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能说是最厉害的天师。”

苏祠严肃地看着屏幕，那上面的主持人正将他吹得天花乱坠，用词之浮夸，地位之拔高，只是听着他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这，这就是一种，一种艺术性的夸张。”宋主任在旁边微笑，“再说，您现在确实是游戏排行榜第一人嘛。”

那是因为……

苏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天师复杂的战斗体系，他们流派分得极多，擅长对付的不同对象也有分别，比如说有人就适合抓鬼，而有人就能和肉身堪比钢铁的妖怪打得有来有回，你能让他们两个比试一下谁更厉害吗？

怕不是一拳就能把捉鬼术士干趴下。

而体修如果被拉开距离，也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御鬼术，就能让他陷在其中找不到北。

更别说，还有许多根本不擅长战斗的流派，但那些天师同样法力高强，能占卜吉凶，预测未来，在古时候，一国之运有时都在他们的卦盘之中。

这个圈子里，深藏不露的人太多了，苏祠这点年纪，哪里就敢认了这个“榜首”。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不太了解娱乐圈的一贯作风。没有够不着，只有吹不到。只要加够限定词，人人可以是顶流。

服装助理在紧张地给苏祠整理已经非常完美的领带，还有造型师争分夺秒，在他脑袋顶上抓抓弄弄。

苏祠感觉自己像一个巨型玩偶，而这些人就是热衷于扮家家的小朋友。

“苏老师，苏老师可以上场了。”

一片混乱之中，苏祠晕头转向地被人带着往台上走去，那些炫目的闪光灯晃得人头晕，再加上背景音乐、3D特效，他莫名想到，这可远比在民俗村里那次，更像一场婚礼。

只不过，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宋主任一直挂着非常热情鼓励的笑容，一直到苏祠背影看不见了，他的脸才有点垮了下来，使劲揉了揉。

“这节目组靠谱的吧？说真的，这次要是搞砸了，老哥这仕途可就到头了。”

“没问题，没问题，”助理导演连忙宽慰，“师兄放一百个心，咱们可是业内最负盛名的综艺团队，专业捧人的，少说捧出来七八个当红流量呢。”

“是啊是啊，”造型师在一边附和，“而且苏老师条件这么好，原本人气也炙手可热的，这要还出差错，我们都不用在圈子里混了。”

宋主任长叹一口气，抹了把脸，紧紧盯着剪视频。

“但愿吧。”

＊＊＊

深港，许芊葳家宽敞的客厅里，五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

她爸爸妈妈杀了两只冰镇大西瓜，给三个小姑娘一人半个抱着挖，剩下的切成小块，放在水果盘里，拿着叉子吃。

“我现在还是很难相信，”她妈妈有些恍恍惚惚地说，“感觉这世界突然就疯了。”

“谁说不是呢，”爸爸感叹道，“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和我爸打个照面。”

夫妻俩叹气，这世界变化日新月异，真是快要跟不上了。

何青青的舍友很自来熟，悄悄戳戳许芊葳：“芊葳啊，你是真的见过大神吗？他真的像电视上那么帅吗……不是，他那种身份，真的会来今天下午这个节目直播吗！”

许芊葳苦笑着挖西瓜：“问题太多了。”

何青青从另一边戳戳他：“芊葳芊葳，我真的也见过大神吗？就在来深港的火车上？不可能啊我怎么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按理说即使清洗了记忆，我不是也该在梦中出现断断续续的回忆吗！”

许芊葳：“……”

作为这个家唯一算是和玄学圈子“有点关系”，甚至差点拥有编制的人，自从她把何青青和她舍友都带回来，就再也没有一点清净了。

人和人的感情很难说，其实许芊葳和何青青，也不过是在那趟循环列车上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关系——事后何青青作为普通人，还接受了医疗部的记忆清洗，把这事儿全忘了。

但那一点都不影响，他们就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

保密条例失效以后，许芊葳他们这些没什么战斗力，又家在外地的社工都临时放了假，局里统一配发了一些消耗符咒和护身符，让他们能回家保护家人。

许芊葳火急火燎地赶回深港，他爸妈倒是没什么事，他们家住的是近几年开盘的新小区，房子崭新，风水上佳，开工期间也没出过事，因此整个小区都相当平静。

她妈妈已经退休了，本来就每天待在家里，爸爸虽然还在上班，但许芊葳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回去，勒令老父亲不许出门。

