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槐醒来之后家里已经没人。
昨晚江祁的话还在她耳边绕,她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心如擂鼓。她也不得不承认,曾经的纯情男孩现在也颇有手段。
昨晚他说完那句后,见她没答应也不追问,稀里糊涂地就闯了进来,吻得她七荤八素时又问了一遍。
回了什么记不得,只记得在被推到床上后她说今晚你上了我明早你就麻溜滚,而男人却真在最后停了下来,双眼暗暗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去了卫生间。
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其实今早她醒过一次。
被江祁弄醒的。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在唇上,轻轻啃咬。睫毛颤动时,看见江祁撑在她上方,鼻尖蹭过她颊侧,呼吸里带着剃须水的凛冽。
“吵醒你了?”他含着她下唇含糊地问,掌心还贴在她腰侧。
她抬腿要踢,被他用膝盖压住睡衣下摆。挣扎间睡裙肩带滑落,他顺势吻在她锁骨旧疤上,留下湿润的凉意,似乎又被点起了火。
“不舒服。”许之槐挣扎着就要转身背过去,男人却偏不如她意,又把她身子掰了回来,“别闹。”
“局里体检。”清晨刚起床的缘故,江祁的嗓音还有几分沙哑,齿尖磨着那块皮肤,“中午回。”
那时她困得昏沉,被闹醒一肚子火,只顾着再睡回去,嗯嗯两声算应,也不管江祁说了什么。
她别开脸躲他的气息,手腕却被他扣住按在枕边。无名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枚素圈戒指,冰凉的金属硌在两人紧贴的皮肤之间。
“松手……”她刚出声就被更深地吻住,氧气被掠夺时听见皮带扣落地的轻响。
“等我回来。”他抵着她额头喘息,拇指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圈。江祁低笑,吻她眼:“倒挺合适。”
窗外城市的喧嚣早就开始。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今天是周末。
微信上老周给她放了一天假。
厨房的方向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
她脚步顿了顿,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期待。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厨房里空无一人。
许之槐撇了撇嘴,决定自己找些东西吃。
然而,她的目光却被旁边餐桌吸引,盘子里,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新鲜、甚至能闻到麦香的三明治。面包片烤得恰到好处,边缘带着微微的焦黄,能看到里面夹着的煎蛋、火腿和新鲜的蔬菜,色彩诱人。旁边,还放着一盒未开封的鲜牛奶,瓶身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盘子旁边,留有一张纸条,“吃早饭。”
简洁明了。
许之槐挑了挑眉,对他现在自来熟的贤夫人设有些意料之外。嘴里叼着片面包,拍了照自拍给江祁发了过去。
男人回得很快。
刚落座,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起了。”江祁的声音有些低沉,“戒指呢?”
此时天光大亮,阳光刺得之槐眼睛疼,听出电话那头的轻嘲,她收了视线,懒懒“嗯”了一声,又回,“丑,不戴。”
“早餐吃了?”他声音一滞,换手接电话,背景嘈杂,掺着人声笑闹。
“难吃。”她用叉子把煎蛋戳成了两半,像在玩一样,又分成了四块,垒了起来。
江祁似乎有些不满了她的话,解释了一句,话里话外还带着几分得意:“这是我亲自做的。”
“哦,”许之槐知道江祁这倔脾气,明明想要夸自己不说偏偏要你主动夸。可是她想起今天早上被这人弄醒一肚子火,此时也不顺着,
“难吃。
难吃极了。
登峰造极的极。”
