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各班吃完早饭不用回班，直接在操场集合，主任说完动员的话，大门拉开，学生排成两列，鱼贯而出。
洛羡渝走前边，身上的书包哐当哐当的，后排的刘海说：“同桌，这徒步，又不是去郊游。”
洛羡渝说：“你不懂，八公里的路，到时候就有你哭的时候了。”
徒步终点是市里的一个码头，八几年就有了，历史悠久，加上这些年来设施逐步完善，慢慢就成了附近这几个省有名的装卸停泊点，来往都是百吨以上的货船，每日河面繁忙不停，极为壮观。
洛羡渝书包里塞着薯片面包小饼干，最底下还放着两瓶汽水，全是他一大早跑小卖铺买的。
队伍刚走出学校，兴致挺高，主任带头还拉起了歌，慢慢地越走越偏僻，行人和商店都看不见了，洛羡渝其实有点累，但是队伍没停，周围也没人吃东西，他回头看了看。
行进到三分之二，各班开始拖拉起来，主任拿着大喇叭站石头上加油打气，跟队的班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在路上瞎跑就成。
洛羡渝从排头位置落到中间，步伐越来越慢，突然肩头一轻，书包被人提溜了起来。
洛羡渝扭头一看，江衍走他旁边，一只手给他往上提着书包，就跟幼儿园门口家长拽不愿意上学的小孩儿一样。
洛羡渝又懒又要面子，胳膊从书包带里穿出来：“你直接帮我背着算了。”
江衍往肩头一挎，两个玻璃瓶子哐当一撞，还有包装袋摩擦的声音。
“带汽水了？”江衍掂掂包，“最近牛奶都受冷落了。”
洛羡渝脸往那边一扭：“就带两瓶，到时候刘海一瓶我一瓶。”
江衍说：“你还不如给他买把梳子，他可能更高兴。”
到码头，各班原地解散休息一会儿，昨晚上回家的陆尧骑个山地车撵上来了，许博从班里站起来骂：“你个孙子，投机取巧，干脆别来了。”
陆尧把车停好归队：“我也想不来，但是老班不让缺下午的课，你有本事给我批假啊。”
许博骂骂咧咧地坐下去：“回去车给我和高飞骑，我俩一人骑一半。”
等上厕所的都回来，负责人领着队伍绕码头参观一圈，岸边光装卸货的吊机就有十几层楼那么高，有些货船还是跑国际业务的，外国船员还挥手给他们打招呼。
参观完也到十一点，大部队驻扎在旁边不碍事的空地上，学校让食堂提前准备了盒饭。
洛羡渝本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一坐，草地上的高飞冲他俩招招手，洛羡渝看江衍一眼，有点不好意思过去，很久没跟他们一起吃过饭了。
江衍带着他，就跟没事人一样，高飞腾了个地儿，五个人围一块儿坐下，边上停着陆尧的山地车。
菜就简单两素一荤，许博吃得快，吃了还跟没吃，倒草地上直拍肚子，洛羡渝想起来还有吃的，把盒饭放地上，让江衍把书包脱下来。
为了方便背，江衍已经从单肩背成了双肩，洛羡渝接过他的盒饭，江衍空出俩手，脱下包放洛羡渝腿边，洛羡渝把盒饭递回去，然后才捡起包。
对面的三人都看着他俩。
陆尧更是眯起了眼。
洛羡渝把包倒个头朝底，零食哗啦啦倒了一地，最后滚出来两瓶橙子味汽水。
“小三哥，可以啊。”许博一个打挺从地上坐起来。
“买的路上没时间吃，正好减减负。”
陆尧别有深意地问一句：“两瓶喝的啊。”
高飞咳一声：“人小三哥背过来的，你以为搞批发啊，想喝去主任那拿矿泉水。”
陆尧顶顶舌头，两个字说的极慢：“是吗？”
洛羡渝脸埋碗里，心想早知道不拿出来了，两瓶汽水也值得小题大做。
江衍一直没说话，慢条斯理吃完饭收拾好垃圾，然后伸手把两瓶汽水全拿走了，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样：“我们俩背过来的，汽水我们俩喝。”
许博塞着薯片，赞同道：“对，你俩辛苦了，你们喝你们喝。”
吃完饭还有时间，许博坐着没事，骑上陆尧的车瞎溜达，过一会儿回来了，说：“这边空气真新鲜，不像市里边，骑起来吸的全是尾气。”
高飞从地上爬起来，说：“给我骑骑。”
今天阴天，大中午的也没太阳，学校领导特意看了天气预报选的这一天，河面广袤辽阔，风卷着湿气迎面扑来，吹得人心旷神怡。
