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两天的期中考试很快就结束了。
最后一科收卷铃响时,季沉岸的笔尖刚好停在句号上。
他长吐一口气,像把憋了两天的紧张一次性呼尽。走廊外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有人把草稿纸折成飞机往天花板抛,纸翼掠过白炽灯,影子一闪一闪。
季沉岸把笔帽扣好,走出考场。阳光从走廊尽头灌进来,他下意识眯眼,却在指缝间看见锦泽年。
那人靠在窗框边,单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捏着两颗糖,草莓味的糖纸被太阳照得亮晶晶的。
“提前交卷了?”季沉岸走近了才问。
“嗯。”锦泽年把糖递给他,笑盈盈地,像个小朋友一样,“最后那道附加题,我写了两种解法。”
季沉岸接过糖,指尖蹭到对方掌心,温度比阳光还烫。他忽然想起《追人手册》里被自己划掉的那句:
「如果我等不及了,那就期中考试结束那天。」
走廊的喧嚣忽然变得很轻,像被谁调低了音量,只剩心跳在耳膜里鼓噪。
“锦泽年。”他喊了一声,声音比想象中哑。
“嗯?”锦泽年偏头,碎发被阳光镀成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柔软的阴影。
季沉岸的喉结滚了滚,那句在备忘录里反复修改过无数次的话,此刻却卡在喉咙里,犹如一颗太甜的糖,化不开也咽不下。他低头盯着两人几乎相触的鞋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表白的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出口啊,一切都比我想象的要难。”季沉岸心想。
“怎么不说话。”锦泽年见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开口问道。
听到锦泽年的声音,季沉岸回过神,他攥紧那颗草莓糖,糖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声响。走廊的喧闹像潮水一样涌来又退去,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声音。
几秒后,他装作没事一样回答道:“没什么就是你别忘了,我下周跟你说件事,你不要生气。”
锦泽年眨了眨眼,像耐心等一朵慢吞吞的云被风拨开:“好,我不生气。”
他把手里剩下那颗草莓糖塞进季沉岸指缝里,两颗糖并排躺在少年汗湿的掌心。
“先预支点勇气。”锦泽年声音低低的,像把一整条走廊的喧嚣都揉进耳语里,“下周等你。”
季沉岸下意识攥紧,塑料糖纸“嚓啦”一声,像心跳漏拍的鼓点。
走廊的喧嚣忽然潮水般退去,只剩阳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季沉岸攥着两颗草莓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糖纸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意外地让他清醒,原来人紧张到极致的时候,连疼痛都会变得钝感。
“下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得不像话,“下周三刚好出成绩。”
锦泽年眨了眨眼,睫毛在眼下扫出细碎的阴影:“为什么是周三?”
“因为……”季沉岸咽了口唾沫,“周三下午我们班都是复课不会拖堂,人流量不算太大,至少在教学楼外。”
“这算什么理由?听起来像预谋已久的偷情,而不是……而不是告白,还说教学楼外,我干脆直接说宿舍得了。”季沉岸有些后悔说那句话了,他一个人在心里欲哭无泪。
季沉岸有些心虚地看着锦泽年,然而锦泽年却还是温柔地笑着,他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像把那句漏洞百出的理由妥帖收进掌心。
锦泽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就周三下午,我在楼梯间等你。”
季沉岸盯着锦泽年的眼睛,忽然觉得喉咙发干。
走廊的风吹动着他们的衣服,发出微不可查的声音,却像极了在替他数着心跳。
“好。”
季沉岸应得极轻,尾音却像被走廊的风托了一下,飘得老高。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紧,掌心里两颗草莓糖被体温捂得微潮,糖纸边缘软软地卷起,像在无声地提醒他“再攥下去就要化了”。
锦泽年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领口。指尖擦过锁骨时,季沉岸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睫毛颤得像被惊落的蝶。那一点温度一触即收,却烫得他胸口发闷,仿佛有人往他心跳里塞了一团棉花,软得发涨,又闷得发疼。
“周三下午。”锦泽年重复了一遍,声音低而缓,像在确认什么,“楼梯间,到了之后再去别的地方,你想去的。”
季沉岸把糖攥得再紧,还是挡不住心跳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那……边走边说。”他有些紧张,声音都有发颤。
锦泽年看着他,笑的很轻,像把整片晨光都揉进那一点弧度里:“好,那就边走边说。”
走廊的风忽然停了,阳光落在两人之间,像一条安静的金线。季沉岸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两颗糖,糖纸被攥得皱巴巴的,边缘已经有些发软。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其中一颗递回去。
“这颗……”他声音发哑,“留给你。”
锦泽年没接,只是垂眼看他,睫毛在眼下扫出一道柔软的阴影。
“不是说好预支勇气?”他低声问,“两颗都给你,才够用。”
季沉岸的指尖蜷了一下,糖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忽然往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那下周三,如果我……”
“放心。”锦泽年打断他,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不会莫名其妙地跑的。”
季沉岸的呼吸滞了一拍,像被这句“我不会跑”轻轻托住,心脏却因此跳得更乱。
“我不是怕你跑。”他有些不知所错。
怕什么?
