点,唯一的那点也在叶五作证后消失了。
黑西装不得不把人放了,柯小禾看着他们在自己的名字后打了个勾。
她不敢提柯怀思,“徐以秾呢?他怎么样?”
黑西装收拾着文件说:“徐长官隶属总务厅,我们无权盘查。”
柯小禾没听懂,是人都知道徐以秾是柯怀思的得力手下啊?怎么……
她被允许离开后也不敢再问,生怕多嘴生事。柯小禾抓过包包外套闷头冲出大楼,电梯太慢她懒得等,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这栋审过自己的地界里。
审讯——是两个从外形到意义都让人打颤的汉字。
旋转的楼梯速度一块就会让人头晕,柯小禾忍着眩晕一口气冲下,最后一阶她也没抬头本想冲出门,却没想一头冲进了坚实的怀里。
“啊——”
“是我……”
她的双臂被大手有力的箍着,着急的耳语响起,是徐以秾的声音,没错!柯小禾确定了才抬头看,如自己撞进人家怀抱一样,徐以秾的身影也狠狠的在这一刻撞进了她的眼里。
柯小禾哭了起来,她的害怕情绪这才一涌而上,怎么都克制不住。
“我我被带去问叶五,他他,他们,他们……”她泣不成声,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这么尖利这么颤抖。
徐以秾甚至都没让她好好说话,便直接将她带进怀里,用外套将人紧紧的裹着,拥在身前,轻柔的如哄孩子的话语,“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一切起的太忽然,完全没有给柯小禾可以反应的时间,她猜当中一定有很多话说错了,事也做错了,但时间不能倒流,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这样。
“怎么办?我是不是又把事情搞砸了?”柯小禾哭着问徐以秾。
面对一个从未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真情实感过的姑娘,徐以秾心里处松了下来,他看柯小禾哭的伤心,便抬手帮她拭去泪滴。
指尖泪水温度还没消失,怀中就多了一个软软的身子,依然带着檀香味,只是这味道若有若无像一丝魂飘飘荡荡的盘踞在她头顶的发丝之中。
徐以秾皱了下眉头,身子想往后靠,可怀里的人却跟过来贴的更紧了,他的心跳都要被偷听去了。
“你说了什么?”徐以秾问埋在他胸口的人。
柯小禾摇了头把询问的事仔细的说了一遍,很详细,详细到徐以秾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能记得这么详细,又怎么会慌乱到失声痛哭呢?为什么她永远在自己面前是戴着厚厚的面具?一直装一直打着主意?
柯小禾抬起泪眼,徐以秾想在这双眼里找到他想要看到的真实,但很可惜,雾蒙蒙的遮盖的太厚了。
那晚湖边叫自己小心为自己递来衣服的姑娘其实也是假象吧,她为的就是自己手中能多一个选择多一条路。
他不愿意去想,柯小禾是因为柯怀思可能倒台才开始对自己泪眼涟涟的发起攻势,可面对她的时候徐以秾就很难做一个“瞎子”。
“他们问你了吗?”柯小禾小心的问。
再小心在徐以秾这里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他说不清是失望还是生气,说出的话有些清冷,“放心,我不会出卖长官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徐以秾始终是没说出这句置气话来,以两人这真假虚实的关系他还没资格说出口。
“叶五那边呢?”
徐以秾的声音越来越冷,“叶五很难说,他至始至终就是游离在我们之外,他比礼月难控制的多。”
“他是为什么被关进去的啊……”
“你今天去怎么不问?”终于,徐以秾的理智暂时退场。
“没想起来……我当时太害怕了。”柯小禾眨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有的是泪水。
徐以秾不去看那双眼,说:“叶五昨晚带人把青帮两个堂口的人灭了。”
“灭了的意思是——”柯小禾发誓她不是明知故问。
“杀了。”
“……”
“据我所知青帮只是派了两个堂口的人来北平谈接管商铺的事,叶五把事做绝,不给谈的机会,”徐以秾说,“不过他还是留了两个活口放回去。”
“为什么?”柯小禾像是在听说书,急着想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他知道接下来会很乱,所以火上浇油,浑水摸鱼,这个人一向干这种事。”徐以秾说起叶五的样子十分鄙夷。
徐以秾鄙视叶五的纨绔油滑——叶五鄙视礼月的不择手段阴毒——而礼月则平等的把每一个人都不当人。
想到礼月,柯小禾的头有点痛,今天的药没吃。
徐以秾知道她的情绪是装的,可不舒服是真的,于是让她早些休息,柯小禾半真半假的哭着将徐以秾送到门口,躺回床上开始捂着头翻腾,脑袋碰到一个纸包,伸手抓来借着灯光看到里面放着一粒朱砂丸,纸上还用毛笔写得十分俊秀的字体——没有下次咯。
礼月放在这的……
想到礼月曾经碰过这个枕头,柯小禾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过现在头疼的厉害她也想不了太多,一口吞下药,又疼了会才迷迷糊糊中昏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睡的出奇的香。
梦里就连礼月的脸也没这么阴险了。
早上,她怎么都想不到会被俆母从床上揪起来,被子也被掀翻丢到地上。
她抖抖索索的抱着双臂,寒风吹大开的房门外吹进来,吹到她的身上。
柯小禾歪头看着门口,那边站满了家里的仆佣,每一个都在用看好戏的神情看着自己。她皱着眉打量着那些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是这样的眼神。
她平时亏待了他们吗?
“看什么呢?”俆母让贴身丫头把柯小禾抓到面前,她自己则端着茶水喝着,声音不大字字刺心,“小禾,我是你妈,作为长辈说的话你要听,家里人找你做点事,怎么还收钱呢?你可是我们徐家的媳妇,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收钱?”起猛了的柯小禾使劲的在脑子里搜索线索,难不成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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