爸爸本来还觉得闺女这是魔怔了，实在小题大做，可家里时妈妈说了算，妈妈本来就心神不宁，觉得有大事发生，在女儿提醒之后，强硬镇压了爸爸的反抗。

幸亏如此，那时还是星期一，全世界范围内鬼气波动最强烈的时候，真是走在路上都随时可能撞鬼，许多失踪的人，都可能只是出去上个班，或下楼买个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

夫妻俩将信将疑地在家关了一整天，周二一大早起来，爸爸刚睁开眼，就看见过世的爷爷坐在床边，正满脸慈爱地看着他。

爸爸：“……”

啊啊啊啊啊啊！

他浑身僵直，躺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虽然是自己的老爹，可也是快二十年没见了，冷不丁这么出现在家里，还从记忆里的彩色画面变成了黑白画面……这谁受得了。

好在他虽然血糖有点高，但没有心脏病，不然高低得含几粒速效救心丸。

爷爷的鬼魂闪现了十分钟，爸爸根本不敢动，也在那里冷汗直冒地躺了十分钟，直到许芊葳进门的声音从前边传来，鬼魂浑身一震，竟然显得有点害怕。

看到老父亲脸上露出那种表情，爸爸反倒不怕了，妈妈也在这会儿醒来，许芊葳一进门，三人一鬼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许芊葳消耗了一张超度符，把几乎素未谋面的爷爷送回家。

爸爸妈妈从那时候开始，保持了几十年的世界观突然间天翻地覆。

许芊葳用了很久，把自己最近的奇幻经历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遍，虽然现在保密条例改了，但她这两周日子过得实在惊悚，没必要都说出来挑战父母的血压。

但即使如此，那也够让人震惊的了，父母原本还对她突然辞职，跑去帝都工作的决定颇有微词，此时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许芊葳没在家待太久，很快又马不停蹄地跑去大学城找何青青。

研究生小学期在这个时候当然也都暂停了，几个大学全面封闭，只剩下一群倒霉蛋被困在宿舍，许芊葳赶到的时候，何青青正和她唯一一个舍友抱做一团，对入侵宿舍的诡异黑色胶质物体拼命尖叫。

那是一只D级的妖物，能随意改变本体的形状和体积，通过包裹住生命体缓慢腐蚀来进食。

那玩意儿一路走来，南方建筑物里无处不在的美洲大蠊，就从各种隐秘的角落夺路而逃，场面一时蔚为壮观——幸好当时室外空无一人围观，不然怕蟑螂的学生可能当场晕过去。

但还是一只都没有逃掉，胶质物将自己身体整个拉长成一根绳，就横在路面上守株待兔，贪婪地吃掉了附近所有蟑螂。

它爬进何青青她们宿舍的时候，通过半透明的身体，还能隐约看见一些没消化完的蟑螂的残骸，甚至还惬意地打了一个嗝。

对于当代女大学生来说，这简直是比厉鬼还可怕的东西。

何青青和舍友简直都要吓昏古七，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从前看鬼片的时候指点江山的气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青青胆子勉强大一点，抄起手边能够到的所有东西拼命往过砸，结果那玩意儿来者不拒，什么化妆品枕头笔的通通张开大口吞进去，咯吱咯吱嚼得还很香。

它就带着那样一种混合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的恶臭，张牙舞爪地朝两个女生扑过去。

结果“铛”的一声。

像不长眼的飞鸟撞上玻璃，气势汹汹的怪物扑到一半，好像迎面撞上了空气中无形的墙壁，整只怪直接拍扁了。

它晕头晕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从那无形的保护罩上撕扯下来。

女孩们惊恐的尖叫一停，都看见贴在何青青床头的那张符，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烧成了灰烬。

居、居然真的有效！

在室友喜极而泣的背景音中，何青青脑子里也嗡的一下，她其实都不太记得这张符是怎么来的，似乎……是跟那个自称是自己朋友的许芊葳一起买的？

可她完全没有记忆，今天若不是许芊葳特意打电话提起，她根本想不起来这回事。

怪物没有给她太多思考时间，那东西好像被激怒了，将自己的身躯凝聚成一个拳头，一拳一拳地硬砸上保护罩。

它用的力气很大，每砸一下，何青青的床都在颤抖，她们两个努力把自己往角落里缩，试图想办法，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保护罩上似乎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许芊葳来了。

许芊葳也还没正经开始修炼，这D级的怪物她同样打不过，但她带的外挂多啊！

在何青青和舍友眼里，在这时候夺门而入的许芊葳，简直浑身散发着一层金色的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