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方以则被一阵阵微信响铃吵醒。

来自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里短短几秒内汇集了数十条消息：

【赵宇（放假版）：@你的小宝贝ze@free 养生贴：过度纵欲的十大危害[链接：s：//dheuiwui]】

【凌辰溪：[订单截图]商品名称：全自动腰部按摩椅：按完更轻松！@你的小宝贝ze，三日后送到，已买莫辜负！】

【辛羽：@你的小宝贝ze@free 别装睡，快出来！】

下一秒又是一条消息。

【辛羽：哥，队长，抱歉抱歉！上面那条不是我想发的，凌哥他抢我手机。】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季时泽端着粥坐在床边，“给我看看。”

“没，没什么。”方以则把手机一关，抿唇，“昨天队医来过？”

“嗯。”季时泽道：“你昨晚发烧了。”

“那他来的时候，我样子怎么样？没有衣衫不整吧？”方以则问。

“想什么呢？当然没有。”季时泽笑。

方以则松了口气，刚想拿出手机辟谣，字还没打出去又听见季时泽开口。

“不过他来的时候，房间确实有点乱。”

“昨天你发烧，身上出汗打湿衣服，再加上那上面本来有茶渍，到家后我就给你换了新的。”季时泽无辜，摊手道：“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就到了。”

好的，他终于知道谣言怎么产生的了。

方以则咬紧后槽牙，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什么都没干，我们清白的！】

正要按键发送出去，却是被从侧方伸来的一只手给阻止。

“小则，你真忘了昨晚发生的事？”季时泽目光沉沉，开口。

方以则眼神疑惑。

半晌，满脸腾地熟透，往自己身下看去，随后松了一口气。

还没裸奔，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他侧头朝季时泽看去，正要开口问是什么事情，却是迎面撞上一个吻。

因为没有准备，撞得牙齿生疼。

方以则胡乱伸手推开，两眼睁圆，抬手捂着嘴。

“干什么？”气息仍残留着不稳。

“想起来了吗？”季时泽不答，只问。

“我能想什...”

轰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方以则全身一震。

昨夜凌晨的画面像电影倒带一样，一帧一帧从他脑子里闪过，甚至是4D巨幕，连那酥麻感觉也一并记了个清楚。

季时泽昨晚向他表白了。

应该是向他表白了？

然后——

他在还没确定关系的情况下把人强吻了！

“想起来了？”季时泽问。

“什么？”方以则藏在被子里的手不停划着床单，满脸心虚朝昨晚被他调戏的良家妇男道：“我昨天发烧，不记得了。”

一瞬间，季时泽又俯身靠近。

这次方以则有了准备，身子向后靠，与季时泽拉出了一段距离。

“真的忘了？”季时泽问，不断朝方以则靠过去。

“...”还没开始摇头否认，方以则便愣住了。

背部传来墙壁坚硬的触感，让他无法再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时泽与他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在再一次双唇要碰上之前，方以则妥协了，热气烫红耳根，低声开口：“没...没忘。”

“那我想听听你的答案。”季时泽俯身，和方以则视线齐平。

“什么？”

“要重新和我谈场恋爱吗，小则？”季时泽开口：“一场不分手的恋爱。”

方以则想开口，却听见季时泽又道：

“你不用马上回答我，和一人相伴几十年，时间太长，应该好好想想，不过我这辈子是定了。”季时泽缓缓开口，眯起眼睛道：“如果到最后真的当一个现代鳏夫了，貌似也不错。”

季时泽，一个女友粉数千万，被无数人争着抢着奉为老公的人，最后竟然想去当一个鳏夫，年轻时风光无限，最后年老却要孤独一生？

疯了吧？

方以则咬牙，憋了好久开口：“强盗。”

“嗯，是强盗。不仅是强盗，还是赌徒。”季时泽点头，笑道：“那你愿意上我这条贼船吗？”

“你觉得呢？明知故问。”方以则撇嘴，不去看他，“总不能真让你去当个寡夫。”

