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删除林宴发来的信息。

不可抑制地去想从前，久远的、被埋藏在时光里的记忆，沈眠以为他忘了，

……原来没有。

那些痛苦的过往会悄悄躲藏进脑海最深处，在精神崩到极致时突然跳出来补上致命一击。

沈眠呼吸微弱，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闭上眼。

睡一觉就好了。

小白跳到他脸侧趴下，洁白的毛毛刮到沈眠的脸，有点痒。

清冷的信息素飘得满屋都是，沈眠试图控制信息素，无果。

小白蹭进他怀里。

熟悉的呼噜声响起，抚慰着沈眠绷紧的神经。

他一直没睡着，后半夜回到床上，靠着床头眼睛睁了一夜。

vx谢萦回的个人页面，沈眠盯着拉黑选项看了很久，手指一直没有按下确认键。

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黑暗中映着沈眠的脸，沈眠雕像似的坐着，想着应该让他们一起，有多远滚多远。

室内的信息素味道越来越重。

甚至比易感期的时候还要浓。

沈眠腺体受过伤，易感期的信息素浓度都不会很高，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信息素浓度节节攀升，且控制不住。

明明不是易感期。

关掉手机，在晨光里躺下，被子拉过头顶，沈眠闭上眼，喃喃自语：“随便吧。”

身体很累。

相反，精神格外活跃。

阳光照射进来，沈眠辗转反侧了很久，终于放弃睡觉，萎靡地起床洗漱加铲屎。

“咚咚咚。”

规矩的敲门声响起。

送餐的小姑娘带着大大的笑容，“沈先生早上好。”

她拎着食盒递过来：“祝您用餐愉快。”

见沈眠神情抗拒，小姑娘可怜兮兮地说，“我妹妹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拜托了沈先生。”

沈眠：“……”

他伸手接过来，“谢谢。”

屏幕跳出来未读消息，谢萦回：【哥哥该吃早饭啦。】

沈眠看了不回。

午饭也很准时，沈眠在送餐小姑娘感激零涕的目光中收下餐盒。

饭后沈眠终于撑不住了，在沙发上躺着躺着就失去了意识，睡的特别沉，梦里没有谩骂与暴力，一片漆黑的世界只有清淡的草木香。

草木在沃土中萌发，极短的时间内抽芽长叶，开花结果。梦境的尾调，是柑橘科无尽幽长的芬芳。

香气在脑海深处烟雾一样，笼罩着焦灼的心灵。又很皮地凝成手指，轻轻地挠着躁动的心。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单薄的睡衣贴着肌肤的地方变潮，沈眠猛地睁眼起身，起的急导致眼前一阵发黑，他腿一软跌回沙发，撑着胳膊急促喘息。

心脏快速地突突跳，沈眠看一眼时间，才下午四点，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他屈膝坐在沙发上，蹙着眉捂住胸口，感觉十分不对。

明明谢萦回不在，他怎么总觉得闻到了谢萦回信息素的味道。

这种不适感随着清醒的时间逐渐减淡，没有影响到沈眠正常的工作。

到直播结束，沈眠关了电脑，头枕在椅背上，浅浅松了口气。

还好，不舒服的感觉消失了。

他去洗了个澡，给小白梳完毛，上床睡觉。

一个小时后，沈眠睁开眼，他实在睡不着，起来刷了会手机，四点多他再次尝试入睡，还是失败。

明明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但只要一进入浅眠状态立时就会惊醒。

睡眠不足引起了头痛，沈眠按着太阳穴，去客厅抽屉里翻出褪黑素吃了。

他很久没吃过褪黑素了。

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药效起效快，吃完药沈眠有了困意，再躺下几乎秒睡。

有了药物加持，再加上沈眠平日里睡着就醒不来的状态，他以为这把稳了，怎么都得睡到中午。

不料再睁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正好从6:59变成7：00。

沈眠头更痛了。

这种状态像极了刚退学那会儿，也是成夜成夜睡不着，靠着褪黑素才能失去意识。

但又不太一样。

那段时间沈眠进食很困难，吃两口就想吐，最后全靠基础营养液续命；现在他胃口不错，今天晚餐一口没剩的吃完了，没有一丝反胃的感觉。

沈眠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他翻了个身，柔软的猫毛从掌心拂过去，沈眠给芥末发了条信息：【你能收养小白吗？】

芥末迷迷瞪瞪听见特别关心响起的声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地下床洗漱，同时给沈眠打电话：“喂？你咋了？”

沈眠：？

他把手机拿远看了看时间，“我没怎么，醒这么早，不太像你。”

两个小时后，芥末和沈眠坐在餐桌两边面面相觑。

餐桌上还摆着刚送来的早餐。

芥末满脑袋问号：“这是？”

沈眠给他拿了双外卖未开封的筷子，淡淡道：“吃，别问。”