对方默了一瞬,还是服了软,声音淡淡:“给你订一份外卖,记得收……难吃就扔了。”
装得可怜。
许之槐勾起嘴角,微风从阳台吹进扬起了她披散的长发,她别在了耳后。
对方似乎在忙,电话的杂音里还挤进了几声熟悉的女声。许之槐听到了,神色平常,也没问,由着对方继续挑起话题。
“行,我一会儿就回来了,等我。”江祁语气柔和叮嘱。
“哦。”许之槐低头看着手指甲,随意回。
挂了电话,许之槐神色如常,主动给老周发了条消息:“最近品牌有寄衣服来吗?送几套日常的过来。”发完后看着手机若有所思。
“有啊,我过两天给你拿过来。”老周的语音回得很快,旁音嘈杂,显然他还在公司呆着的。
“今天中午之前。”许之槐毫不客气,“我买个跑腿你到时候给他。”
“行。”这回老周答得爽快。
民航医院特检科笼罩在乳白色灯光下,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的金属气味。
江祁解开制服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冰冷的耦合剂顺着胸骨滑落。超声探头在心脏区域反复移动,显示屏上瓣膜开合变成跳动的青蓝色光影。
“心率58。”医生敲击键盘,“比标准值低12%。”
他凝视天花板上模拟客舱气压的管道,想起今晨许之槐睡梦中蜷缩的姿势。
“眼震正常。”医师按住他太阳穴,“现在描述旋转方向。”眩晕感袭来的瞬间,视网膜在强光照射下收缩,视野边缘泛起噪点。低压氧舱指示灯由绿转黄, “血氧饱和度96%。”面罩里传来变调的声音,“背诵标准降落程序。”
他张口报出高度表读数,舱外模拟的引擎轰鸣渐弱。
“一切正常。”医师在体检表签章,“可以续签飞行执照。”
江祁扣好衬衫,推开玻璃门。
“体检通过了?”老汪一见他出来就热心一问。
江祁微微点头。
“江祁。”周婷走了过来,“我昨天说的话你还可以考虑一下。”
“我有女朋友了。”江祁话落,从包里拿出了素戒带在了无名指上,刻意后退一步,划开了两人的距离。
周婷一怔。
接着他拨通了电话,眼中浮起了笑容。
“周大美女,你别介意啊,江祁就这死脑筋。”老周尴尬地安慰着女人。
“没事啊。”周婷装作不在意,挺直了腰背,目光仍不死心地落在不远处接电话的江祁身上,“一切都还未落定呢。”
他低头轻笑,飞行靴踏过走廊光斑。候诊区电视播着航班动态,某条航线正穿越晨昏线。
“先走了。”江祁挥手作别。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开车绕了一圈先去了高中门口。
他记得许之槐最喜欢吃这边的一家脆皮烤鸭。
江祁的目光穿过学人群,落在街对面中学的砖红色围墙上。几个穿校服的男生正翻墙逃课,裤腿蹭上白色墙灰。
其实他远比她知道得更要认识她。
十五岁的江祁攥着新领的教材,站在小巷尽头的死胡同。三个高年级男生把他围在墙角,发出细微的嗤响。
“转学生不懂规矩?”领头的扯他衬衫,“这学校要穿校服。”
汗水沿着脊柱滑进裤腰。他盯着对方鞋面上自己的倒影,计算着出手角度。巷口突然传来单车急刹的刺耳声响。
许之槐单脚撑地,校服系在腰间。
她嘴里叼着棒棒糖,视线掠过他渗血的嘴角,最后落在施暴者脸上。
“教导处在统计贫困生补助。”她突然说。
巷子里静了一瞬。
施暴者皱眉:“关我们屁事?”
“他穿不起校服,而他好像也没几件衣服,”许之槐用糖棍指向江祁,“你们现在弄脏他这件衬衫——”
她突然甜甜笑起来,梨涡盛满巷口漏进来的阳光。
“猜猜班主任会不会觉得,有人欺负贫困生?”
烟头掉在地上。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骂骂咧咧地退开。经过她身边时,她突然伸脚绊倒领头的人,膝盖压住对方后背。
“对了,”她俯身捡起对方掉落的钱包,抽走现金塞进江祁书包,“把人家的钱还了。”
单车链条重新转动时,她回头看了眼仍僵立在原地的江祁,棒棒糖在齿间发出清脆碎裂声。
“喂,”她眯起被阳光刺到的眼睛,“学生证掉了。”
他猛地回神,指间不知何时掐着枚生锈的校服扣子。走廊窗外,翻墙的男生们早已消失,只有围墙上的白灰在风里簌簌飘落。
江祁,承认吧。
你远比你想象中的更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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