“那算是我赌赢了？”季时泽问。

方以则咬牙，满脸通红，他快受不住季时泽装傻充楞了。

他都这样回了，其中的含义不应该是心照不宣的吗？

“是赌赢了吧？”季时泽依然重复。

“是。”方以则小声蚊蝇。

“没听清。”季时泽摇头，俯身靠近：“再说一遍？”

方以则双眼越睁越大，越来越难以置信。半晌心一横，凑在季时泽耳边喊道：“是！你赌赢了！”

“我很喜欢你，想和你共度一生！不光是这样，还想和你有个家！跟你一起爬山看水，最好走遍世界每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拍一张照，还要专门留一个书房放那些相册，等老了的时候，咱两就坐躺椅上一张一张翻，互相揭对方底，扒得底裤都不剩，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仿佛就是在等这些话，季时泽干脆回答。

方以则猝不及防跌进一个怀抱，耳边传来季时泽的轻声微笑。

“你值得拥有任何东西。”

方以则倏然回过劲儿，然后懵了。

原以为喊的这些话这些词从小到大没对人说过一次，开口会是磕磕绊绊，最后竟像早已在心里演练了千万遍，一气呵成全吐了出来。

“其实说这些并不难，对吧，小则？”季时泽终于露出假面下的真实目的。

昨晚季时泽说的话和现在的声音重合，方以则突然噤声。

季时泽于他，就像一个圣诞老人。

小时候他或许是相信圣诞老人会驾着雪橇给小孩发礼物的，也许过希望有人陪，希望家里有温度，不要总是一个人的愿望。但每次睡醒，家里依然只有他一人，床头放着的袜子也从来都是空的，于是长大便再不信这种童话，甚至不再向任何人提这样类似的要求。

但偏偏季时泽一次又一次告诉他，这个传说不是假的，他许的愿望都能实现，只是圣诞老人到达他身边需要时间。

而现在，他坐着麋鹿到了，正在不断实现他从小开始许的一个个心愿。

方以则缓缓开口：“我下午想去万景陵园看看我母亲。”

话题转折很快，季时泽有些疑惑，但下一秒又释然地微笑，点头应道：“好。”

“还有，我想和你...”

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并不容易，方以则把他整个人都埋进季时泽怀里，面部表情全部藏进季时泽身上那件灰色羊毛衫里，但那无法掩藏红得滴血的耳垂却是漫溢出那缱倦的真实情绪。

方以则酝酿开口：“我想和你...和我男朋友一起，告诉她，我们现在过得很好。”

季时泽脸上的疑惑彻底消失，抬手轻抚过方以则的发梢，轻声道：“好。”

“不论去哪，我都陪你一起。”

*

晚上，方以则和季时泽回了基地。

其他人像是知道两人会回来一样，凌晨两点，训练室依旧坐得满满当当。

方以则进门的时候吃了一惊，动作快过脑子，转眼便开始使劲儿，想把自己的手从季时泽手里抽出来。

下一秒，却是没抽动。

季时泽牢牢握住了他手心。

训练室其它几双眼睛带着探究的眼光，齐齐盯了过来。

方以则愣神，转眼像是反应过来，放弃了反抗。抬起另一只手凑到嘴边，牙齿轻轻一咬，蓝白色护腕剥离落下，手腕上一直藏着的红绳清晰可见，和季时泽手上那一条交相辉映。

“晚好。”方以则挥手，用戴着红绳那只手打招呼。

...

