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河边。
二花被人五花大绑,扔在马车里颠得晕头转向,还不等她缓过来,就又被人拽出去,扔到河边。
早晨的露水还很多,她在草丛里滚了两圈,衣服湿了一片。
二花:你奶奶的,真看老娘好欺负是不,陆明琰这个王八蛋。
风华:应当不是他,派来的人武功不高,只是个会点拳脚功夫的家丁。
二花:不是他?可我在京城,也没得罪过别人吧?难不成……是顾淳之受不了早上的委屈,所以找人打我一顿?
风华:……
“照主子吩咐的做。”赶车的家丁对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说道,“你在这儿看着她,我去搬两块石头。”
这是打算溺死她。
身材魁梧的壮汉力气很大,他一把提起二花,像拎小鸡崽般就将二花套近麻袋,只等同伙拿来石头,将她沉河。
嗯,是个废话不多的反派。
二花在麻袋里挣扎试了试,可手被绑得死紧,根本挣脱不开,嘴又被堵住,叫不了人。
完蛋。
早知道早上不把田子轩和顾淳之给气走了。
这时,搬石头的家丁回来了,壮汉打开袋子,不等石头落下,就听不远处传来声音:
“住手!”
是顾淳之!
二花刚变红的眼睛慢慢暗淡下去,挣扎了几下示意自己在里面。
壮汉立刻踢了她一脚,疼得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顾淳之见状,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来到二人面前,但因为二花还在他们手里,没有轻举妄动。
“别过来,过来我就砸死她!”拿着石头的家丁说,“你是什么人,公主府处置下人,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公主府?二花脑海中立刻冒出那个陆明琰头号脑残粉的嘉诚公主,原来是她啊,也是,除了她还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弄死自己?
这里面没有陆明琰的借刀杀人,她是不信的。
“公主府?”顾淳之不知里面利害关系,以为是二花得罪了公主,“两位怕是认错人了,里面是我的夫人,不是什么公主府的下人。若是夫人哪处得罪公主殿下,淳之愿携夫人赔罪,还请两位放过她。”
啧,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讲什么大道理啊。二花撇撇嘴,觉得被踢一脚的屁股更疼了起来。
果不其然,两个家丁嗤笑了一声,毫不鄙夷地道:
“你个草民,也配见公主?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不然自己身家老小的性命怕不是也不想要了。”
顾淳之震惊于他们的无法无天,眼看着石块就要砸进袋子,他再顾不得其他,出手将石块接下,转而先将瘦下些的家丁一掌打伤,再去争夺袋子。
可他低估了壮汉的力量,只见壮汉拎起袋子朝他打来,他不想伤了里面的二花,只得后退两步跳开。
“呜呜……”二花在里面发出两声痛苦的呜咽。
壮汉力气大的出奇,看见同伴被打伤,气极败坏地将二花揪出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请住手!”顾淳之没有把握在他折断二花的脖子前救下她,只得不敢再动。
“打伤了俺的干爹,俺要你俩偿命!”
壮汉说罢,手上用劲,二花几乎听到自己脖子传来咔咔的声音。
“二花!”顾淳之焦急地想要上前,偏被另一个家丁抱住了腿。
“铁头,先杀了那个女的!主子要的是她的命!”
顾淳之不得已,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儿,对二花大喊:
“二花,朝河里跳!”
与此同时,石子儿飞出,刚好打在壮汉的手腕上,他吃痛,下意识松了手,二花毫不犹豫跳进旁边的河里。
她如今被五花大绑,如果跑向一旁,会被壮汉直接按着后背拽下脑袋。可是……待到跳进河里,二花才反应过来,这不等同于让自己淹死吗?
河水咕噜噜灌进来,不等她失去意识,一个白色的身影随之也跳了下来,他游到二花身边,将她带至河面。
河水湍急,没多一会儿两人就被冲出很远,顾淳之为她解开手上的绳子,四下张望能够栖身的东西。
二花扣出堵在自己嘴里的破布,因为鼻子也进了水,眼泪被刺激得停都停不下来,只能抓着顾淳之的衣服勉强呼吸。
水流速度很快,顾淳之也逐渐体力不支,他找到一块浮木,将二花推了上去,浮木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他便推着它,试图朝岸边游去。
“谢谢你,顾淳之,你是个好人。”二花趴在浮木上,低声道。
顾淳之没有回答。
“对不起,我以前待你那么不好。”二花难得良心发现,“你放心,我们得救以后,我会把花掉的你的钱都还你的,不会耽误你再娶媳妇。”
顾淳之皱眉。
“你你你不要不信嘛,田子轩是没有多少月俸,但我会进宫的,等我嫁给了皇帝,就有很多很多钱了,我都会还给你的。”
说到这儿,顾淳之似是忍不住:
“请闭嘴。”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如此严厉的话。
大概是真觉得她在给他画饼了。
可她是真心想还他钱的!
