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海岛上的日头落得很快，下午五点，天际已经漫上昏色。

天空彻底暗下来之前，最后一个外出探索的人回到了营地。

众人围坐在篝火边，就着冷水吃了点压缩饼干。

他们背包里自带的食物放在平日里只够吃一顿，现在情况特殊，暂时没有找到食物来源，只好一块压缩饼干掰成两顿吃。

橙呈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空荡的胃早就开始叫嚣，囫囵一块饼干下肚，收效甚微。

还是饿。

想了想背包里仅剩的那块饼干，橙呈拧开水壶盖子，灌了两大口，强行咽下翻腾的饥饿感。

饿的不只是橙呈一个人，所有人都饿。

微薄的一点进食不但没有让饿意得到缓解，反而如一剂引诱剂，愈发地催生了进食**。

可是现在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外出的三人没有找到食物和水源，众人凑在一起简单交流了几句情况，便决定早早休息，等到天亮再继续探索。

他们排了个守夜顺序，便陆续睡下了。

橙呈排到的时段是凌晨三点到五点，他前面一位是头盔哥。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橙呈在手表上定了个两点五十五的闹钟。

这个手表也是节目组准备的，只有基本的时间功能和应急照明功能。

做完这一切之后，橙呈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枕着背包和衣睡了。

陌生海岛上的第一个夜晚，饥寒交迫伴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橙呈原以为今晚会很难熬，却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睡。

夜色浓稠得如同置身深海，篝火的跳动都变得缓慢了。

不远处的林子里，窸窸窣窣的声响浪潮般由远及近，似乎还夹杂着呼救，模糊而遥远。

篝火映照下，橙呈紧闭的眼皮突然动了动，又在即将醒来的前一刻平息下来，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拉回了梦境。

直到紧贴着手腕的震动打破了梦境。

橙呈霍然坐起身，发现本该守夜的头盔哥不见了，与此同时，他也听清了那道呼救声，就在不远处的林子里。

橙呈脑海里立即闪过那只美人虾的影子。

靠，该不会他今天下午一语成谶了吧？

来不及多想，橙呈立即开始摇人，试图叫上两个人一起去营救头盔哥。

可这些人像中了沉睡魔咒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

时间不等人，橙呈无法，只能拿起刀，孤身钻进林子里，朝响动的方向摸去。

海岛上的夜晚格外黑沉，可视范围不超过两米，四面八方都传来树叶沙沙声，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橙呈握紧手里的军刀，凝实仔细辨别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

四周的景色在黑暗中融为一体，随身携带的手表有照明功能，但考虑到虾具有趋光性，在没清楚情况前橙呈不敢轻易使用。

跟着呼救声走了约莫两百米，那道呼救声先是逐渐变大，接着又蔫了下去，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声音也越来越嘶哑。

头盔哥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橙呈确定他和头盔哥的距离正在逐渐拉近，心一横，认准方向跑了起来。

如墨的夜色里，橙呈似一尾游鱼在密林里敏捷地穿行，反应快得像是认识这片林子里的每一根树枝、每一道沟坎。

遇到什么障碍，不等头脑开始思考，身体就已经自动做出反应。

这让橙呈自己也十分惊讶，在他穿来之前，他只是一个天天泡在实验室里的研究生，不至于四体不勤，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身体素质。

难以想象原本的“橙呈”究竟经历了什么。

风中逐渐多了些别的声音，乍一听是树叶摩挲声，可随着和目标间的距离迅速拉近，橙呈清楚分辨出，那不是树叶，而是无数节肢在铺满落叶的林地里划过。

“救……救命啊——”

橙呈隐约看见不远处的一团黑影，头盔哥近在咫尺。

头盔哥也看见了他：“谁，是人吗？橙呈？温别心？不管是谁快救救我！”

“还吃虾吗？”橙呈勉强哼笑了声，长时间的急速越障奔跑让他有些体力不支。

头盔哥流下悔恨的泪水：“我只求它们不要吃我。”