怕说出口之后,连现在的距离都保不住。
怕“喜欢”两个字太重,会压碎他们之间所有的温柔与平衡。
“这样啊,那你别紧张,什么都别怕。”锦泽年没有问他怕什么,而是去鼓励他。
季沉岸的喉结滚了滚,像是要把那句“我怕”咽回去,却反被它哽住。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嘴角微微扬起,回应着锦泽年:“你说到时候我说完了,你会不会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听到这番话,锦泽年抬手捏着下巴,思考片刻后,他才回复:“那也得看是什么事情。”
“明白。”季沉岸点头,尽量让锦泽年看不出自己的情绪,但也还是像锦泽年一样笑着。
锦泽年没看出来什么不对,笑得依旧灿烂夺目:“好,那么再见,有事微信上聊。”
说完他转身,衣摆擦过季沉岸的指尖,像一片羽毛掠过,留下一点微凉的温度。
季沉岸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两颗草莓糖,糖纸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最外面软得几乎要化。他看着锦泽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走廊的风又起了,吹得他的校服领口轻轻晃动。
他还是那么好。
锦泽年的温柔,就像一阵清风,让人挑不出毛病。
季沉岸站在原地,盯着锦泽年离开的楼梯口,直到那一点浅灰色的影子彻底消失,才后知后觉地低头,摊开掌心,两颗草莓糖被攥得太久,糖纸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边缘软塌塌地卷起来。
“周三下午……”他低声念了一遍,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停在备忘录界面。
「追人手册,第十步
这一步最简单也最难,确认对方的心意,也给自己的心一个答案。」
他低头在备忘录里补了一行字。
「请记住,失败不可怕。」
写完,他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往楼上的教室走去。刚迈出两步,微信提示音忽然响起,像有人在他背后轻轻拉了一下。
锦泽年:你到教室了吗?
季沉岸:刚到。
锦泽年:那……别再发呆了,快回班。走廊风大。
季沉岸盯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边缘蹭了蹭,嘴角上扬的表情不再像强撑的了。
他低头笑了一下,很慢地敲键盘。
季沉岸:好。
季沉岸:你也是,回班的时候别走太快,走廊又点滑。
对面“正在输入”闪了两下,又停住。
几秒后,新消息跳出来。
锦泽年:收到。
他低头把手机塞回口袋,指尖碰到那两颗已经软得不像话的草莓糖,犹豫了一秒,还是把其中一颗重新剥开,含进嘴里。
甜意在舌尖化开,他却莫名想起昨晚那颗酸得发涩的柠檬糖。
“甜的,有时候也会使人清醒。”
锦泽年说这句话时的声音,低得几乎像一声叹息。
季沉岸靠在走廊窗台上,仰头看天。阳光被教学楼的棱角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像被人随手打翻的拼图。
他含着那颗快化完的草莓糖,舌尖被甜得发腻。
糖纸在指间沙沙作响,他低头看了眼时间,离晚自习还有三分钟。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有人踩着心跳的节拍往这边跑。季沉岸下意识把手机塞回口袋,草莓糖纸却从指缝滑落,轻飘飘地落在脚边。
相信我,快表白了,预告了![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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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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