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顾时雪带谷燕回了她在A市的家。

这一回只有她们两个人，如此清醒地走进来，说不期待今夜是假的。

“今晚你跟我一起睡主卧。”

意料之中，谷燕笑眯眯地逗人：“你还想我睡哪？”

“谷燕！”顾时雪第一秒钟没回答上来，恼羞成怒，“爱睡哪睡哪。”

谷燕无缝衔接连忙哄：“我只想睡在你身边，别赶我走。”

“呵呵，恶心。”

谷燕说这话当然一点也不恶心，清丽的面容，动人的嗓音，用了演技在里头，谁抵挡得住。

顾时雪只是向来嘴硬。

等躺到床上的时候，顾时雪才问：“你今天早就准备好了要来见我吗？”

“对啊，不是一开始就约好了今天见面？”说好了今天要来，她就会在今天来，从不会失约。

“我还以为今天肯定见不到了，”顾时雪思绪一跳，“所以你让我见面亲你一口也是故意敲炸我的，好啊谷燕。”

“这就算敲诈了？”谷燕是不会承认的，“这才哪跟哪，要能哄骗，肯定先哄骗你叫我姐姐，天天谷燕谷燕的喊我全名，不顺耳。”

“那我也不可能会叫你队长的，我也不顺口。”

“嗯嗯，那正好叫姐姐。”

谷燕对队长这个身份没有执念，偶尔忆往昔岁月或许会遗憾，但是现在复合了就一点遗憾也没有了，顾时雪才是那个Forlove乐队最好的队长。

可顾时雪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谷队！”

“雪队。”谷燕念，“雪老大，雪王，雪后。”

“……”

“亲一口叫一声姐姐？”

“……”顾时雪也是没脾气了，对付谷燕这张脸，她招架不来啊。

好在事后，谷燕圈住顾时雪的腰，认真回应了顾时雪的情绪：“我可以继续当你们的队长，当然可以，我不是那个没有话语权的新人了，以后你们什么时候需要我，我就什么时候在。”

顾时雪埋在谷燕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可惜不能真的是队长。”

“也真，我作为家属，和你共同承担队长的义务，我实质你名归，”谷燕说完低头，想看顾时雪的反应，“这样会开心一点吗？”

顾时雪点了点头。

“可这话明明一点也不好听，跟夺你权利似的。”

“我喜欢听。”

“很多年前真的是你们的队长，这就够了，”谷燕捧着顾时雪的脸，让人抬头，认真注视彼此的双眼，“不遗憾不后悔，我们的现在是最好的现在。”

顾时雪起身去够手机：“你等等我，有一首歌想给你听。”

手机里穿出一阵悠扬的旋律，只是简单的编了曲，用钢琴和小提琴为底，谷燕一听就知道这是一首不一般的歌。

Forlove乐队最新一张未发布的专辑里有类似的类型，却找不到相同的曲风。

顾时雪说：“这是两三年前写的词，前段时间颁奖典礼的晚上，重新编曲做的。”

谷燕的思绪也回到了那天晚上，重逢的故事从此开启的雨夜，“那场颁奖典礼去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有你，和融姗一起来的时候，融姗跟我说起来我才知道。”

“我让主办方瞒了，”顾时雪承认，“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来。”

手机里顾时雪的声音出现，本就微微喑哑的嗓音像浸满了水，唱出歌词。

谷燕和顾时雪都沉默下来。

“旧过客三两句淹没沉睡的海

雪落尽于殿堂之下 用真心叩拜

十年间天地虚有颂声千百

春巢未暖尚空空孤燕难回”

谷燕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不是人们常说的“孤雁”，而是“孤燕”。

燕子是个体迁徙，写词的顾时雪还说，谷燕这个名字取得不好，要是雁可能就不会孤独的飞走了。后来的谷燕知道后安慰顾时雪，往好处想，孤雁难活，燕子却可以。

歌曲到**部分时，曲风几个变调，自然承接了一段rap。

“是练习彩排/是璀璨舞台/

是对不起发生了点意外/

事到如今的失败/是人生常有的无奈/

你说没关系会好的/

你说天光会大亮的/

你说台风会过去的/

却没说这场雨会始终下个不停……”