眼看着就要到岸边,二花甚至觉得自己伸手就能碰到那棵大柳树垂下来的树枝,可顾淳之却脸色不对地停了下来。
他的脚被缠住了。
“二花,这里离岸边不远了,你抱着浮木游过去,找人来救我。”他说。
“你开什么玩笑,下面都是暗流,你肯定会被冲走的。”她已经感觉到脚底下湍流不息的水流了。
而且她被踢的那一脚生疼,就算靠着浮木,也不一定能游过去啊。
她下意识抓住了顾淳之的手。
顾淳之却想挣脱:
“不用管我,你先过去,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我屁股受伤了,游不过去!”
“我,我的脚被缠住了。”无奈,顾淳之只得说出实情,如果二花执意不去拼一把,他们俩就都得死在这儿。
啊?那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考验我呢,拜拜喽您。
就在二花准备放手的时候,顾淳之看着她的脸,一向只有淡漠的眸子里竟难得泛出些情绪来:
“二花,老家房屋的地契,我用油纸包好放在灶台里了,你进宫前,变卖了吧,多少有些钱财傍身。你我夫妻一场,我只求你,能逢年过节给我父母上柱香,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怕是不能再尽孝了。”
二花的手顿了顿,含糊点头应着:
“还,还有别的嘱咐吗?”
手上用了用力,顾淳之看着水珠滑过二花的脸,犹豫片刻,还是接着道:
“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我们成亲那天,如果不是我没察觉到酒里有人下药,你也不会被他们带走,在京城遭遇这等凶险,是我……没保护好你。”
说这话的时候,顾淳之已经在往外推着二花了,可二花……
“呜呜呜风华,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风华:你才觉得?
二花:我不想顾淳之死的啊,我只是不想他卷进来,你说他干嘛要来京城呢,老老实实在家当个教书先生不好吗?呜呜呜弄得我现在很难办啊。
风华:……
顾淳之感觉推不动,才发现二花正可怜巴巴地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压下心中泛出的暖意,语气是对二花从未有过的温和:
“二花,听话,放手。”
“呜呜呜不要,顾淳之我不想你死!”
“再不放手,我们怕是……”
“我不要,我就是不要你死!”
“二花……”
顾淳之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卷入河底的暗流中,他慌张地想要把手从二花手中抽出,却发现她竟紧紧握着,连浮木也不要了,跟着他一同被河水冲往未知……
二花……
傍晚的风有些凉,二花是被冻醒的。
醒来时,两人已经是在下游的岸边,远处有一个不算高的斜坡,河水从那里流下来后,就放缓了流速。
她晃晃耳朵里的水,对风华说道:
谢谢你,风华。
风华:去看看顾淳之吧,在斜坡被冲下来时,他把你护在怀里,应该是被石头划出不少伤。
二花:唉,该说不说,顾淳之还真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公。
风华:温良纯正。
风华只说了这四个字后,就再没说其他。
二花耸耸肩,爬过去看了看顾淳之的伤势,好在都是皮外伤。把自己和他湿透的衣服扒了下来后,二花用干柴钻着了火,烘烤着。
看样子天色不早了,希望田子轩能赶快找到她吧。
这里是个峡谷,两侧的山岩太高,加之她已经体力不支,明显不能带着顾淳之出去的。
夜里山谷的风很凉,二花却发现顾淳之脸红得异常,用手去探,果不其然发烧了。
也是,人在昏迷状态□□温不好恢复,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
不过……刚好当她的火炉啊,反正他烧都烧了,自己又没有药,又没有毯子,她还冷得要命呢。
就这样,二花穿着里衣,小猫一样缩在顾淳之怀里,总算是睡着了。
第二日
顾淳之捂着头转醒,下意识想要坐起身来,却感觉臂弯处一片沉重。
他垂眸看去,不由一僵。
只见身材如水蛇般的女子正枕着他的胳膊,睡得香甜,而且她身上,只着肚兜与亵裤,两条又白又长的腿像玉雕般半弯曲着,在身下绿草的映衬下散发着白色光辉。
灵华万千。
顾淳之脑海中不由冒出这四个字。
下意识抿了抿唇,顾淳之几乎想立刻逃离这里。
他不想惊醒她,弄得两人难堪,遂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抽出胳膊后,方才急急走向熄灭的柴堆边,将自己的衣物穿戴好。
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可是他又不傻,他想不明白二花此番,是为何?她难道不知何为男女之别吗?明明,明明已经不要他了,为何还要……舍命跟随他。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二花的双腿之上,待到反应过来时,他羞怯难当,不禁苦笑。
怎会不动欲啊,那样一个狐媚子。
