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放学,洛羡渝还是老样子,先写会儿作业,等人走空了再去接水泡泡面。
写得差不多,他伸个懒腰,余光瞥见后门有人,扭头一看,江衍还没走。
“写完了?”江衍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边说,“走吧,去食堂吃饭。”
“你怎么还没走,”洛羡渝收回胳膊,“你去吧,我不想吃食堂。”
江衍把椅子推到桌底下,“小卖铺的泡面都让你包圆了吧,天天吃顿顿吃,就不腻了?”
洛羡渝这些天累得下巴都尖了,“我买的口味多,还不腻呢,你快去吧,考试没几天了,我再复习复习。”
江衍走过来捏捏他细瘦的脖子,“学习也没你这样学的,还没考试,先把自己累垮了。”
“我这人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洛羡渝还挺得意,一笑显得两个眼更大,“当初就让你放心,该发力我一点不含糊。”
“去吃饭。”江衍不由分说拽起洛羡渝的领子,硬是把人提溜进食堂,去的晚,阿姨把菜底儿全给他俩了,满满当当一大盘的红烧小排。
洛羡渝往那一坐,从兜里摸出个单词小册,边吃边看了起来。
“饿死了!”老远就听许博咋咋呼呼地进来,“肯定没菜了,只能吃大米饭泡汤。”
高飞看见他们,过来打招呼:“江衍,小三哥,你们还没吃完啊。”
许博去排队,打完饭几个人围一块坐下,洛羡渝挪开单词本,说:“你们班今天这么晚。”江衍听着他们说话,很自然地给洛羡渝夹了几块肉多的排骨。
“快期中考了,大象给我们恶补,可把许博饿坏了。”高飞说,“小三哥现在这么努力,我看人都瘦了。”
“瘦了点正好,我还感觉之前太胖了。”洛羡渝眼又看回单词,许博早等急了,拿起江衍的盘子就往自己碗里扒拉肉,“阿姨说卖完了,原来都叫你买走了。”
“我碗里多,”洛羡渝筷子往外推推自己的盘子,“还没动呢,你们夹。”
许博这回很懂事地说:“小三哥你吃,太瘦了。”
洛羡渝嘴上说吃腻了,一盘排骨啃的干干净净,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嘴唇油亮亮的。
高飞三个回寝室睡午觉,他俩去教室,洛羡渝每科分的时间还挺公平,这时候换背地理了,“工业聚集与工业分散的优劣势比较......优势是......”
江衍手插着兜,在洛羡渝走偏了或者要踩上井盖的时候,提着领子给他拽回来。
“哎。”洛羡渝抬头,江衍说:“嗯,怎么了?”
“经济发达区发展工业的优势有哪几条来着?”
“市场,交通,科技水平,产业基础,环境。”
“那城市群建设的困难呢?”
“经济水平低,城市化不高,行政壁垒大,产业同质严重,城市等级体系不完善。”
“你记忆力真好,”洛羡渝痛苦地羡慕,“明明都是刚背过的,怎么我就是记不住。”
“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江衍说,“你已经很努力了,尽力而为就好。”
“光努力有什么用,”洛羡渝哭丧着脸,“我的脑子好像上了把锁,进步的阶梯到我这就此路不通。”
“趴桌上睡一会儿,”回到教室,江衍把门窗关上,“现在肯定看不进去,睡醒了下午有精神好好听课。”
洛羡渝就像暂时泄了气的皮球,嘟嘟囔囔趴下去,还没一会呼吸就均匀平稳了。
这一觉睡得久,要不是刘海推他,洛羡渝还能再做俩梦。
“醒醒,第一节课打预备铃了。”
洛羡渝起来,揉揉眼,肩膀滑下来件校服,他还迷瞪着,抱着校服,带点鼻音说:“我怎么睡这么死。”
班里人早都到齐了,这么大动静他都没听见,稍微清醒点,他低头看着那件校服:“这谁的?”
