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顾寒没有再挑刺，直接赞同了江暄的方案。

但饶是如此，等江暄不熟练地登陆官微，生怕出错，反复编辑检查后才发出去后，也已经十一点半了。

视频那头，顾寒趁江暄编辑的功夫去洗了个澡，此时穿了个黑色短袖，头发湿漉漉地刺着，依旧通过镜头注视他。

江暄一抬头，就看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脏咯噔一声，整个人都有点麻。

试问，谁家老板大半夜的不睡觉亲自监工？

顾寒到底是精力过剩还是不放心他？

等江暄弄完，顾寒才慢悠悠地问：“好了吗？”

江暄：“……嗯。”

“那今天就到这里。”顾寒终于大开尊口，放过了可怜的长工，“你早点休息吧。”

江暄：“…………”

视频终于挂了，江暄在床上躺尸了半小时才去洗漱，又报复性熬夜到一点才睡觉。

大概由于晚上一直对着电脑，神经高度紧绷，他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一些古怪至极的梦。

梦中，他似乎回到了高中。

十六岁的年纪，周末难得不用写作业，被他妈带到新搬来的闺蜜那儿做客。

洛天恩回姥姥家了，不在家。三十多岁的薛瑶拉着江暄嘘寒问暖，对一扇紧闭的门喊：“天赐，怎么还不出来？”

里面依旧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于是江暄主动跑过去敲了敲门，还很有礼貌地只敲了三下。

“咚、咚、咚。”

门是虚掩的，每敲一下，门缝就大一点，直到露出整张脸来。

“HELLO，天赐，我叫江暄。”江暄站在门口，有点好奇地问，“你在写作业吗？”

洛天赐扭过头，不爽的表情尚未收回，整个人呆了一瞬。

两秒后，他猛地转回去，重新和作业对视：“……嗯。”

——这就是两人的初见了，到这里为止，一切还算正常。

按照真实的记忆，他应该和洛天赐随便聊聊，然后在母亲的要求下，下周开始每天早上路过这条街时叫上洛天赐，和他一起上学，美其名曰“带新朋友熟悉周围环境”，虽然他觉得他和洛天赐只算“认识”罢了。

可梦境不讲逻辑，剧情从这里开始，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变得亲妈不认。

江暄进入洛天赐的房间，关上门，屁股还没坐热，窗外忽然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白皙，紧紧扒着窗台时手背青筋暴起。

“砰”一声闷响，那人单手撑住窗台，从窗外直接翻进了屋子。

竟是少年顾寒！

江暄：“……”

江暄呆呆地望着骤然乱入的顾寒，完全想不通他是怎么赤手空拳翻上八楼的。

“……你怎么在这儿？”他下意识说。

“你还好意思问？”顾寒盯着他，脸色发寒，目光像是要吃人，“居然跑来卧室和野男人私会……”

“你就这么想见他？”

江暄：？？？

你在说什么鬼话？！

没等江暄捋清楚怎么回事，洛天赐已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向顾寒，两人竟然直接在洛天赐的房间扭打起来，边打还边互相攻击：

顾寒：“野男人！”

洛天赐：“老子是他青梅竹马！”

江暄：？？？？？

你们都疯了吗？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一时间竟分不出胜负。江暄莫名其妙却无法插手，面对面前匪夷所思的一幕，终于生气了。

一瞬间，他甚至想加入他们，来个三人大混斗。

一双手却及时搭在他肩膀上，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让他们打。”男人说，“走，我们去花园转转。”

江暄扭过头，看见了一张温柔款款的脸。

——是陆定礼！

…………

江暄诈尸一般从床上弹起，第一反应是，幸好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

这只是个梦！

他最近肯定是万人迷文看多了！

江暄迷迷糊糊下了结论后，砰一声躺倒继续睡觉。等半个小时后被闹铃惊醒，他已经记不清梦的内容，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一次性梦见了顾寒、洛天赐和陆定礼，做了一个“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的梦。

这种破梦忘了更好。

由于梦境的折磨，他严重睡眠不足，大脑一团浆糊的同时，心情也很低落。

江暄浑浑噩噩地拿起手机，随手点进微博，想要看看昨天自己发出那条官微后的反响：

【哇，皮下换人了？】

【小编换风格了？新来了一个文艺青年？】

【啊啊啊好浪漫！】

【编辑的人是不是喜欢寒哥？不是super粉写不出这种暗恋视角的文案！】

江暄：？？？

谁喜欢顾寒？

明明是顾寒喜欢他！

江暄本来就有起床气，被评论一激更上头，点开《写作助手》APP，就即兴给《弃养金丝雀》更新了一段修罗场的内容。

【总是忙于工作怎么可以？人还是需要适当放松。】反正人设已经被破软件锁定不能修改，江暄手指飞舞，猖狂地写道，【这天，金主终于想起他的本性——一个风流潇洒、喜新厌旧的纯种人渣。】

