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会议的沉闷气氛,像一层无形的灰霾,笼罩在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
即便成功捣毁了康悦中心的黑市链条,那份源于背叛与贪婪的寒意依旧挥之不去。
众人沉默地收拾着东西,脸上难见喜悦,只有卸下重担后的疲惫。
万又水将最后一份证据清单归档,合上档案盒。
她感到的不仅是身体的劳累,更有一种精神上的消耗。
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精准地捕捉到那个站在白板前的身影。
林雨正背对着众人,仔细擦拭着白板上最后的痕迹。
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挺拔却难掩僵硬的肩背线条,尤其是左肩,活动时那份不自然的滞涩,像一根刺扎在万又水心里。
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自己的东西和林雨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径直走了过去,安静地停在她身后。
林雨似有所觉,放下板擦,转过身。
案后的疲惫让她惯常的冷硬外壳出现了一丝缝隙,她看着万又水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坚持,那拒绝的话在唇边绕了一圈,最终化成了一个极轻的颔首。
“嗯。”
一个字,便是一切默许的开始。
一前一后走进林雨的办公室,反手关上门。
“咔哒”一声轻响,仿佛将外界所有的纷扰与冰冷彻底隔绝。
夕阳暖融融地洒满整个空间,空气里漂浮着独属于林雨的、令人安心的冷杉与书卷气息。
“帮我一下。”林雨背对着她,声音比平时低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万又水上前,小心翼翼帮她脱下警服外套。
指尖不可避免地滑过她紧绷的肩臂线条,感受到那底下细微的颤抖。
当打底衫褪下,露出那片青紫交加、依旧肿胀的淤痕时,万又水的呼吸猛地一窒,心疼得无以复加。
药膏在指尖搓热,她覆上那处伤痕,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指尖下的肌肤温热而细腻,万又水全心投入,用指腹细腻地描摹、揉按,试图化开那些凝结的痛楚。
林雨闭着眼,长睫轻颤。那轻柔的、带着怜惜的按压,像是最有效的止痛剂,不仅驱散了疼痛,更带来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酥麻感,从接触点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靠,将自己更贴近那份温柔的来源,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喟叹。
这声叹息像羽毛搔刮在万又水的心尖。
她鼓起勇气,低下头,柔软的唇瓣极其轻柔地印在那片伤痕的边缘。
这是一个不含**、只有纯粹心疼与安抚的吻。
林雨浑身猛地一颤,却没有躲开。反而像是被这个吻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背脊微微放松下来,向后靠入了万又水的怀里。
万又水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从身后轻轻环住了林雨,手掌交叠在她平坦的小腹前。
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林雨没有抗拒,甚至将头微微后仰,靠在了万又水的肩上。呼吸交织,空气中弥漫着药膏的清冽和一种急剧升温的、令人眩晕的亲昵。
万又水侧过头,嘴唇几乎贴着林雨的耳廓,用气声沙哑地唤她:“林队……”
林雨微微偏过头,湿润的目光与她对上,近在咫尺。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呼吸可闻。
那种无形的张力拉扯着她们,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失控。
就在这时,万又水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万又水有些不舍地松开手,接起电话。
“水水啊,下班了吗?妈妈今天炖了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回来吃饭吧?你都好久没回家了。”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万又水下意识地看向林雨。
林雨已经直起身,正在拉好衣服,侧脸看不出情绪,只有耳根那抹未褪尽的红透露了方才的暧昧。
“妈,我……”万又水犹豫着,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林雨。
一个冲动又大胆的念头忽然窜上心头,她几乎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我……我能带个同事一起回来吗?她……她今天也没吃饭。”
电话那头的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爽快答应:“好啊好啊!是你队里那个杜警官吗?欢迎欢迎!”
“不是杜玥,”万又水看着林雨,心脏砰砰直跳,“是……林队。”
“林队长?!”母亲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惶恐,“哎哟,是领导啊!这……家里没什么好菜……会不会太怠慢了?”