“是不是江衍的,”刘海说,“我刚才来的时候,他让我打铃了再叫你,我看他穿的是短袖。”
洛羡渝扭头一看,果然,江衍身上就穿着件短袖校服。
十月的天儿,说不热也冷,洛羡渝刚想出去把衣服还回去,老师就从前门进来了。
“上课了,都坐好。”地理老师把书放那,“先复习复习上节课的内容,洛羡渝,你正好说说城市发展工业需要哪些条件。”
“自然因素方面,地形平坦,靠近水源,气候适宜,交通便利,靠近原料地,劳动力充足;社会因素方面,经济条件良好,原先的产业基础雄厚,”洛羡渝使劲回想,“嗯......还有政府政策的扶持。”
地理老师撑着讲台点点头:“不错,这段时间进步很大,坐那吧。”
洛羡渝听见这话,高兴地朝江衍那看了看,跟个求夸奖的小孩儿一样,又看见江衍露在外面的俩胳膊,收住笑,想起来衣服还没还。
一直憋到下课,地理老师还没走呢,洛羡渝就从位子窜出来,抱着衣服从后排跑到江衍那,伸手摸摸胳膊,“这么凉!赶紧把衣服穿上。”
江衍问:“你声音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洛羡渝看着他把校服穿身上,“我好好的,杯子呢,我给你接点热水,我自己有外套,你不用给我盖。”
把人照顾妥当,洛羡渝才走,下一节英语课,听着英语老师念英文,洛羡渝觉得自己又想倒,胳膊伸刘海那,提出了一个变态的要求。
“同桌,掐我。”
刘海吓得不能行,压着声音问:“你干什么啊?”
“我头又晕乎了,掐我,让我清醒清醒。”
刘海手伸书包里,一会儿摸出来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还有半瓶深绿色液体,“风油精,你抹太阳穴提提神,我寝室老有一只蚊子,我杀它剩的。”
洛羡渝用手指头倒点风油精,又伸鼻子底下闻闻,清凉刺激的味道瞬间冲上天灵盖,“提神!我再来点。”
人家要涂就只涂太阳穴一点点,洛羡渝贪多,一下涂一大片,熏得他直眨眼,忘了手上也有就去揉眼框,这下就跟眼珠子掉辣椒面里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刘海手忙脚乱地给他抽餐巾纸。
英语老师一眼扫到底下的动静,说:“同学们都要向洛羡渝学习,学英语都学哭了。”
“不是......老师,”洛羡渝的眼就跟在水帘洞底下踩了电,俩眼一替一个挤,打节奏似的,“我被熏到了......”
英语老师说:“去洗手间洗洗去。”
洛羡渝捧水洗好几次才感觉能睁开了,一照镜子,眼红的吓人,看题的时候还有点模糊不清,眼闭上缓一会儿再睁开,桌上多了一个塑料袋。
江衍站在过道,看着洛羡渝通红的眼眶:“眼药水,滴点舒服些。”
洛羡渝看袋子不像只有一瓶眼药水,扒拉扒拉,“感冒药?”