只见周围地上密密麻麻全是美人虾，少说也有成千上百只，看起来形态都很正常，似乎没有变异。

但美人虾是配偶意志协同体，并不具有族群意识，眼前这群美人虾能够成群结队出现在这里，并且目标明确地将头盔哥绑架这一点，已经说明了问题。

行为模式发生改变，或许它们的异变是智力层面的。

橙呈试图伸手去够头盔哥，但他处在美人虾群的正中心，和橙呈中间隔着两三米，中间全是密密麻麻红白相间的美人虾，正面朝橙呈张牙舞爪地示威。

美人虾发不出声音，就那样静默地保持着进攻姿态，一只两只可能没什么震慑力，可当这个数目扩大到成千上百，那种诡异的压迫感令人难以忽视。

橙呈退后两步蓄势，用力朝近处的美人虾群挥了一刀，军刀划过范围内的美人虾纷纷往后弹跳出去，无一命中。

下一秒，周遭的美人虾前赴后继地填补了这个空缺。

头盔哥的反应比美人虾更大：“你那刀能行吗，他们有枪的呢，怎么一个都不来！”

“啊啊啊它们在敲我头盔，怎么办，能不能把它们弄下去！”

“我身上还有手榴弹，我要把它们都炸了！”

刚还精疲力竭的头盔哥这会见到救援，又恢复了活蹦乱跳，吱哇乱叫个不停，丝毫不复下午要吃虾的嚣张。

但橙呈这会没空搭理他。

这群美人虾被他刚才那一刀激怒，正成群结队地朝他逼近。

橙呈一面闪避，一面挥刀驱逐，可人的体力有限，美人虾却似乎无穷无尽，无数虾钳上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银光，远看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预备择人而噬。

在美人虾的包围下退出一段距离后，橙呈身侧出现一条下垂的枝干，他伸手抓住它，三两下爬上树，终于勉强离开美人虾的攻击范围。

经过刚才那一番林间奔跑与打斗，橙呈本就不多的体力此刻快要见底，小臂上那道划伤因为拉扯而隐隐作痛。

可树下的美人虾群却毫发无伤，甚至团团围在树根边，一层叠着一层往上爬，不把他钳下来誓不罢休。

继续这样下去，不仅救不下头盔哥，连他自己的安全也成问题，必须得想个办法。

喘息片刻，橙呈扬声问道：“你能动吗？”

“不、不太行，这些虾把我钳死了，我tm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该死。

橙呈抬起拳头撞了下树干，一枚鹅蛋大小的果实突然砸中了他的头顶，橙呈下意识捂着头往上看去，这棵树上结满了这样的不知名果实。

橙呈突然有了主意，随手摘了个果子，狠狠砸向虾群。

两秒后，被砸中区域的美人虾掉转方向，往树根边涌来。

有戏！

橙呈眼睛一亮，他可以把美人虾都吸引到自己这边，再带着头盔哥从树上脱身。

“等着，待会你要是能动了，尽量往树边靠。”

“诶诶，你去哪，管管我啊！橙呈，橙哥，橙大爷，别走啊！”头盔哥发出杀猪般的哭嚎，回应他的是在耳畔炸开的两道声响，彻底把他吓老实了。

橙呈不再管头盔哥，往树的更高处爬去。这个海岛上的树木普遍不高，但胜在密集，让他可以从一棵树跳到另一个树上。

橙呈一面移动，一面摘下果实往头盔哥的位置砸。

那些被果实砸中的美人虾果然转移了仇恨，纷纷抽身去围攻橙呈。

密密麻麻的虾群里，吓傻了的头盔哥上一秒还在为被橙呈误伤而哀嚎，下一秒就神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回想起刚才橙呈的交代，头盔哥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忍着被虾钳夹得遍体鳞伤的刺疼，一点点朝最近的树根挪动。

他身上还夹着密密麻麻的美人虾，整个人像是团移动的虾巢。

“求求了求求了，我还不想死，还有那么多粉丝在等我，要是能活着回去，橙呈你就是我亲哥，不，我要把你供起来……”

头盔哥带着哭腔碎碎念着，感觉自己身上的阻力越来越小，渐渐地他能抬起手，抓着身上的美人虾往下扯，终于移到树下。

可树下黑漆漆的，看不见橙呈的踪影。

头盔哥心里一咯噔，转念又安慰自己，不会的，橙呈都追到这里来了，不会抛下他的。

要不，照个灯看看？头盔哥这样想着，举起了随身携带的手表。

与此同时，橙呈好不容易摸离头盔哥最近的那棵树上，探出身的刹那，亮光乍起，橙呈被突如其来的灯光直射刺激得眯起了眼，伸出的手也顿住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风中蓦地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低泣，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人与虾的神经。

美人虾群突然狂暴，而两人惊异地自己发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面面相觑动弹不得，转眼便被潮水般涨起的虾群淹没。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头盔哥认出了橙呈的最后一个口型。

——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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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还吃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