谷燕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为顾时雪的才华也为顾时雪的进步，当然更是直面了顾时雪压抑的情感。

谷燕有点想哭，她回应：“这场雨到六月就不怎么下了。”

歌曲还在继续播着。

顾时雪给谷燕递了纸巾：“给你的歌，但不是礼物。”

“那是什么？”

“它让你哭了，算炸弹吧。”顾时雪无厘头地说。

谷燕忍不住笑了声，说：“是你的告白。”

“我不要，我反对。”

“反对无效。”歌曲播完了，谷燕吸了吸鼻子，说，“不然你正经跟我告个白吧，要么我就把这首歌当做告白了，我也喜欢你。”

“……我，啊啊啊啊你让我先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谷燕大笑起来，反复亲着炸毛急眼的小雪，把人哄好了，认真道：“我也喜欢你，很喜欢。”

顾时雪还有点沮丧：“这不是告白，你还我完美告白。”

“那下次再跟我告白一次。”

“我已经在你这失败两次了。”

“两次？”

“还有一次是在五年前。”

谷燕揉揉顾时雪的脑袋：“傻瓜，老把事情这样定义，那个不算，这次的也不算。”

顾时雪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谷燕，谷燕接着说：“所以一共告白失败零次，你迄今为止，还没有正式告白过，我也没有跟你告白过，这个伟大而神圣的机会留给伟大的顾时雪老师。”

“你以后要是有孩子，不得被你宠坏了，就像当初的我一样，蹬鼻子上脸不知天高地厚。”顾时雪像被撸舒服了莫名其妙给主人一拳的猫，被谷燕说得心花怒放了，冷不丁就想扯点别的以表矜持。

谷燕的声音低缓：“小雪，我不会有孩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是那个时候的我。”

“……对不起。”

“怎么都学会道歉了……我想起以前连林杰都说，顾时雪只会给谷燕道歉，不然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我现在还是只给谷燕道歉，真的觉得很对不起。”

“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谷燕把人的手握紧了，“你一道歉我就心疼，还是骂我几句舒服。”

“你烦不烦啊。”

谷燕笑，把沉重的旧情绪赶走：“我宣布抱歉抵消了，以后每一天都要只感受爱意。”

“好……姐姐。”

＊

谷燕在顾时雪家待了几天，直到新一期节目录制，跟顾时雪一起飞往录制地点。

这一期来了几个飞行嘉宾，都是娱乐圈的新人。他们这个节目数据好，一看就是各大公司的塞人。

世杰娱乐也来了一个小师妹，谷燕不常去公司，和这个小师妹不熟，倒是顾时雪能说上几句话，只是顾时雪除了介绍外，也不知道怎么带新人，这活就给谷燕了。

其实世杰娱乐那边没有人交代过，她们本可以直接放任小师妹在节目里历练，本也不是她们的职责。

只是想到Forlove乐队作为新人刚上节目那会，傻傻的什么也不懂，总希望有人能帮一把提点一下的日子，谷燕便会习惯看见新人就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这个小师妹综艺感很好，很争气，一下午就制造出不少爆点。其中不少是给“燕”字回时这对CP贡献的。

晚上大家一起在露营基地烧烤，谷燕和顾时雪一起备切食材，小师妹坐在她们中间帮忙。

顾时雪嫌小师妹烦，拿东西的时候，凑在谷燕耳边，找了个借口——让谷燕找了个借口，支开小师妹。

但直播间麦都收着音，话传进观众耳朵里，弹幕都在问这两个人要干什么，怎么还要把小师妹支走。

弹幕被小师妹本人读了出来：“我做错什么了，师姐们？”