可是,即便他们已经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她也嫌他是个穷书生,嫌他古板呆闷,嫌他对她没有好脸色。
二花想要荣华富贵,他若是能给她,她就不会再去找别人了吧。
更何况,她在他的心中,并非没有重要到让他放弃对师父的承诺,放弃自己想过的日子,放弃永州的那个家,他只是觉得她心里无他,不想给她徒增困扰。
可是,一旦动了欲,那份纯粹的念似乎就参杂了许多人世间的爱恨嗔痴,让他原本清明的心蒙上一层阴霾。
良久,顾淳之叹口气,他到底不是天上的仙人,也不是书中的圣贤。
二花再度醒来时,闻到一股香味,她下意识去看,发现顾淳之已经醒了,正在烤鱼。
她捧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来到他身边坐下。
“你醒了?”她客套一下,然后解释昨晚的情况,“我,我是看你烧得太厉害了,才,才想着自己身上湿,可以给你降温,所以……”
“嗯,无妨。”他回答。
嗯?他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二花还以为顾淳之会冷脸看她,说她不自重呢。
“鱼要焦了,顾淳之。”她流着口水提醒。
顾淳之恍然发觉般,将它从几乎变成碳的木棍上取下,却是没有直接递给二花,而是放在自己身旁比较干净的石板上,撕下鱼肉细心地吹凉了后才递给二花。
不是吧,就给我一片?
二花噘着嘴接过去,一口就吃没了,刚要嘲讽他几句,就见顾淳之已经又拿着一片鱼肉递到她面前,眼神却并不看向她。
带着狐疑,二花别扭的吃下第二片鱼肉,看到顾淳之赶快又给她准备好第三片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顾淳之,你脑袋进水了?”
拿着鱼肉的男人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你把它给我,我自己弄就好。”二花指了指烤鱼。
“它很烫,还有刺,我怕你伤到。”顾淳之边说,边将又烤好的一条放到自己身边。
“那好吧。”二花没再坚持,她总觉得,他今日的眼神怪诡异的。
被投喂得饱饱的后,二花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衣物早已经被穿戴好,她觉得奇怪:
“顾淳之,你给我穿的衣服?”
他碰都懒得碰她一下,还能这么贴心给她穿好衣服?
原本正在专心致志处理剩余碳火的男子一顿,没有转过身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二花眯了眯眼,细细打量他,发现顾淳之红了耳根。
和当年第一次救下她时一模一样。
她心底一惊,不会吧,三年都没有什么苗头的事,他不会这时候……呃。
心中一旦有了猜测,二花便纠结起来。
二花:风华,怎么办啊,顾淳之不会突然喜欢我了吧!
风华:绝无这种可能。
二花:可是他的眼神真的很诡异啊。
风华:你做的那些事,就差给他送一顶帽子了。
二花:倒也是,除非这顾淳之有什么毛病,我长得又不好看。
顾淳之用土埋好残余的火星,以免它们蔓延后,去河边洗了手,然后将衣服的一角撕下,浸了水,来到二花身边。
“河水太凉,你用这个擦手吧。”
“哦,好的。”二花接过,将刚才吃鱼不小心粘上的草木灰擦干净后,还是礼貌地问了问,“我看到你后背受了伤,还好吗?”
顾淳之摇摇头:
“只是些皮外伤,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二花点点头,难得认真道:
“顾淳之,昨天落水时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是个好人,我会把欠你的钱都还你。”
顾淳之呆呆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低下头:
“不必,你我夫妻,何来欠钱一说。”
“可我们并没有夫妻之实啊,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再娶的!”
“二花……”顾淳之纠结半晌,才终于说出心中所想,“我们可不可以,不和离?”
“什么?”二花震惊,“不和离?顾淳之,你要给皇帝戴绿帽啊!”
顾淳之一愣,嗓音深沉:
“你我才是夫妻,要带,也是他给我戴。”
随后,他发现话中不妥之处,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就说你脑子进水了!顾淳之,你不要以为和我共患难过,咱俩之间就能生出什么情分,你只是一个穷书生,我可是皇帝相中的女人,我劝你不要再胡搅蛮缠!”
“你!”顾淳之胸中涌出怒气,而因她的不离不弃刚出生的那点缱绻之意,也瞬间烟消云散。
也许二花说对了,他真的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被她的身子勾了魂,如今又被她的话伤透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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