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将至，苏职的手术日期也逐渐临近。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之前初步拟定的手术方案也在进行更进一步的具体优化。苏职能明显感知到，这些天的几次科内组会都跟她有关。

听季俞笙说，关思维小朋友的舅舅也从中出了不少力，作为中间人向他们引荐了一位接触过与她相似病例且成功治愈的德国医生。

目前两方正在磨合商讨阶段。

看着季俞笙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苏职明白这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尽量不给他添乱，所以积极配合着各项检查，每天按时吃饭睡觉。

几乎都快活成“国际标准作息表”了。

不过有鹿乔和苏驭在，苏职的生活倒也不算枯燥。

因为——

她有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

这天，苏职正无聊地坐在沙发上追剧打发时间，忽然苏驭提个购物袋大步从外面进来。

没等她回头，苏驭一屁股挨着她坐下，也不说话。

苏职默默看着苏驭一言不发地消灭着购物袋里的东西，看出他心情不好，观察了好半天才问：“哥们儿……你没事吧？”

“看不出来吗？”苏驭摊摊手，声音故作正经：“我在买醉！”

“……”

苏职淡淡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嘴角一抽：“所以这就是你一口气喝了五瓶养乐多两瓶可乐外加三瓶AD钙奶的理由？！”

闻言，苏驭表情委屈巴巴地咬了咬嘴里的吸管：“……不可以吗？”

“……”

好吧，是她的错。

苏职跟着拆开一瓶钙奶喝了两口，放软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苏驭刚要张嘴说话，苏职一拍大腿，像是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语气忍不住激动起来：“你终于相信这个世界没有奥特曼啦！！”

“？！”苏驭立刻撇头看过来，双眼瞪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看着苏驭脸上复杂又震惊的表情，苏职瞬间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赶忙扭过头去，假装在看空气。

额，这空气……可真空气啊。

气氛一时间凝固住。

苏职飞快在脑海中寻找猜测着，可能使苏驭心情低落的种种原因。

半晌，她悄悄转回头，见苏驭神色如常，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虽然苏驭并没有告知家里恋爱的消息，但这不代表没有情况。

况且，苏职直觉这小子近一个月来，很不一样！

谁料话音刚落，苏驭就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似的。

唰地一下抬起脑袋，反应有些大：“失恋？！呵呵，我怎么可能失恋？追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就是、就是……哇呜呜呜，我才没有失恋，没有……”

苏职：“……”

哦，失恋了呀。

苏驭在外人面前是个妥妥的酷拽bking，可一旦到了熟悉信任的人面前，那情绪根本藏不住一点，当然，他也不屑于去掩饰。

就连哭都是大大方方的。

打小就这样。

苏职早已习惯，默默递了几张纸巾过去。

等人发泄得差不多了，她用力拍拍苏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多大点儿事，不就是失恋吗？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感觉对了，就再努力试试呗！”

见苏驭抽了抽鼻子看过来，苏职再接再厉：“你姐我当初追季医生的时候，不也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嘛！”

说完，她自言自语似地补充了句：“不然哪儿有今天的抱得美人归啊。”

“……”

苏职本想再说点什么鼓励他一下。

谁知下一刻，苏驭快速抹掉脸上的眼泪，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般，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病房。

望着苏驭青涩莽撞的背影，苏职单手支着下巴，轻叹了口气。

她其实隐约猜到了对方是谁。

但，爱情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说不定，这傻小子还真能如愿以偿……

除了苏驭这边，陈迹每个月也会来看她，和她聊聊天。

而且每次来都要带些水果什么的。

他的工资虽说涨了些，但要定期给妹妹买药复查，还要维持兄妹两人的生活开支。苏职担心他过得拮据，表示他能来就很高兴了，让他把买水果的钱省下来吃顿好的。

陈迹每每嘴上应着，但下次过来还是会捎上东西，难得同苏驭一样固执。

苏职了然，便也不再说什么。

有次人前脚刚离开医院，苏职后脚就发现了藏在那果篮里的一沓钱，粗略一扫，数目正好对上她第一次给他的钱。

苏职看着那叠钱，笑着摇摇头，心底蓦然泛起一阵酸楚。

也不知道为了攒这些钱，这几个月以来，他自己省吃俭用了多少。

关思维小朋友也一直同她保持着联系，听说已经物色好了国内的学校。

许佳禾的西南之行也很顺利，旅途中似乎还结识了一个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帅哥，经常同她叫嚣着拿下对方，但最近好像没啥动静了。

