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完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
一下午她们俩都一直在议论这个事,许吟涓被逼问的不行时才偶尔不痛不痒地回一句,终于熬到了回家。
回家的同时,她正好收到了晚餐。
……
打开包装袋,今天里面没有草莓,祁樾是个说到就会做到的人。
她边吃着,边想着下午的事。
终于此刻剩她一人了,她才能有精力好好去想这件事。
祁樾,以前就是非常在意她是否被欺负是否受伤是否不开心的一个人。
虽然,她对这些事不以为然。
别人说什么对她来说没有太多所谓,毕竟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被她直接听到了她就回击,像今天这样从他人之口得知的事她就会全当没听见。
受伤她也不太在意,小伤死不了,大伤直接死,根本用不着管它。
她一直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
那年,依稀记得是高一的尾声,闷热的夏天。
她在家里跟林慧莲大吵了一架。
许吟涓刚准备升高中的时候林慧莲再婚了,对方比她大八岁,烟江人,名叫郑申。
所以从高中开始她搬到了林慧莲身边。
她到了烟江借读高中,跟林慧莲还有郑申同住。
并没有非常狗血的伦理剧,郑申对她很好。
好过她亲生母亲亲生父亲和以前所有的亲人。
但是她依然对他非常生疏,非常排斥。
可能是从小对“爱”这个字恐惧和稀缺,她觉得别人对自己的善意令她不适。
极度、极度、不适。
林慧莲很满意这个再婚对象,她有意无意地就给她灌输要讨好继父让她懂事这种话。
但是许吟涓依然我行我素。
直到那天林慧莲爆发了。
刚开始只是说了她一句为什么不对郑申改口,结果就越说越生气,把以前的事全都翻了一遍。
她的生父许海明是青南人,因为嫌她是个女孩,在她出生后就出轨抛弃了林慧莲。
林慧莲是从丽北远嫁过去的,离婚后她外出打工,把一岁的许吟涓从青南带回丽北丢在外婆李美英身边。
所以她从记事以来就没有父亲的概念,甚至第一次跟她生父的见面还是在高二那年,“爸爸”这两个字她说不出口,她觉得肉麻甚至觉得恶心。
但是林慧莲从来不会理解这些。
她把第一段婚姻的孽果也算在了她的头上,她觉得如果她要是个男孩,那么许海明也就不会抛弃她,她也就不至于遭受离婚后的种种了。
所以这次她依然是这样,她觉得她给她添麻烦了,她怕她不改称呼惹郑申不满,从而又一次影响她的婚姻。
许吟涓是个非常犟的人,她不想叫,那么打死她她也不会叫。
巧的是林慧莲确实会打她。
不过她也学会了反抗。
她们杀掉了她的兔子后,她决心要练点拳脚,至少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可是她没有人教也没有钱,也是在一次无意中她发现学校附近有一家拳馆,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走了进去。
她跟拳馆老板娘以可以帮忙打扫为交换让她旁听。
老板娘看起来眼神锐利但是笑容却很温柔,对她说:“听课要付钱哒,我可不能雇佣童工!”
许吟涓把提前计划好的事告诉她:“如果有人来问,我就说我是你家亲戚来帮忙的。”
老板娘大抵是觉得她人小鬼大,所以有点有趣又有点好奇,爽朗地笑了一声后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她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原因,老板娘很是同情,她说未成年干活是需要监护人同意的,所以让她想学的时候就过来旁听就行了,什么也不用做。
就这样,她在丽北偷偷学了五年,直到来到烟江。
虽然没有功夫了得,但是大多数暴力事件她都应付的来。
但是林慧莲是泼妇。
终究她也还是受伤了,她撞到了茶几上,后腿因此产生了很大一块淤青。
想不起来当时被撞的时候疼不疼了。
因为伤口什么的从来都是需要她自己去舔舐,所以每次受伤她都会告诫自己这没什么,疼不死人的。
次数多了好像就麻木了,慢慢就真的不怎么怕疼了。
第二天她照旧去上课,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异样。
后腿因为过了一夜变得青紫可怖,她也没管,反正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大课间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在过道走着打算回到座位。
忽然,后面有两个疯打闹的同学大力地撞到了她的后身,她没站稳,小腿的伤处一下子磕到了凳子的尖角上。
原来,这个伤竟然是疼的。
当时她被激的眼冒金星,生理性的眼泪貌似都流了出来。
“怎么了?撞哪了?”
她低头按着小腿,另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听见祁樾说。
她一直没反应,祁樾半蹲在她面前,“你坐下,我看看。”
因为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显露出弱点,所以她说道:“没事。”
祁樾好像还是很担心,搭了把手把她扶到了座位后,朝着前面吼道:“谁他妈刚刚撞她的?眼瞎?”