“没有，就是看你跟姐姐们待久了没有破圈，想让你跟释飞星他们一起热烧烤架，他们正好把碳火准备好了，”谷燕张口就来，压低嗓音说，“他们比较火，你去蹭蹭流量。”

“造次了造次了，”释飞星抬手，“我听到了，不要这样，你是最火的，”释飞星再度抬手，“不，你和顾时雪，还有荀秋和巩含蕊，包括费文、在场所有的飞行嘉宾，大家都是最火的。”

小师妹看出来谷燕和顾时雪那是回不去了，嚎道：“那到底谁愿意接收我呀？”

节目同期的其它新人对小师妹招手：“来我这里吧，缺人手帮忙。”

释飞星：“我这里也没说不要你。”

荀秋小嘴淬毒：“这下好了，现在全场坏人只有两位。”

谷燕：“马上进组演恶毒女配了，提前演练一下。”

顾时雪之前没听谷燕说过，问：“什么时候要进组？”

“我编的，”要不是在切东西，手还戴着手套不方便，谷燕真想拍拍顾时雪的脑袋，“女主是荀秋。”

荀秋乐了：“不过你也快进组了吧？”

“还在选剧本。”谷燕没瞒着，“这段时间先好好上综艺，应一些朋友的邀约。”

顾时雪藏不住事，从定下来那天就想发微博炫耀了，但演唱会神秘嘉宾往往都是瞒到最后一刻，顾时雪只得忍了又忍。

现在终于逮到一个可以剧透的机会，顾时雪拐弯抹角地问：“如果我邀请你，你会同意吗？”

谷燕愣了下，笑开了：“当然。”

谷燕没有意识到，她对顾时雪的这个笑和她平时对于其他人的笑容是不一样的。

谷燕曾经演过一个很出圈的爱情电影，弹幕都在说，像极了那个电影女主看男主的眼神，谷燕当年就是这样演的。

看到弹幕后，谷燕低下头专心切菜。毕竟真心的笑意和爱意是藏不住的，只能尽量躲开镜头。

顾时雪却乘胜追击地问：“有没有重新开演唱会的打算？”

“什么啊，”谷燕无奈又宠溺的笑，“你是哪座城市主办方的说客？”

顾时雪不以为然，不认为她说的话有多离谱：“歌唱得那么好听，不多唱几年真的可惜了。”

“不可惜。”谷燕下意识地说。

顾时雪的声音小小的：“我觉得可惜。”

谷燕突然在这一瞬间意识到，前几天顾时雪给她听的那首歌，曲风中的熟悉不是因为最新专辑都是相同类型，而是那一首歌其实非常适合谷燕唱。

除了中间rap谷燕不擅长，其余部分不管是词曲都是为了谷燕量身定制。

在谷燕沉默的这一小会里，荀秋替她把话圆过去了，几个人笑了好一阵，连弹幕的话风都被带跑偏了。

“说真的，谷燕你有没有自己唱OST的想法？”

“以前没有，现在有点，”食材准备好了，谷燕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未来的日子都在此刻转动，天幕低旋，被放下的不止手里的水果刀，不止湿稠的透明手套，还有许多自以为的边界与伤痛，“诚邀广大制作人出品人，考虑我一下。”

费文占着刚回国发展，不了解内娱生态，随心所欲：“谷燕姐，你要是重新出歌了我第一个支持，你发专辑我买一百张送给我的粉丝们。”

“那我也买。”

顾时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问：“Forlove乐队得第一个收到签名版专辑吧？”

问出了全场比谷燕想唱OST更惊天动地的一句话。

荀秋判断了一下局面说：“小雪可爱死我了，就这一晚上，你给你燕姐造出不少谣来。”

顾时雪还以为只是不能提Forlove乐队，根本没往深了想：“Forlove乐队……”