哦，对了。

中间俞惊春女士还来医院看望过她一次。

俞惊春女士是梧川市一家专业妇产医院的麻醉师，因为性格爽朗，外加保养得当，如果不细看五官的话，极少有人第一眼就将她和季俞笙联系在一起。

毕竟性格差异太大。

倒是工龄最长的护士长认识一二。

所以在看见俞惊春女士进入苏职病房时，心里便更加确定了苏职和季俞笙的关系。

这个行业尽管并不提倡医生和病人发展其他方面的关系，但以往也不乏结成金玉良缘的典例。

只要拿捏好分寸，不给医院带来麻烦，大家还是很乐得其成的。

——据说周主任和他太太就是这样认识的。

苏职和季俞笙两个人都是高知家庭出身，性格也都独立稳重，处事低调。

所以科室里的大家在观察出两人交往后，都挺看好这对。

……

俞惊春女士之所以会过来，一方面是担心季俞笙工作太忙，照顾不好苏职。

另一方面也是代表爷爷奶奶过来的。两位老人家一直惦记着苏职的身体，又担心总是过来打扰她休息，便派俞惊春女士作为代表前来看望。

俞女士挑着苏职目前不忌口的，带了不少应季美食和莲子，还有她上次说过味道不错的曲奇和蛋糕。这些东西虽谈不上贵重，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苏职也不好意思拒绝，便收下了。

不过显然，俞女士来医院这事儿，季俞笙似乎并不知情。

当看见自家老妈出现在苏职这里时，季俞笙先是愣了愣，很快就接受了俞女士跳脱的处事风格，一边听她们聊天，一边默默将俞女士带来的莲子剥好放进盘子，最后不出意外地全都进了苏职的肚子。

……

等苏职的手术方案确定下来后，季俞笙也总算松了口气。

眼下最主要的就是增强苏职的身体素质，尽量避免她在手术之前生病，所以季俞笙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家洗澡换身衣服，再驱车回医院。

再次回到医院时，夜幕已至。

城市华灯初上，盛夏蝉鸣未尽，叽叽喳喳汇成一片，整个城市都仿佛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罩子里。

季俞笙直上四楼，打开病房，就看见苏职正盘腿坐在床边，垂头认真地把玩着拼图。

因为刚洗完澡，她身上穿着那套淡黄色的小熊睡衣，丝滑柔软的长发如瀑布一般从肩膀两侧倾泻而下，乖乖垂落在她身前。

季俞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蹦出一个词——岁月静好。

他弯了弯唇，轻轻合上门，把耳边的喧嚣一并隔绝在了外头。

苏职闻声抬头望去，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你来啦？”

季俞笙轻轻“嗯”了一声。

苏职见他径直迈步走到床边，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两节电池，然后拿过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动作熟练地换了上去，不免有点好奇：“这是什么电池啊？居然能用这么久。”

印象里，这盏夜灯打从他送给她起，里面的电池好像就一直没换过。

听见这话，季俞笙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好笑又无奈。

苏职：“？”

季俞笙将换好电池的小夜灯放了回去，这才慢条斯理地回道：“这是第四次。”

“……”

苏职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数字的意思，微微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换的？我还以为……”

季俞笙有些忍俊不禁：“还以为一直用到现在？”

苏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季俞笙嘴角弧度愈发妖孽勾人，随手将包装壳掷进一旁的垃圾桶，哭笑不得地喃了句：“傻瓜。”

不过想想，这也不能怪她。

谁让他每次都是趁着她睡着或不在时才换的电池呢。

做完这一切，季俞笙俯身拍拍枕头，声音毫不掩宠溺地说道：“大小姐，该睡觉了。”

苏职被他像招呼小朋友一样的语气逗乐，迅速收起铺散在被子上的拼图，而后骨碌一下从靠窗的那边滚进了被窝。

末了，不忘拍拍身侧，朝季医生抛了个媚眼。

说是媚眼，落在季俞笙眼中简直可爱得要命。

他认命似的摇了摇头，耐心地帮苏职掖了掖被子，随后慢慢躺在了空出的另一半枕头上，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寻了个合适的角度，叠靠在床尾。

苏职熟练地抬手环住季俞笙的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毫无睡意。

月色银白，铺洒进安静昏黄的室内。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享受这些时日来难得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季俞笙忽然捞过两人同款型号的手机，举在空中看了看。

苏职鼓了鼓腮帮子，不明所以：“怎么了？”

后者并没立刻接话，而是用拇指指腹缓缓抚过手机音量键的位置，两秒后，才近乎低语地说了一句——

“两口子。”

他说这话时。

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温柔笑意。

短短三个字，却令苏职的心脏不可抑制地错了一拍。

她定了定神，视线顺着季俞笙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移，落在两人的手机上，瞬间明白过来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她手机音量键的地方有一道划痕，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说过。