【他绝不可能在一颗树上吊死，于是决定去森林逛逛，放松一下。】

【顾寒打电话过去时，孙振正在为金主物色下一部投资电影的男配角。

都是S市大学里面最青葱的少年，一溜儿的十**岁，看上去极为养眼，虽然没有顾寒惊艳，但胜在数量多，风格迥异，新鲜感对于一个人渣来说，总有致命的吸引力。

“先生，是我……”

顾寒没想到这次的电话只响了三声就被接通，更没想到，一接通后，首先听见的不是朝思暮想之人的声音，而是其他凌乱纷杂的笑声。

“江总好，我叫XX。”“江总您怎么这么帅！”“江总，能加一下您的微信吗？”】江暄懒得取名，继续加码，【“我们都是表演系的学生，希望您能给一次试镜的机会！”】

【“……”

“啪嗒”一声，顾寒的手机摔在地上。

三月的早春，四周却比隆冬还要寒冷。

顾寒已经听不清手机里的人还说了什么，他感觉心脏被冰雪埋葬，一下一下，缓慢而剧烈地跳动。

好疼，像是被剖开一样。

顾寒慢慢蹲下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才能缓解心脏凌迟般的剧痛。

可命运弄人，但凡他多问一句，或者请教一下孙振，就会知道金主并不打算来真的。

他只是累了，想要洗洗眼睛，顺便看看这些孩子的演技如何。

可惜在见完后，经过严格的评估打分，没有一个符合他的标准，这件事自然就黄了。

顾寒再一次因为自己的自卑、敏感，让自己堕入深渊。

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就是这样！

江暄埋下一个小钩子，满意停笔，浑身舒爽。

他怀疑自己迟迟不穿书，就是之前的更新剧情量不够，或者不符合破软件的要求，因此专门写了一点误会虐心的剧情，下一次再及时解开，避免书里的顾寒黑化即可。

何况，在这边天天看顾寒，对于一个黑粉无异于另一种酷刑。

只能去书里爽一爽，欣赏一下别的美少年，缓解一下审美疲劳。

江暄心理平衡后，叫顾寒起床似乎也变得没什么大不了，甚至在打电话时，还能露出蜜汁微笑。

“早上好啊寒哥。”这次电话接通得很快，“您今天早上在北城有搏击训练，建议早点起床。”

随后江暄意外地发现，上次他的“谏言”似乎被听进去了，顾寒居然说了一声“好”后才挂电话，甚至在他到达公寓门口时，已经跑完步回来了。

“早。”

顾寒穿着黑色运动背心，一身热气地朝江暄跑来，手里提着两袋早餐，看上去神清气爽。

江暄震惊：“寒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顾寒：“心情好就起得早。”

江暄：“……哦。”

“吃包子豆浆吗？”顾寒晃了晃袋子，打开门。

江暄摸了摸自己饿瘪的肚子，屈服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周一清晨，和顾寒在他家公寓里共进早餐。

顾寒去拿餐巾纸了，江暄坐下时，发现顾寒放在餐桌上的电脑还亮着屏，上面红红绿绿一堆折线与柱体，俨然是股票走势图。

这人还炒股？

江暄忍不住瞟了一眼，是一只名叫“瑞兴投资”的股票，整体走势还不错的样子。

“这只股票不推荐买。”背后突然传来顾寒的声音。

江暄赶紧挪开目光：“……啊？为什么？”

“波动会很大。”顾寒语气没什么起伏，“至少半年内别入手。”

江暄：“哦。”

江暄平时并不炒股，因此也没太在意顾寒的话。

顾寒说完扣上电脑，分给江暄一杯豆浆，开始说正事：

“周五我要参加Crush品牌活动，届时需要你帮忙，采访问题要提前准备，现场也有不少注意事项。孙振都会告诉你。”

“另外不用紧张。”顾寒想了想，补充，“你可以全程戴口罩。”

江暄：“……好的。”

