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老鬼拉着池淮的手就要离开这里,池淮反手按住他,一如当初他们抉择出谁消失一般,池淮的决定总是决绝且不容拒绝的,“池淮,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再离开我一次。”
“别,对我这么残忍。”
池淮拍了拍老鬼的脑袋,聊以安慰,他盘腿坐了下来,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他不觉得现在是个悲伤的分别,“没那么快,我们聊聊。”
“聊什么?”老鬼声音闷闷的,鬼不会哭,但鬼会悲伤,会愤怒,失去□□的禁锢,解禁情感的宣泄,他这些年行事向来不羁,偶尔想到池淮的教导才会乖一些。
“你对我的误会,你对我的怨怼还有你对我的爱。”
老鬼抬起头,池淮抚上他布满褶皱的脸,“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好,毕竟你死的时候已经是个百岁老人了。”
“后来你从地府来这儿找我,我才知道,你可能过得不开心,可惜那时候我生魂将散,开不了口。”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想跟你说话?”
老鬼嘴唇翕动,最后狼狈地别过头去,“没有,一点没有。”
池淮笑了,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与怅然,“我当初不该只留你一个人,其实我当初也没只留你一个人,要不然也不会有我这缕生魂了。如果当初只留你一个人就好了。”
“我阻了你的轮回路啊,阿池。”
“对不起,明明当初是我软弱,才有了你,明明都是你也觉得痛苦,可我还是让你面对,打着爱你,爱我的旗号,最后让你承担了一切,其实仔细想想,就算我们听了他们的话,杀死其中一个人格,他们就会停止那无休止的谩骂与诋毁吗?”
“不会的,可我还是逼你亲手杀了我。”
老鬼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鬼不会流眼泪,但鬼会感受到心痛,那痛好似比那天他亲手杀了池淮还要痛,没有池淮,怎么会有他呢?
他爱池淮,又怎么会不听池淮的话呢?
“池淮,我只是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不管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不管是在鬼镇还是阳间,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池淮双手捧起老鬼的脑袋,打断了他的话。
池淮从那双不算澄明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阿池,鬼镇没有消失,我们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吧。”
“池淮?”
“池淮!”
从昶带着小人赶到时,池淮与老鬼额头相抵,两人周身掀起气浪,这次从昶没有丝毫耽误,他将小人扔回自己的心口,自己则是变成鬼气与那气浪搅在一起,风刃无情地削刮着从昶的鬼气。
小人从最坚固的地方探出一个头来,“你着什么急啊?他说了。”
“闭嘴!殷将阑,你信他,我不信他,你的生魂必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漩涡中心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从昶彻底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眼看着就要被甩飞,从昶狠心一个加速直接没入中心那小到看不见的黑洞。
小人被卷得晕晕乎乎,最后靠着从昶伸过来的手指才稳住了身体。
“你也太冲动了吧。呕……我靠……呕……呕……”
从昶黑着脸,“再吐给你扔回去。”
“狗比……”
从昶环视四周,这里像是个郊外,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那别墅的范围,他没看到殷将阑生魂的影子,心中被压下的那股子不耐又浮了上来,听到小人没大没小又要骂他,他直接将拇指塞进了小人嘴里。
小人:“?呜呜呜呜呜?%……&*”
“省省吧,你那小乳牙还不够给我挠痒痒的。”
小人:“?%……&*#¥%#¥%%#”
“哼哼。”从昶瞧着小人被他塞得满满的样子,觉得还挺可爱的,他勾起嘴角,“你不说话的时候,这张脸还算是顺眼。”
从昶没有刚刚那么焦急,小人与殷将阑的生魂一脉相承,殷将阑的生魂要是有问题,这小家伙早就萎靡不振了,不会如此精神地骂他咬他。
“感受一下那个大只。”
从昶收回拇指,拇指上干干净净,生魂没有口水,鬼也没有,但从昶就是觉得自己拇指上多了点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小人刚刚被从昶欺负,正生着气呢,白眼一翻往从昶手心一倒,睡起觉来。
无论从昶如何戳他,他都不说话。
小糯米团子脾气还挺大,跟殷将阑一模一样。
从昶用鬼气幻化出一缕头发骚弄着小人的脸颊,小人翻了个身也没理从昶,从昶不厌其烦地继续骚扰着小人,他看着小人在自己掌心蛄蛹来蛄蛹去,觉得有趣极了。
最后小人自己受不了,气鼓鼓地坐起来,“狗……”在从昶警告的眼神里,他的话转了个弯,“狗东西,你到底要干嘛?”
“找大个的你啊。”
“找不到。”
“赌气也别不干事儿啊。”从昶点了点小人的脑门,“你这性子怎么跟殷将阑一模一样?跟我都呆这么久了,没学着点正经?”