眼下季俞笙的手机不知何时竟也新增了一道口子，好巧不巧的是，恰好也在音量键附近。乍一看，就像复制粘贴上去的一样。

所以才有了他刚刚说的“两口子”。

苏职会心一笑，问：“怎么回事啊？”

“上午门诊的时候，被一个小朋友不小心碰到摔了。”他的语气非但听不出一丝心疼，反而还有些不以为意，似乎非常满意现在这个结果。

再回想将才季俞笙说那三个字时，满足且上扬的尾音，苏职双眸弯弯，觉得这样少见地流露出一些幼稚的季医生，似乎更动人了。

毕竟在外人眼里——

“幼稚”这两个字，可是跟冷静沉稳的季医生完全搭不上边的。

也许是夜晚思维更为发散的缘故，顺着这不经意的一个词，苏职脑海中没来由地回忆起，她刚住院不久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次她照常陪着康康星星在病房里看动画片，恰逢季俞笙进来查房，吓得俩小不点儿立马跑了出去。

她记得自己当时仗着和他有几分相熟，心血来潮地问他，会不会觉得喜欢看动画的自己幼稚。

他当时说——不会。

现在想来，其实他们当时也没有很熟，完全是她单方面那么认为的。

季医生就是顶多偶尔和她拌拌嘴的关系，面对她直率抛来的问题，客套地给个好听的回答，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苏职抬了抬头，小声问：“季医生，我当时看动画片，你真的不觉得我幼稚吗？”

闻言，季俞笙一下子便想起她说的是哪件事，几乎是下意识答：“哪里幼稚了？”

明明可爱得要死。

当时听到她那么坦然地承认自己就是喜欢动画，他第一反应的确是惊讶。

因为他所在的工作环境里，除了杜思航思维活跃夸张一点，周围所有人都选择按部就班地做个大人。久而久之，他也就慢慢习惯了。

所以在接触到苏职后，他更多的是觉得有趣和特别。

他甚至还有些欣赏这样的她。

他一点也不觉得她幼稚。

也从不认为动画和游戏是什么专属于小孩儿的东西。

大人的世界同样需要。

他的回答虽是疑问句，但听起来完完全全是肯定的意思。

甚至……还有那么点护犊子的意味。

苏职听后翘了翘嘴角，过了一会儿，没来由地跳转到另一个话题上：“欸，季医生，那部动画片是04年播出的，你应该有看过吧？”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季医生也就十来岁，正卡在男孩到少年的过渡期。

季俞笙收好手机，转头听到她纯真的提问，鼻间溢出一声闷闷的笑，而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小姐，那个时候你男朋友刚上大学。”

“……”

他接着补充：“有点忙呢。”

男人声线低醇，语调拉长，听上去就像在似有若无的撒娇。

尤其是最后一个“呢”字，给苏职带来了极大的杀伤力，但她很快就被这话里的另一个重磅信息夺去了注意力。

“你十六岁就上大学啦？！”

苏职倒吸一口气，手指戳戳季俞笙胸前的衬衫，无比惊讶。

后者则是抬腕捉住那只纤巧的手攥进掌心，闭着眼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才淡淡然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04年，十六岁。

等等……04年？

苏职倏然想起上次季俞笙带自己去的那些学校里，其中就有梧川市一中。

她当时情绪低落，没太多想。

毕竟一中是梧川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里面的哪一个学生不是从中考筛出来的好苗子，季俞笙出现在那里，简直再正常不过。

思及此，苏职心里慢慢浮现起一个大胆的猜测，嗓音都不觉提高了几分：“你不会就是一中那个04年保送H大的理科大神吧？”

“？”

季俞笙闻言掀开眼皮，垂眸对上苏职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顿了两秒后，从容地重新闭上眼：“大神不敢当，顶多就是个保送。”

“……”

苏职：呵呵，您太谦虚了。

什么叫“顶多就是个保送”？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忒大了！

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季俞笙的个性为人，她真的会以为他是在凡尔赛，还是不顾人死活的那种！！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两人还真有些缘分在。

谁能想到，当年同许佳禾随口谈及的传说中的04届保送大神，一晃眼，现在居然阴差阳错地成了她的男朋友。

——此刻正抱着她闭目养神。

苏职不禁再次感叹“缘分”这个东西的神奇，原来在她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命运就将他带进了她的世界，埋下了一颗相遇的种子。

而在多年后的今天，那颗不起眼的种子早已长成参天大树，让他们再度有了交集。

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会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遇见》孙燕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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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心动值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