等江暄开车把顾寒送到训练场，才想起这个细节。

出于好奇，他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瑞兴投资”。

企查查显示，这家上市公司成立于十五年前，注册地就在S市，主营业务为投资管理与策划，法人代表与实际控制人都是一个叫“顾兴”的人。

等等……

那不是顾寒的渣爹吗？！

江暄愣了愣。

在《弃养金丝雀》中，少年顾寒明确地告诉他顾兴是个赌徒、穷鬼 人渣，只配待在垃圾回收站的那种。

可现实中的顾兴，却是上市公司的老总，身价上百亿，怎么说也算个成功人士了。

奇怪的是，顾寒出道以来，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提及过顾兴，就像和这个人没有父子关系，完全不屑于富二代的身份一样。

他只会在每年某个固定的日子，发一条简短的微博纪念他的母亲——宋岚在现实中已经逝世多年，据说顾寒十三岁开始就跟着生父生活，但看起来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也不知是避嫌还是真的有龃龉。

由于江暄专注黑顾寒一人，不搞连坐也不扒三次元亲友，在穿书前，他压根没注意顾寒的家庭情况，是第一次穿回来后，才得知宋岚在他创造的世界活了过来。

而顾寒当着他的面说短期内不建议买瑞兴，难道他有什么内幕消息？

江暄没时间继续推测，因为回到工作室后，张克立即安排了一堆工作——他开始具体地反黑了。

“今天上午的任务是，发觉并举报至少10个造谣黑料贴，包括知乎、豆瓣、某匿名论坛等，重点关注曾经跟风黑过的营销号并私信沟通。”

“下午按照要求维护公关关系，购买礼品卡，按照地址寄出。”张克说。

江暄：“……”

江暄：“好的。”

为了更好地卧底，江暄不得不手刃自己的“同僚”，一端端一窝，毫不留情。

在过程中，他还收到了水军攻击，被张克速度解决了。

“……”江暄偷偷打开手机，瞅了瞅硕果仅存的野生黑粉群，想了想，打下一句话。

孤寒永黑：【大家好，近期风声紧，我改一下群名。】

说完，直接动用管理员权限，将“冰山雪莲今天翻车了吗？”改成了“最后的灯塔”。

作为本群的精神领袖，唯一在网络上和顾寒正面刚过的勇士，江暄一冒泡，立即炸出了许多潜水的人。

【啊啊啊！精神领袖来了！】

【为什么换群名？怕被举报？】

【大佬难道得到了什么消息？？】

江暄没有解释：【嗯，小心为上。】

他用“冰山雪莲”、“GH”等关键词搜黑料贴，一搜一大把，实在很容易暴露啊！

在一片拥戴与赞扬声中，江暄听见前方穿来张克的声音。

“对了，看一下孤寒用黑的动态。”张克抬眼，“他今天还是没发微博吗?”

“……”

江暄手一抖，退出黑粉群，装模作样地在手机上点了点：“呃……没有。”

“好，”张克坐在他对面，立即记录信息，“停更已满30天，风险等级由‘中’调为‘低’。暂时不用监测了。”

“下午整理礼品卡后，需要再和振哥过一下，确认内容无误。”

“……好的。”江暄长舒一口气，心里有点遗憾。

看来他的大号是彻底废了，地下党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由于早上起得早又太忙，直到中午吃完饭，江暄才发现有人给他发来了一条好友申请。

是洛天赐。

“……”江暄犹豫片刻，点击通过。

毕竟是邻居加高中同学，他得表现得大度点。

【您已添加了LUO，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江暄习惯性地点到洛天赐的朋友圈，发现这人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一张深夜的图片。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周围是深浅交错的浮云。

男人伸出一只手，高高举起，似乎碰触到了月亮的边缘，却没有露脸。

配文：Grasp the moon.

发表时间：9个小时前，也就是凌晨三点左右。

江暄：“……”

江暄没想到洛天赐还挺文艺，居然三更半夜发这种感慨，他完全看不懂。

看不懂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由于重新加上洛天赐，评论区出现了几条高中同学的评论。

【高深，不懂 1】

【高深，不懂 2】

【高深，不懂 10086】

只有洛天恩格格不入：【哥，别想了，熬夜会变老的！】

“……”

江暄不打算给洛天赐评论，毕竟他们没那么熟。

但出于社交礼仪，即使看不懂，他还是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一个赞，然后在三秒后，得到洛天赐发来的消息。

洛天赐：【。】

江暄：“……？”

傻儿子，错过了预言梦不说，还自己卖自己/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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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