“不会的,妈,林队她……人很好的。”
万又水急忙保证,一边用眼神向林雨传递着恳求。
林雨显然听到了对话,她有些讶异地看向万又水,似乎没料到这个发展。但在万又水那双写满期待和些许不安的目光注视下,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那……那好吧!快请林队一起来!”母亲的声音变得热情又紧张。
挂了电话,万又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林雨:“我……我就是突然想……我妈她……”
“没关系。”
林雨打断她,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仔细听,却能品出一丝不同以往的温和,“走吧,别让阿姨久等。”
去万又水家的路上,林雨还特意停下车,去水果店挑了一个果篮,又买了一盒上好的茶叶,礼节周到得让万又水既感动又有点想笑——这和她平时冷硬的样子反差太大。
开门的是万母,系着围裙,脸上堆满了热情又局促的笑容:“林队长,快请进快请进!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
“阿姨,打扰了。”林雨微微颔首,语气是难得的谦和。
饭桌上的气氛起初有些微妙的拘谨。
万母显然对这位“冷面领导”心存敬畏,不停给她夹菜,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
林雨坐得笔直,吃饭动作斯文克制,有问必答,但话不多。
只是在万母又一次给她盛汤时,她非常自然地将万又水面前那碗已经凉了一些的汤换到自己面前,将新盛的热汤推给了万又水,并极其自然地说了句:“喝热的,对嗓子好。”
这个细微的动作和话语,无比自然,却瞬间打破了那层无形的隔膜。
万母愣了一下,看着林雨,眼神里的敬畏慢慢被一种真切的暖意取代。
她笑着对万又水说:“你看你们林队,多照顾你。在水水单位,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林队长。”
“不会。”林雨看向万又水,目光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她很优秀,也很努力。”
这句话让万又水耳根发热,心里甜丝丝的。
饭后,万母泡了林雨带来的茶,话匣子也打开了。
或许是那杯茶,或许是林雨虽然话少却始终专注倾听的态度,万母渐渐不再把她当成高高在上的领导,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聊天的晚辈。
“林队长,你别看水水现在当警察风风火火的,小时候可怂了。”
万母笑着开始爆料,“有一次带她去乡下,看到一只大鹅,被追得满田埂跑,鞋都跑掉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最后还是邻居家小孩把她救下来的!”
“妈!”万又水瞬间脸红到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雨端着茶杯,闻言唇角明显地弯了起来,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漾开真切的笑意:“是吗?想象不出来。”
她说着,目光转向面红耳赤的万又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还有呢!”万母聊得兴起,“她小时候练字,没耐心,把她爸珍藏的毛笔拿去蘸墨水画画,画得满脸都是,还非说自己是小花猫……”
万又水捂着脸哀嚎,恨不得穿越回去捂住妈妈的嘴。
而林雨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问上一两句细节,比如“她画的什么画?”“后来挨打了吗?”,惹得万母笑声不断,万又水则在一旁羞愤欲绝,桌下的手忍不住悄悄伸过去,轻轻掐了一下林雨的大腿,示意她别再问了。
林雨被她掐得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面不改色地继续喝茶,只是在桌下,她的手精准地捕捉到了万又水那只“作案”的手,轻轻握住,指尖在她掌心若有似无地挠了一下。
万又水浑身一麻,像过电一般,瞬间老实了,脸红得更厉害,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手却乖乖地被林雨握着,舍不得抽回来。
这个隐秘的小动作,在家长里短的谈笑声掩护下,成了独属于她们两人的、心跳加速的秘密。
时间过得飞快。告辞的时候,万母已经彻底放下了拘谨,拉着林雨的手再三叮嘱:“林队长,以后常来家里吃饭啊!水水这孩子,一根筋,工作起来不要命,你得多帮阿姨看着她点……”
“我会的,阿姨。”
林雨郑重地点头,语气诚恳。
下楼坐进车里,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才在饭桌上那种既紧张又温馨,还夹杂着隐秘亲昵的感觉,实在太奇妙。
“没想到林队演技这么好。”
万又水系好安全带,忍不住调侃。
林雨发动车子,侧头看她一眼,眼神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不是演技。”
四个字,让万又水的心猛地一跳。
车开到林雨家楼下,停下。万又水有些不舍,磨蹭着解安全带。
“要上去坐坐吗?”
林雨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目视前方,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但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却微微收紧。
万又水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几乎没有思考就点了头:“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