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睿丹在浴室洗澡的时候，白杉雯给自己打了好多个电话。水花打在地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起先打来的一两个她都没有听见，直到关掉花洒，站在镜子前面敷面膜时，才听见电话铃声。

她用浴帽裹住湿漉漉的头发，推门来到床边。

“喂，雯雯，怎么了？”

涂毅在听筒里的声音异常洪亮，季睿丹不由得拿远了手机，依旧能清晰听见涂毅的大嗓门。

“季大美女，明天中午我要和雯雯去机场送钱度安，你要来吗？”

“不好意思啊。”季睿丹咬着右手的食指，脸上因为敷了面膜而无法彻底张开嘴巴说话：“我明天中午有课。”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我让雯雯跟你说。”

那头传来两人打情骂俏的声音，季睿丹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没等白杉雯开口便抢先一步说道：“好了雯雯，我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不跟你说了。”

“丹姐，这几天一定要注意饮食，酒，绝对不能再喝了。”白杉雯快速叮咛了一句。

“知道了。”

挂断电话，季睿丹坐在床头，思绪一时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她解开包在头上的浴帽，捏在手心里继续发呆，

外面又开始下雨，不知道是不是讨厌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季睿丹莫名的感到心烦意乱，她将脸上的面膜洗干净，来到客厅关上窗户，坐在沙发上把电视声音调到听不见窗外的雨点声。

电视里放映着自己前两天随便找的那部电视剧，前面还挺好看，今天的剧情，是主角与家人生离死别，哭声充斥着季睿丹的耳朵，她抱紧手中的沙发垫，将声音慢慢调小。

“什么东西啊？”她自言自语道，直接关了电视，打开电脑，确认明天上课要用的课件。

工作群里一直在安排快要到来的元旦假期的工作，季睿丹几次都被手机的震动声打断思绪，本身就十分烦躁，又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季睿丹懒得看群里的消息，直接给苏穆佳拨通电话。

“喂。”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生，季睿丹愣了一下，起初还以为是苏穆佳的男朋友，正要道歉，就听那头喊了自己的名字。

她这才拿开手机一看，竟然阴差阳错的给钱度安拨过去电话。

“季睿丹，怎么不说话？”

钱度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没等季睿丹开口解释，就听钱度安喊了一句：“钱楠笙，你能不能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你妹妹在家？”季睿丹轻声开口。

“没有，她妈妈生病在医院，笙笙也跟来了。”

钱楠笙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听筒，钱度安走到楼梯口：“你怎么样？”

“嗯。已经好了。”季睿丹想了一下：“那个，一路顺风，还有就是，谢谢你。”

她听到钱度安轻笑了一声：“收到啦，我还要忙，你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看着通话记录上钱度安与苏穆佳一上一下的电话号码，季睿丹趴在电脑桌上，被自己蠢笑了，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真的打错了，还是潜意识的想要给钱度安打一通没什么话要说的电话。

想来想去，第一个理由最终说服了自己，季睿丹直起身子，理了一下思绪，看着电脑上的课件重新给苏穆佳拨通电话。

-

逸康医院的急诊室外，钱秋燮焦急地踱步，钱度安靠在一旁的栏杆上，手上牵着钱楠笙。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出去玩的时候不要离开大人的视线，要走也提前给妈妈说一声，你多大个人了？还不懂事？”

钱秋燮现在不能看钱楠笙，一看就来火，事情起因是Lucy带着钱楠笙去外面玩，中途一个没看住，钱楠笙便跑的没影，Lucy在找她的过程中摔伤了腿。

钱楠笙躲在钱度安身后，怯生生地看着钱秋燮，大气不敢出。

“笙笙，你跟着这个姐姐去休息室吧。”

护士将钱楠笙带走后，钱秋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怎么还没检查完？很严重吗？”

“这里是医院，您小声一点。”钱度安揉着眉心，提醒道。

“小安，你能去看看吗？我，我实在放心不下。”

钱度安沉默良久，最后应了个“好”字，他推开急诊室的门，里面正在给Lucy检查的叶医生走过来。

“钱医生，你妈妈……”

“她不是我妈妈。”钱度安接过Lucy的片子，淡淡回答。

“检查结果是小腿骨折，你看是住院治疗还是。”

“叶医生觉得需要住院吗？”钱度安看了一眼床上的Lucy。

“我的意思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好让你爸爸放心。”