“确实不错，”高飞把车骑回来，“小三哥，你要不要转转，风景都不一样。”
洛羡渝看了眼山地车：“我......不骑。”
许博说：“转转啊，骑起来真的很爽。”
洛羡渝含糊说：“我今天不太方便，不想骑。”
陆尧瞥他一眼，说：“你女的啊？”
“我上午走累了，不想动。”
他要是直接拒绝，陆尧也不这么不依不饶，一个借口接一个借口，陆尧来了兴致，抱着胳膊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怕高？”
再不去就真丢了面，洛羡渝站起来：“骑就骑。”
江衍扶着车把：“不想骑就不骑。”
高飞被陆尧这么一说，心里暗暗叫悔，平时他们四个身高差不多，谁都没注意高度的事，也说：“没事，小三哥，累了就休息。”
这下洛羡渝就犟着非要骑了，他腿一跨坐上车，让江衍松手，两脚立马踩上车蹬子，车划出去一大截。
高飞走回去撞撞陆尧，江衍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个背影，看他越骑越远，快到货运道，转个弯，又拐回了头。
洛羡渝一骑上去，就知道自己没感觉错，这车座怎么不拔天上去，停的时候指定只有脚尖碰地，他想找个人少的地方体面下车，但是骑一圈，哪哪都有学生。
主任抬抬胳膊，看时间差不多了，吹了声口哨集合，高飞班在那边，大象已经开始点名查起了人数，高飞几个跑回去，陆尧说：“江衍，等会车就停这，我点了名回来骑。”
洛羡渝一听哨子声，心里更急，又看各班都开始集合了，骑着车就往回冲。
江衍没回班，站在路边，看着江衍还在，洛羡渝放下点心，骑得车速还挺快，眼看快到边上了，突然蹿出来俩上完厕所回来的女生。
江衍老远就看见那俩女生了，但是洛羡渝被挡着视线，没看见，因此也没降速。
“小心！”
江衍这一声喊让洛羡渝一惊，下意识就捏车把，后轮登时响起一声极其刺耳的摩擦声，因为惯性，洛羡渝眼看就要往前扑过去——
江衍已到跟儿前，一手压住车把，翘起的后轮落回原地，另一只手张开，洛羡渝又连人带车往一侧倒去，在他赶忙伸脚支地的同时，整个人已经落入一个怀抱。
江衍心里松口气儿，拦腰把怀里的人从车上抱下，腿一勾，支起来歪倒的山地车。
“同学，没事吧？”那两个女生也被吓坏了，洛羡渝虽然心有余悸，但是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骑太快了。”
等女生走了，江衍看着他：“还非要逞强吗？脸怎么没给你摔扁。”
洛羡渝梗着脖子：“谁、谁逞强了，我就是没看见。”
陆尧点完名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看着洛羡渝面色不太对，似白又红，狐疑道：“你没对我车干坏事吧？”
“你怎么知道，”江衍悠悠道，“把它阉了。”
“操！”陆尧抱住车，“我的爱车，委屈你了。”
洛羡渝和江衍没理他，往班级队伍走，陆尧在后面叫道：“明晚上吃饭，地址我发手机上，不认识路就一块儿来。”
听陆尧那意思也叫上他了，洛羡渝说：“明天陆尧要干什么啊？”
江衍在班级最后停下，说：“他生日。”
洛羡渝还想说什么，大峰哥叫他赶紧站好，到晚上回家，他才有空问买礼物的事。
“陆尧平时喜欢什么啊？”
凭洛羡渝平时对陆尧的观察，他好像对电子产品感兴趣，但是太贵的又买不起，便宜的又拿不出手，头疼的时候，江衍发过来信息：“要买礼物的话，明天下午去商场，买完一起去饭店。”
洛羡渝想想，要是有江衍在，他就不用操心了，直接让江衍给他选一个，然后结账走人。
就这么说定，洛羡渝把手机扔开，大手大脚摊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由自主又想起上午的事。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他从来没和江衍这么近距离接触过，那一幕和梦中的画面有些重合，他脸直发烫，江衍身上那股清爽凌冽的味道仿佛在鼻尖萦绕不去。
他今天穿的是那套宽大的睡衣，揪起领口，他把脸埋进去，洗衣液的味道......