“营销号瞎编的锅，别推到我们家雪身上。”谷燕打断，“烧烤这么香，看我们家雪像是有功夫思考这些的人吗？”

“这么护短，连小雪都不说了，开始我们家雪了。”

“嗯嗯，”谷燕不介意秀一把，“我们家雪王。”

勤勤恳恳烧烤的新人嘉宾：“烧烤好咯，可以来吃了！”

释飞星哼着曲：“边吃边聊，情谊滔滔。”

“你还压上韵了。”

“真香哇。”

“……”

夜空中星河闪耀，银河跨越天际，宛如一条璀璨的丝带。夏季的露营地没有燃烧篝火，替代氛围的是烧烤的炭火哔啵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四周树木环抱，可以看见远山层叠峦嶂，虫鸣此起彼伏，偶尔有清凉的山风。

有嘉宾带了观星的设备，吃饱了还闹得动的年轻人跑去数星星，懒得动的就躺在露营椅上看星星。

谷燕属于躺着派，顾时雪也是能不动则不动。

在这个浪漫而美好的瞬间，谷燕和顾时雪并排靠在椅子上，因为想到了事业，心变得有些悠远。

顾时雪忽然指着天空中的某一颗星星说：“那是天狼星，古埃及人认为它是守护灵魂的向导，引领着人们走向永恒的旅程。”

谷燕先看向了顾时雪。

“看着它谷燕，它会指引你。”

＊

当晚谷燕发了一条视频在微博上。

昏暗的环境里，桌子占据了手机的大半个画面，剩下的画面里谷燕抱着吉他，垂目弹唱。

磨砂质感的嗓音配着简单的和弦，唱出词句所蕴含的味道。谷燕曾经的歌迷总说她的嗓音是清透的玻璃杯里装着的葡萄酒，每次营销号发起“红酒蜜嗓”的歌手盘点，也都会带上谷燕。

这条微博没有任何的配字，就这么一个视频，谷燕唱了两句歌词就结束。

视频里还有蝉鸣和隐隐约约的星空，粉丝们纷纷评论“好听”“好美好治愈”“姐姐唱歌真是太好听啦，期待姐姐的OST！”

直到谷燕编辑了微博内容，登上热搜，评论区画风大变。

“词：顾时雪

曲：顾时雪

原唱：顾时雪”

[谷燕你这是在干嘛，想归队想疯了？]

[只有我多了一段记忆吗？]

[我看Forlove的乐迷也别骂了，你们的小雪姐姐爱得很，她们俩纯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是谁还没看今天的直播？爸爸妈妈已复婚谁还不知道？罚毒唯重看直播九万遍。]

在帐篷里上网冲浪的顾时雪放下手机，问谷燕：“你干嘛？”

谷燕挂断柳行打来的电话，面不改色地说：“深夜非主流一下而已。”

顾时雪有点不好意思：“突然编辑文案干嘛？”

“你是原创，我属个名。”

顾时雪掰扯着手机壳：“那，那你版权费付了吗？”

“还要付版权费吗？”谷燕又开始蛊惑人心了。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顾时雪绝不甘拜下风：“你深夜非主流唱自己的歌，唱我的歌词干嘛？”

谷燕心下好笑，怎么还把人胜负欲激起来了，放软道：“那雪老大给我开个数，我要付多少，怎么付？”

“你去跟你经纪人说一下，”顾时雪昂起脑袋，“你跟我一起把这歌出了，我就不收你版权费了。”

谷燕捧着顾时雪的脸，亲了她一口：“好。”

“真的？”

“真的，不用问柳姐，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谷燕过去做了许多心理建设，然而想开就一瞬间。人类在宇宙之下渺小不及沙砾，行差踏错又怎么样呢？

顾时雪向她走来的这一路，只在乎过她怎么想。谷燕不爱我，我就讨厌谷燕。发现谷燕原来爱我，我就承认我也爱谷燕。就这么简单。

“小雪，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