“……”
她坐到座位以后,祁樾就拉着那两个疯打闹的男生过来给她道歉。
许吟涓觉得这算不得什么,说了句:“没事。”
祁樾逼着那两人又跟她道了几句歉才松开了手,两个男生见状也赶紧回到了座位。
……
后两节课,祁樾有意无意会往她这里看,他的视线仿佛是灼热滚烫的,合着隐隐作痛的小腿,她一并忍受着。
就这样,持续到了中午放学。
午休的时候,祁樾往她桌子上丢了一个袋子,许吟涓抬眼问他:“这什么?”
他手插着兜漫不经心道:“里面都是跌打损伤的药,腿要是不舒服就涂上。”
许吟涓把袋子扯开,里面五花八门的,有绷带有喷雾有膏药贴还有各种管状的药膏和红花油,另一边则整齐的又放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药盒,镇痛的活血化瘀的还有维生素和消炎药。
有种,她那十几年受的伤加在一起都不一定用的完的感觉。
“……”
她有点无言以对,只能抬眼看他。
祁樾轻咳了一声:“干嘛这么看着我?”
那是她第一次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胸口酸胀眼眶酸胀。
一种令她极度不安的感觉。
因为祁樾,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心被撞击的滋味。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不知道祁樾最初是因为什么喜欢她的,不知道他喜欢她的程度和动机。
也依然不知道时隔多年,他对她为什么还是类似如此。
她觉得自己并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所以更不会相信在她拒绝祁樾后,这么多年他还会喜欢她这件事。
他家世好长得好,各方面都出类拔萃,他可以匹配任何一个完美的女孩。
而她,什么都没有。
也就只有形象不错这么个标签,现在也都被网上铺天盖地说她“整容女”的恶评所代替。
就像她对小蛮说的,爱情不能只是一味去享受对方对自己的好,那样长久不了也健康不了。
自己这样的人不具备说爱的条件,也同样不具备别人说爱她的条件。
这是事实,她很清醒。
所以她不太会去相信祁樾在那么多人面前维护她是因为还喜欢她。
但她又不知道他具体是因为什么。
可能只是单纯看不惯这种事,可艾米说过祁樾从不管这种事。
艾米口中的祁樾跟她这些天看到的祁樾确实有点不太相同。
为什么不太相同?又是因为对她特殊对待吗?
他图什么?她这个人内外都跟孤岛一样,情感支持经济共赢她都给不了他。
又或者是习惯使然?他释怀了以前两人的过往,只是维护一个往年的好友而已。
但是她在祁樾的角度看又并不认为自己称得上“好友”两个字。
她以前确实对他没做什么好事。
如果真的还喜欢她,他又是为何如此?是得不到的执念,还是没有拥有过的不甘。
……
她并不擅长推测别人的心思。
许吟涓直到快要睡觉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不过她至少弄得清楚一件事了。
祁樾应该是不记恨她的,毕竟没人会维护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到了深夜许吟涓才收起思绪,闭上眼陷入了梦乡。
……
-
她后来没有跟祁樾提这件事,她也考虑了很久要不要跟他道个谢什么的。
最后都被她否决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打算就先这样吧。
天气正式进入炎夏了,祁念又一次对她邀约。
祁念在语音那端说:“那我就定在我经常去的酒吧?让我哥再从他店里整点吃的过来。”
许吟涓说:“好,你安排就可以。”
祁念说:“那我再叫几个人陪咱们一起玩,看他们谁有空行不?”
许吟涓:“好。”
……
从公司回来以后休息了一会,她在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准备去约定地点。
开门的瞬间,祁樾也出来了,她以为他下班之后会直接过去,在这里看到他有点意外。
许吟涓说:“你不应该从公司直接过去吗?”
祁樾插着兜把门带上,说道:“回来换件衣服。”
她听闻后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好像他在公司的时候也穿的这身。
许吟涓也就是心里猜测,她对别人的事情向来不会多打探,只是哦了一声,随即和他并肩往电梯口走去。
她照旧很有边界感的不蹭他的车,上了电梯后按了一层。
看清楚她的动作,祁樾笑出声:“你把我当啥了?”
“?”
“顺路去一个地,”祁樾说,“你还分开走?”
许吟涓说:“老板跟下属要保持礼仪。”
“……”
祁樾歪着头,把一层取消按了个负一层,“礼仪事小,失节是大,你这样呢显得我特——别不善良。”
他好像很热衷让人觉得他善良,连失节都用上了,虽然也不算不妥,但是她还是给他科普了一下:“失节用在这也没太有错,但是这俩字主要还是指‘女子的贞操’。”
“……”祁樾嗤笑了一下,样子很是理所应当,“没有错不就行了。”
“……”
祁樾说:“有错也没事,我今天当个女子不就得了。”
许吟涓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对他这种无厘头发表意见。
电梯正好到达,两人并肩往外走。
祁樾把车锁打开,她拉开副驾的门,忽然突发奇想。
“我上你的车,”许吟涓说,“就等于保护了你的贞操?”
“……”
“那你是不是应该给我钱。”
祁樾笑了两声:“行啊,要多少?”
“你的贞操值多少,”许吟涓说,“就给我多少吧。”
祁樾打了下方向盘,抽空看了她一眼,“我的贞操值我的全部身家,连人带钱你全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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