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走出校门,太阳已经要落山了,整个学校都没有开灯,武东老师也已经回家了,校园里一片昏暗,我站在操场中央,好像是整个世界唯一的生物,空无一人的校园好像一只巨大猛兽,我哭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裤子上面都是血,上一次月事明明才刚走几天,毛永真老师告诉我那叫月事。
顾不得血,我只是哭,我一边哭,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红姐姐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走到了桥边,看着桥下的溪水,身下的剧痛让我有些恍惚。
我想了想,走下桥,趟过溪水,开始搓洗自己。
红姐姐在一旁看着我,默不作声。
我想起来第一次看到红姐姐的场景,是爷爷把她带回来的,她柔软的身体被装在麻袋里,嘴巴堵着,手脚捆着,只能呜啊呜啊的向我叫着。
我不知道她在叫什么,也记不起来她为什么要叫,爷爷说她是新妈妈。
可是红姐姐看起来比现在的我,也大不了几岁。
记忆太过模糊,我只记得红姐姐发出不成形状的叫声,再后来,红姐姐一动不动了。
红姐姐长出了小尾巴。
再后来,红姐姐雪白的皮肤慢慢地变成了青色,再后来,红姐姐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恶臭。
爷爷不准我说出去我看到了什么,然后拖着红姐姐的身体,扔进了菜窖里,又用泥巴一遍一遍地封住了菜窖。
夜里,我再次听到红姐姐的声音,她说她很冷,让我把她放出来。
我把她带出来了,又把妈妈留下的衣服给她。
她终于不冷了,我也收获了第一个朋友。
第二个朋友,就是桥阿姨。
桥阿姨是个健忘的人,总是忘记穿衣服就出门了,有时候是不穿上衣,有时候是不穿裤子,我每次都会很认真的提醒她,可是她下次就会忘记。
第三个朋友,就是小猫阿花。
这是个嘴巴很馋的家伙,脾气也很差。
我只有这三个朋友,也只有这三个朋友愿意与我说话,桥阿姨和阿花行踪不定,大多时候只有红姐姐愿意跟我说话。
她青色的皮肤和鼓出来的眼睛看着有些骇人,但是貌似大家都习以为常,将她视为空气。
当然,大家也将我当做空气,如果我执意加入他们的谈话,我就会收获一堆白眼。
不过还好,我还有朋友可以说话。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一直都是跟红姐姐待在一起,夏天到了呢,蝉鸣声让人觉得很心烦,也可能是蝉停在附近的缘故,光是它的叫声就让人感到酷暑难耐。
班里的男生都有零花钱可以买冰棍吃,村子里的小卖部感觉就像是给他们建立的。
但是女生是没有零花钱的,能来上课就已经很不错了,年纪稍长的姐姐一般都要出去打工了,再大一点就要嫁人生娃了。
“红姐姐,你说生娃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呢?”我蹲在地上用手指随意地画着画,画的人就是红姐姐,天气太热了,只是用手指在沙砾上画画都会汗流浃背的程度。
“我也不知道。”
红姐姐回答道。
不远处,王月季跟李牡丹正在看书,她们两个好像很喜欢去图书馆里看书——就是好心人捐赠出的图书馆,里面有很多书籍,都是他们捐过来的,校长特意留了一间屋子装这些书籍,每天都有值日生去打扫卫生。
李牡丹跟我家住的比较近,所以一开始老师把我们两个组队在一起值日,可是她不喜欢我,她特意去找老师,把我跟李牡丹对调了一下。
所以,我就跟百耀年一起值日打扫卫生了。
百耀年从来不做值日,也没人敢使唤他做什么,所以打扫卫生只有我一个人来做。
“你画的是阿花吗?”红姐姐突然说话,把我吓了一跳,我停下手,看了看地面,我画了一只猫。
“如果阿花真的有这么可爱就好了。”
我说。
我跟红姐姐一起笑了,这时候就听见喵喵的叫声,我扭过头去,阿花正趴在墙上,舔着嘴巴看着百耀年手里的火腿肠。
百耀年不悦地看了一眼阿花,捡起一块石头就狠狠地砸向阿花,阿花反应灵敏,转身就躲过了。
“死猫,总有一天我会………”百耀年咬牙切齿地骂道,还没说完,上课铃声就响了。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我便再也不敢直视武东老师的眼睛,而他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是用以前的态度面对我——就是把我当成坏孩子那么对待。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为什么答不出来呢?”
武东老师盯着我,声音虽然平静,却充满了火药味,大家都兴奋地看着好戏,似乎没有人觉得这是不对的。
我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好像一个木偶,我答不出来这么简单的题目,所以我又被罚站,站在教室外面。
我走出去时,百耀年带着一群男生朝我起哄,我沉默着,而武东老师也什么都没有说,大家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放学后,我跟百耀年一起留下来值日,而百耀年又一如既往地消失不见。
我叹口气,开始打扫卫生。书架上又有很多灰尘,书本被那些男生们扔得到处都是,椅子也都在地上躺着。我蹲下身,一本一本地将书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灰尘,再仔细地放回书架上。
“你在干什么呢?”
武东老师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吓得我浑身一僵,直接怔在原地。
我不敢抬起头,我的心砰砰直跳,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挤压着,喘不上气来,我尝试着呼吸,却感到一阵阵头晕,我又尝试着站起来,却没由来的往后一仰,踉跄着碰到了椅子,椅子发出一声巨响,跟我一起翻倒在地上。
我的视线随之落在了地面上,看着一双男士皮鞋朝着我一步步靠近。
我极力想躲开,可是我办不到。
噩梦又一次降临。
恍惚间,我爬出门口,却又被拖回去了,我看到了百耀年。
我想向他呼救,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看到他在用火腿肠引诱阿花。
阿花傻乎乎的看着他手里的火腿肠,却没看到危险——百耀年另一只手背在背后,紧紧握着一把剪刀。
对了,今天有美术课,我们还在毛永真老师的指导下剪了窗花。
阿花跳下来的一瞬间,百耀年的剪子就贯穿了她柔软的身体,阿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百耀年抓到了手里。
百耀年像是得到了一个绝好的玩具,他饶有兴致地用摆弄着阿花的身体,先是将阿花的四肢一一掰断,阿花纤细的四肢在他的膝盖上每发出一次清脆的声响,阿花就惨叫一声,凄厉的叫声似乎唤醒了百耀年某种沉睡的嗜血本能,他开始更加残暴地对待阿花,直至阿花死去。
末了,百耀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稻草,塞进了阿花的嘴里,然后将阿花的尸体用力一扔——
好像扔向了远处。
百耀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我呆呆地躺在地上,很难将刚才的一切贯穿起来,屋外的阿花被残忍地杀死了。屋子里的我,好像也被杀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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