训练室沉寂一秒，随后爆发出惊人的掌声。

“好！”凌辰溪双手拍得最用劲。

“哥，队长，百年好合。”辛羽紧随其后。

贺西眼神复杂，最后上前拍了拍季时泽的肩：“这么多年了，也算是苦尽甘来。”半晌，像个老父亲一样，握紧两人的手：“以后好好过。”

方以则一一点头回应。

对于他来说，他们同他一起并肩作战，朝夕共处，说是他的家人也不为过。

既然确定了关系，也不用一直瞒着。

“经理人呢？说好的接龙...”凌辰溪开口，转头去找，却是差点蹦起来：“我靠，赵经理，你咋哭成这样了。”

赵宇抹脸，抹了一手泪珠。

凌辰溪也是被震惊了，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句话：“经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嫁女儿呢？”

训练室一阵浅笑。

“我高兴不行吗？”赵宇一抹鼻涕一抹泪，哭得一抽一抽的。

方以则就近递了盒抽纸过去，却是被赵宇抓住手腕，随后，哭声更欢了。

“以则，这么多年你真是受苦了。”赵宇哭着道。

这句话后，凌辰溪罕见地没为了缓和气氛接着开口。

像是察觉到什么，方以则开口：“你们...都知道了...”

无法言说的身世，难缠的父亲，像被拖油瓶一样被踢来踢去的人生，以及随时可能给别人带来厄运的他本...

“抱歉啊。”贺西开口，“昨天上午经理去你们家后，回来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没办法，只好问了原因，才知道...”

“没事。”方以则紧了紧季时泽的手，感受着手心炙热的温度，道：“都过去了。更何况，就算曾经一无所有，但现在我有你们呢。”

这是方以则以前从不会开口说的话，最多也只是放心里想想，绝对不会让别人听到。但或许是因为上午首次破例朝季时泽说过类似的话，再说出口时少了许多阻碍。

不用压抑自己的**，方以则心里默念，继续开口：“和你们一起打比赛，一起训练，一起吃住，我很开心，这里就是我的家。”

方以则顿道：“所以，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用因为这个就可怜...”

“过去什么过去，以则，我跟你说，这事儿还真就过不去了！”赵宇大手一挥，连带甩出几滴眼泪花：“明天我做主，全体放假！咱们去动物园！以则小时候没去过，长大总要去一次！”

方以则被赵宇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点懵。

贺西轻咳一声，似乎明白此时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明天我约有训练赛。”

赵宇脸一垮，哀怨望过去。

凌辰溪见状，两脚两手一摊，脑袋朝后一仰，转眼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不动了。

辛羽连忙起身，十分上道：“教练！凌哥他眼球都翻白了，明天训练赛估计开不了了。”

“亲，麻烦看看仔细呢？眼球那东西，是、黑、的。”凌辰溪咬牙切齿开口。

辛羽对他自己弄下的乌龙臊得慌，脸憋了个通红，却仍旧敬业地完成使命：“教，教练！你看，凌哥都病得诈尸了。”

“…”贺西无奈扶额：“我又没说不去。”他顿道：“明天是约了训练赛，但后天可没有约。”

“真的？”赵宇、辛羽、凌辰溪眼睛锃亮，齐齐看了过去。

“哪能有假？”贺西是彻底被三人弄投降了，摊手无奈道。

噗嗤——

“以则？”赵宇顺着声望过去，看见方以则脸上的神情后，松了一口气：“人就是得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

笑着笑着，方以则便觉眼眶有些发热。

方诃漆在他心中根植的等价天平在昨晚被季时泽一击粉碎后，余下的些许残片似乎到现在彻底消失不见。

曾经十万块换方诃漆一句夸奖。

一学年考试全A换方诃漆回m城一趟，见他一面。

到后面——

'不叛逆'乖乖听话才能换他见他母亲一面。

...

方以则握着季时泽的手，朝赵宇他们看了过去。

赵宇登时不哭了，因为他隐约看见方以则眼里有盛满的雾气。

“喂喂喂，都打住啊。”凌辰溪当机立断开口：“今天可是你两确定关系的大好日子，水漫金山什么的先留着，改天再来。”

“好啊。”赵宇指着凌辰溪，鼻子通红，愤愤开口：“你多盼着我哭呢。”

方以则被逗笑了，眉眼朝上扬起，眼里才积聚的雾气登时散去。

方诃漆用10年时间教他学会了不再期待，却总有人告诉他无需期待。

因为他想要的，会主动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