小人对从昶的厚脸皮表示震惊,他连翻了三个白眼以表对从昶的无语与鄙视,“这儿是鬼镇,一切都是以池淮的臆想为主,暂时联系不上我的生魂,不过应该没事。”
最后一句话小人说得心虚,眼神飘忽不定。
“应该没事?”
小人跳起来叉腰,“我这么活蹦乱跳,当然没事了!从昶,look my eyes,我看人很准的,池淮不是坏人。”
“呵。”从昶懒得跟小人废话,“最好如此,反正要是出了事,你就真要去地府报道了。”
小人朝着从昶做鬼脸吐舌,“呃,你就真要去地府报道了。”他学着从昶说话的语气又翻了一个白眼。
一鬼一小人斗着嘴踏上了寻找殷将阑生魂的路途。
“要我说,你漫无目的地找,还不如。”
“还不如你自己下来走。”
从昶故意曲解小人的话,然后就真的把小人放在了石头路上。
小人O.o震惊怒视从昶,“你也是人?”
“抱歉,我不做人好久了。”
从昶忍笑,看着小糯米团子跳脚,突然有种这样也挺好的感觉,殷将阑要是一直能保持这个样子,那他多好调教啊。
小人气得走到从昶脚边伸出他的小短腿踹着从昶,但这力道可是说是微乎其微,毫无威慑。
从昶笑看着小人,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求求我,我让你上来。”
“狗东西,做梦吧你!”
小人气鼓鼓地独自往前走着,突然他停住脚步,从昶以为他是想开了,当看到小人转过来的脸变得苍白时,从昶慌了神,弯腰将其捞了上来。
“殷将阑?”
“狗比,你他妈绝对克我。”小人昏迷前强撑着为从昶竖起一个中指。
“殷将阑!”
池淮用殷将阑的身体穿上了红色的喜袍,他一手拿着喜秤一手拿着红色盖头在房间里走着,不急不缓来到一面镜子前,面无表情的脸才算有了几分喜色。
“世人不解,我不管世人,今日与我,喜结连理,愿我白头共生死。”
池淮将红色盖头盖在脑袋上,拿着喜秤的手缓缓挑起盖头,镜子里的人脸上多了几分羞涩之意,眉目含春,澄明的蓝眼眸宛若天的倒影,指尖抚上镜子里人的轮廓,“池淮,这下子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了,礼已成,我……”
阿池还未说完话,房间便被人从外面暴力地踹开,一群人拿着榔头与斧子闯了进来,阿池看着眼前的人,迅速切换成凶狠的眼神,“你们为什么来我家,赶紧滚出去!”
“邪祟附体啊!他就是祸害!”
“早就说了,当初就该烧死他啊!”
“大家伙刚刚都在外面那小窗看见了吧!他自己跟自己拜堂啊!天老爷啊!作孽哦!”
阿池听着众人的哀嚎与叫嚷声,顺手抄起镜子旁的东西往众人身上砸去,“滚出去!”
“哎呦!我被他砸到了,我不能也会中邪吧!”
“高人说了,有法子治他,赶紧带他去祭坛,快点。”
“大家这么多人,别怕他,把他压过去!”
阿池就算再凶,双拳难敌四腿,争斗间有人故意撕扯他身上的喜袍。
“撕拉”阿池低头看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喜袍破了一个洞,他更加疯狂,抄起一旁的椅子直接砸向众人。
“哎呦,杂碎,还敢还手?!”一个人啐了一声,挥舞起榔头直接砸向阿池的脑袋。
阿池来不及躲避,这一榔头下去,他直直地倒在地上。
众人围着看了一会儿,生动的面容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们僵直不动,飘忽的灵魂在他们的□□中挣扎着要飞出,那□□失去了灵魂,显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他们都是纸人。
这些灵魂,是被阿池掳来的生魂。
但他们其实已经算不得生魂了,顶多算是一缕忘记前尘,不知未来的散魂,因为被灌输了镇民的记忆,所以按照阿池的剧本行事。
灵魂虽然没有记忆,但阿池给他们带来的痛苦却是深深烙印在灵魂之中,此刻见到阿池倒地,那被压抑的恨彻底爆发。
散魂乱蹿,不知该如何做的它们竟继续按照镇民的记忆,将阿池举起带向祭坛。
从昶担忧地看着掌心里的小人,指尖点着小人的额心为他输送鬼气,还好他是个爱翻书的鬼,契约手册看起来薄薄的,但每次翻都有惊喜。
小人缓缓醒来,从昶没停,但周身越发浅淡的鬼气昭示着他此刻并不好受。
“从昶?”
“我在。”
“有个镇民在背后偷袭我的生魂,被砸了一榔头。”小人晃晃脑袋,“不过这一榔头让我与生魂取得了联系,我们必须马上赶到祭坛去,如果池淮让阿池杀了所有的镇民,那他们再无轮回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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