“那叶医生安排吧，我先出去了。”

出了急诊室，钱秋燮立马凑上前，焦急地询问情况。钱度安双手插兜，表情有些复杂地盯着钱秋燮。

“放心，死不了，你跟我去办住院手续，要观察几天。”

钱秋燮跟在身后，一直在纠结病房的事情，又是怕Lucy住不惯几人一间的病房啦，又是怕她吃不惯医院的饭菜。

前面疾步走着的钱度安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道：“她是人，别的患者不是人？别人能吃下的东西，到您这儿就是垃圾食品？我妈当年病重到快要不行时，也没见您这么关心她。”

说完，钱度安继续往前走：“医院的床位很紧张，剩什么住什么，没得挑。”

“你不是医院的医生吗？不能商量一下吗？”缴费的是时候，钱秋燮依旧没死心，还在询问病房的事情。

钱度安冷笑一声：“我不是院长，和您开了这个先例，那别人怎么办？到时候全来找我住好的病房，干脆别当医生了。”

这个时候，叶医生走过来说道：“钱医生，刚才秦院长说有一个VIP病房的患者出院，让你家里人去那住。”

“我知道了，谢谢叶医生。”

钱度安接过住院单，对着钱秋燮微笑一声：“您这下满意了吗？”

今晚本不是钱度安值班，明天就要去临开市，想着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晚，刚从手术台下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接到钱秋燮的电话。

只是摔伤了腿，还大费周章的叫了救护车来，钱度安冷眼看着被抬下车的Lucy，有了想走的冲动。

无奈钱楠笙也跟着来了医院，钱度安不能不管，只能留下来。

等到把那些人安顿好后，他一头扎进休息室的枕头上。

“你爸可真行，明知道你要出差赶飞机，大晚上都不放过你。”涂毅在旁边吐槽道。

钱度安翻了个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思绪被拉回高三的那个下午，钱母去世的那天。

那个时候，父母早已离婚，Lucy进家已经有一年时间，带着两岁的钱楠笙。

被查出胃癌晚期的时候，钱度安刚上高三，学习任务很紧张，钱母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直到有次钱母在家昏迷，钱度安才知道她的时间所剩无多。钱秋燮却对这件事丝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到医院看过妈妈一眼。

高考前一个月的模考，钱度安拿着第一的成绩单奔往医院，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却没有再见到病床上，那张憔悴，却美丽的笑脸。

钱度安一个人在病房外坐了许久，来来往往的患者，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却一动不动。

那天，钱秋燮第一次来到医院探望妈妈，钱度安看到他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快要喷涌而出，他用书包疯狂捶打着钱秋燮的身体，几个护士将他压在床上打了镇定剂，钱度安依旧在挣扎。

“哥们，你是真热爱这个职业哈。”

思绪被涂毅的一句话拉回，钱度安闭上酸痛的眼睛。

“我又不是因为喜欢才当医生的。”

“那是因为什么？”

钱度安抬起胳膊盖在脸上。

“困了，睡觉。”

-

第二天的办公室里，同事们都聚在一起讨论跨年那天要去哪玩，季睿丹独自坐在工位上核对开会材料。

“丹丹，跨年那天，你们应该会提早结束吧。”

苏穆佳趴在面前的台子上，看着忙的不可开交的季睿丹。

“也许吧，希望是吧。”季睿丹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离开0.01秒，回以苏穆佳一个微笑。

无意间看到右下角的时间，她心想：这个时间，钱度安应该已经坐上飞机了。

她把整理好的发送到打印机上，站在机子旁边出神。

白杉雯：【丹姐，钱医生已经上飞机啦。】

手机在口袋震动一下，看到白杉雯发来的消息，季睿丹点开自己与钱度安的聊天界面，要是现在发一条消息，那边看到也要下飞机了吧。

这样想着，她将已经打好的字删掉，没等她删完最后一个句号，聊天界面居然弹出一条消息。

钱度安：【你整整输入了三十秒，要给我说什么？】

季睿丹慌得差点手机都没拿稳，她手忙脚乱的拿起已经打印好的材料，果断退出聊天页面。

这家伙，不会盯着自己和他的页面，整整盯了三十秒吧？在等她的消息？还是偶然看见的？

季睿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还是不给钱度安回了。

她在钱度安那里，已经做过不少尴尬的事情了。

季睿丹：一定是我打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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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