“备着。”江衍说。
洛羡渝两眼朦胧,仰头问:“你喝了吗,下午穿那么少。”
“我没事。”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中间的刘海头扭过来又转回去,实在忍不住了:“你俩能不能别搞得这么像两口子。”
吃过晚饭,洛羡渝拧开眼药水,仰着脖子滴眼药,可他老是下意识闭眼,用手指撑着眼皮也不行,白白浪费了好几滴。
已经脆弱不堪的心灵之窗又遭受好一番磨搓,江衍过来在刘海的椅子上坐下,接过眼药水:“抬头。”
洛羡渝使劲眨巴眨巴眼,就怕别有什么分泌物影响他形象,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小水珠,说:“我之前没滴过,所以眼老是闭,滴完这一次我就知道了。”
江衍一只手托着洛羡渝后脑勺,另一只手拿着眼药水。
离得近,洛羡渝脸上的绒毛敏感地跟蜘蛛丝儿一样,耳侧江衍平稳无声的呼吸仿佛狂风暴雨从毛孔灌进他心里。
瓶口凝出一滴,摇摇欲坠,江衍固定着他的头,说:“看我。”
“怎么了?”洛羡渝玻璃质似的眼珠一转,谁成想这时候他手又伸上来挠脸,药啪嗒一下滴在眼尾,立马顺着太阳穴流下去了。
“.......我脸痒痒,不好意思。”
范萱萱路过后门没进来,在窗户那先是吓一跳,后来捂着嘴激动地乱蹦,等瞪着铜铃大眼看清了之后又大失所望,从前门进来说:“你俩能不能别做让人误解这么大的动作。”
洛羡渝头靠在后桌上,闭眼享受着眼药水的滋润,说:“学校不准同学帮忙滴眼药水吗。”
“这姿势,谁知道你们在滴眼药水啊......”从走廊看,也太像在那什么了,范萱萱嘟囔着兴致缺缺地回了位儿,没劲。
江衍指背轻轻擦掉洛羡渝红肿的眼底洇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拧好盖子,“我先回去了,过一会儿再睁开。”
洛羡渝声音不小地说:“谢谢啊。”
江衍捏捏他莹白的耳垂,走了。
刘海吃完饭回来,端着杯子喝水,歇气的时候充满好奇地问:“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老神在在跟入定一样的人动了动,起来坐好:“这药效大,我激的。”
周四晚上吴丽兰打电话,让洛羡渝回家把两双球鞋带回去刷,洛羡渝说:“妈,这星期我不回去了。”
“干什么啊,是不是要出去瞎溜达?”
“谁瞎溜达,”洛羡渝忿忿不平,“我有那个闲工夫吗,现在学习压力多大你又不知道,我这么努力,你还怀疑我跑出去玩。”
“知道了,你们班主任都和我夸你了,到时候给你炖只鸡送过去补补。”
洛羡渝哼哼:“这还差不多,不说了,时间不等人,复习去了。”
拉开阳台门进去,江衍正好要出来,洛羡渝想叫江衍回头一块儿喝鸡汤,又想起来周末人都回家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上床学习。隔壁床空着,俩体育生拉着集训去了,也不知道考试之前能不能回来,不回来班里考试一下又少了好多人。
周五等学校人都走光了,洛羡渝才从教室回来,推开门的时候一愣:“你没走?”
江衍说:“周末家里花园除草,太吵了,就没回去,你现在走吗?”
“我也不回家,”洛羡渝脚步轻快地进了寝室,“这两天最后冲刺,还是在学校复习效率高。”
打包好脏衣服送到校门口,吴丽兰和洛志同已经等在那,夫妻俩一个手里拎着桶鸡汤,一个手里拎着箱六个核桃。
洛羡渝问:“怎么没带lucky来?”
“行了,”吴丽兰说,“你学个习还得全家出动是不是,鸡汤里面下了面,拿回宿舍赶紧吃。”
洛羡渝撇撇嘴,接过东西回去了,吴丽兰上车说:“这回是真下劲了,瘦这么多。”
洛羡渝把保温桶放桌上,叫江衍:“还没去食堂呢吧,我妈做了鸡汤面,一块儿吃。”
开盖香气扑面而来,清汤黄油,面条闷得软烂,一人捧一碗,不用筷子都能直接呼噜进嘴。洛羡渝意犹未尽地啃完鸡腿,说:“我妈买的肯定是土鸡。”
江衍把另一个腿夹过来,洛羡渝碗挪开:“干什么,一人一个,桶里肉还多着呢,你吃你的。”
江衍胳膊长,筷子一松,鸡腿掉碗里了,“多吃腿,以后碰见事儿跑得快。”
“那我该啃鸡爪,到时候考试,唰唰就往上写。”
......
日暮西沉,校园宁寂。
亮着灯的宿舍寥寥无几,聚焦于某个窗外,有两人并肩坐在桌前,氤氲的热气在依偎的身影四周飘缭,荧荧的光线都带上朦胧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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