芥末的好奇心都快按不住了，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一顿早餐，欲言又止地盯着沈眠。

沈眠安然自若的在他的目光下享用早餐。

芥末撸了把猫，指指沈眠眼下：“我说兄弟，你鬼混了几个晚上啊？黑眼圈这么明显。”

他一副我懂得的表情，沈眠平静地喝牛奶，解释说，“没睡好而已。”

“哪个小妖精这么厉害，能让你觉都睡不好。”芥末插科打诨，他看沈眠脸白的厉害，精神也不是很好，调笑不由得转成担心，说：“你要不去做个检查？”

“不用，就是没休息好。”

芥末知道他有多犟种，还是忍不住还是苦口婆心地劝：“我一个beta都知道信息素失控有多严重，你能不能对你自己的身体上点心！”

沈眠擦擦嘴，“冰箱里还有点心，你自己拿。”

芥末狂怒：“不是那个点心！！”

“我服了。”芥末瘫在椅子上，想站起来抓着沈眠肩膀晃出他脑子里的水：“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搞不好要摘除腺体的！”

真到那个地步，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就算得上祖坟冒青烟了，懂不懂啊你这个瓜皮！

芥末在心里骂骂咧咧，掏出手机点点点，“我给你挂个腺体科的号。”

“心意领了，不过不用。”沈眠给他交代小白的生活习惯，“小白毛长，记得每天梳梳毛，零食少喂，喂多了它不吃猫粮了，它不喜欢洗澡，睡觉喜欢挨着人，平常没事就蹲在高处到处看。”

沈眠想了想，又说：“它洗澡只喜欢x家。”沈眠说了个宠物医院的名字，“去别的医院洗澡容易应激。”

沈眠说的那家医院就在他住的小区附近，芥末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脏提起：“你……要出远门？”

“嗯？”沈眠反应了一下，说不是，“最近没什么精力照顾它了。”

芥末心里咯噔一下。

他挠挠头，组织了会语言，最后开口：“可以是可以……不过小白换了环境说不准会应激。”

“这样吧，我先在你这住两天跟小白熟悉一下，”他眼神柔软含笑，“熟悉完了我就直接拿麻袋把小宝贝套走，怎么样？”

沈眠不说话。

他垂着眼眸，遮住了沉静幽深如同古井般黯淡的眼神。

芥末很有耐心，不催他回答，室内安静了很久，芥末听到沈眠说，“好。”

“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给我送几套衣服来。”芥末掏出手机。

他转念一想：“不对，我还得把笔记本拿过来，要收拾的东西有点多，我自己回去一趟吧，”芥末状似无意提起：“正好我妈念叨你好久不去了，中午去我家，让我妈做红烧排骨给你吃。”

不给沈眠拒绝的机会，芥末拿上外套示意他，“走呀。”

沈眠像只蜗牛被他拽出壳，塞进副驾去了他家。

半路，沈眠掏出手机给谢萦回发信息：【中午不在家，别送饭。】

沈眠下了车，谢萦回还未回复。

直到沈眠被芥末妈妈热情投喂撑到在院子里来回散步，谢萦回才冒出来。

【小狗立正：收到.jpg】

【谢萦回：哥哥出去玩儿了吗？】

谢萦回一上午没看手机，洗了手上的泥想问问沈眠晚上要不要出来吃饭，才发现门口监控提示有人经过好几次。

他皱眉翻了翻监控记录的节点，看见沈眠和别人一起出了门。

这人谢萦回知道，他强忍着刨根问底的冲动，嘴角向下，给沈眠发消息：【哥哥晚饭还回来吃吗？】

沈眠回他不知道。

谢萦回：【小狗生气.jpg。】

不知道他从哪找这么多表情包，沈眠在他的小狗气呼呼表情的刷屏下关了手机。

芥末妈妈很好客，拉着沈眠让他在这吃了晚饭再走。

沈眠一下午被她塞了一堆水果零食，芥末妈妈说他太瘦了，填鸭式的喂。

“阿姨，我真的吃不下了。”沈眠谢绝了她再喝一碗汤的提议，放下碗。

芥末爸爸乐呵呵举着筷子夹菜，也说：“大小伙子吃这么点怎么行，我跟你这个年纪一顿饭恨不得吃一头牛。”

沈眠被他夸张的说法逗笑，说自己真的很撑。

芥末赶紧阻止他妈拿着汤勺的手，“妈你别给他盛了，再吃他要撑死了！”芥末把自己的碗伸过去，“给我。”

他妈妈白了他一眼，把汤勺放回汤碗，“你最近脸又圆了，还吃，不许吃了。”

“我不，我就要吃！”芥末自己动手，气呼呼：“我自己盛！”

沈眠安静坐着，唇角微微扬起，听他们碗筷碰撞发出悦耳的清脆的声音。

人间烟火，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