洛志同和吴丽兰正要关灯，砰砰砰有人敲门。
“进来。”
洛羡渝趿拉着拖鞋，开门露个头进来：“衣服穿一两次又不用洗，多伤布料，而且专家说了，洗衣机也要休息。”
说完关门就走。
吴丽兰扭头说：“你儿子大晚上发神经。”
洛志同掀开被子躺下去：“也是你儿子。”
周六洛羡渝洗完头，在浴室照了半小时镜子才出来，走到门口换鞋，说：“妈，我晚上不回来吃了，同学过生日。”
吴丽兰看着电视：“知道了，和小江一起吗？”
洛羡渝嘟囔一声：“妈，你又知道了。”
“谁知道你出去瞎不瞎胡闹，有小江在我放心。”
这一点上，母子俩是想一块儿去了。
坐进电梯，两人直奔商场三楼，洛羡渝悄摸照照锃亮的轿厢，嘴上问江衍：“你想好买什么了吗？”
“我买好了。”
“靠，”洛羡渝难以置信地回头，“还好我问了，要不然到时候去，你们一人掏一个礼物，我不是很尴尬。”
“那就说一起送的。”
电梯叮一声开了，洛羡渝咬着嘴唇出去，站店门口也不知道进哪家，江衍走过来说：“不知道买什么的话，就给他买个耳机，他用得着。”
逛了几家店，最后挑了款头戴式耳机，店员说音质堪比曼哈顿，还免费给包个礼盒。
看看时间，才三点多，现在去饭店还早，洛羡渝说：“走，我请你喝奶茶。感谢你专门来帮我挑礼物。”
周末人多，洛羡渝直接线上点单，洛羡渝和江衍坐在靠墙的长椅上，进到点单页面后他把手机递过去：“给，看看你喝什么，随便选。”
江衍不怎么喝奶茶，三秒钟就点好一杯，洛羡渝看他点这么快，有些不满：“不用给我省钱，小料怎么一个不加？”他勾着头在屏幕上加小料，江衍楞着手机方便他操作。
“几分糖？五分吧，冰沙冰块？冰沙好喝......”
“同桌？”
听见声音，洛羡渝抬起头，范萱萱披着头发，一袭长裙站两人面前，手里还提着两杯奶茶。
洛羡渝说：“哎，好巧。”
范萱萱视线来回在江衍和洛羡渝身上瞄：“就你们两个......出来玩？”
范萱萱的表情让洛羡渝莫名心虚：“没有，还有其他人，没来呢。”
“哦，这样啊。”范萱萱脸上却露出一个会意的微笑，“同桌，你想明白了。”
等范萱萱走后，江衍斜了一眼埋头戳手机的人：“你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你、你又不知道我们说的什么。”
江衍看着那个手忙脚乱的人，没说话。
或许我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