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虞离开后的第三天，边沅终于赶完了项目。

当最后一个文件发送出去，她瘫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玻璃幕墙折射出的橙红色光斑在她发白的指节上跳跃。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办公桌上堆积的咖啡杯底还沾着褐色的渍痕，这一切都在无声诉说着这几天的疲惫与压抑。

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翻到和林砚虞的聊天界面，对话框还停留在林砚虞询问酒店喜好那一条。

屏幕上林砚虞发来的消息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十七分，那个时间点边沅应该正盯着电脑屏幕修改方案，连手机震动都没察觉。

此刻再看，那些字仿佛带着温度，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只是退出了界面。边沅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明明答应了和林砚虞一起去邻市小镇游玩，可此刻她的心情却复杂得难以言喻，像是被揉碎的毛线团，怎么理都理不清。

办公室里渐渐暗下来，边沅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她机械地收拾着桌面，把冷掉的外卖盒丢进垃圾桶，看着那些无人问津的饭菜，突然想起林砚虞在时，总会变着法子给她准备热乎的吃食。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她匆匆关了电脑，快步走出办公室。

犹豫再三，边沅给陆鉴发了消息，约她出来喝酒。

陆鉴很快回复，定了两人常去的酒吧。

那是一家藏在老巷子里的清吧，门口挂着昏黄的灯笼，推门进去，木质地板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威士忌香气。

夜晚的酒吧灯光暧昧，音乐声低沉。

边沅坐在角落，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两杯。

冰块在酒里缓慢融化，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深色的桌布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陆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调侃道：“怎么了？项目结束不应该庆祝吗？怎么喝得这么愁眉苦脸的？”她伸手招来服务生，要了份边沅爱吃的坚果拼盘。

边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水入喉，辛辣的感觉顺着喉咙蔓延，烧得眼眶发烫。

她盯着杯中摇晃的液体，仿佛能在里面看到林砚虞的倒影，才缓缓开口：“林砚虞走了。”声音很轻，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哦？就是之前住你家那个女生？”陆鉴挑眉，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走就走呗，你这么失落干嘛？你们不是早就断了联系，这才重逢没多久吗？”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仔细观察着边沅的反应。

边沅沉默了好一会儿，酒吧驻唱歌手换了一首慢歌，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流淌。

她将这些天慢慢道来，不知为何总是会回忆起从晨光中看到林砚虞熟睡的模样，睫毛上跳动的光斑；加班深夜收到她的暖心消息附带的卡通表情包都透着的温柔；再到林砚虞小心翼翼地邀请她去邻市游玩，耳尖泛红的羞涩模样。

说着说着，边沅有些迷茫，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这些细碎的日常，早已在她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陆鉴安静地听着，不时喝一口酒，等边沅说完，他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少了平日里的戏谑：“沅沅，你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喜欢她吧？”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边沅心里激起千层浪。

“我......喜欢她？”边沅愣住，手中的酒杯微微晃动，酒水洒出几滴，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怎么可能，我们是好朋友，一直都是。大学的时候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喝酒，一起计划留学，后来虽然断了联系，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些试图说服自己的理由，在说出口的瞬间都变得苍白无力。

“朋友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开心一整天？朋友会在对方离开后这么失落？”陆鉴无奈地摇头，伸手拿过边沅的酒杯放在一边，生怕她再喝下去会醉，“你啊，就是太迟钝了。当年她突然和前任藕断丝连，你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两个月。现在你俩和好如初了，但你还是那个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牵动情绪的状态。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边沅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大学时，自己总是默默帮她点到；下雨天，冒雨给林砚虞送画具，浑身湿透却笑着说“没关系”；这次重逢，林砚虞却变得会贴心地为她热牛奶、煮粥，会在她加班时关心她的饮食起居，甚至连西瓜籽都细心地去掉。

她想起林砚虞解释时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想起她为自己系牵引绳时的温柔，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手背的温度；想起她询问酒店喜好时的紧张模样，连耳尖的红晕都蔓延到了脖颈。

原来，自己早就习惯了作为林砚虞的朋友，关心和陪伴她，对于她的关心陪伴却第一次感受到无所适从。

而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的那些情绪，不是朋友间的在意，而是喜欢啊。

边沅双手捂住脸，声音闷闷的：“怎么办？我好像是真的喜欢她。”透过指缝，她能看到酒吧里摇晃的灯光，光斑打在陆鉴的脸上，忽明忽暗。

陆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还能怎么办？去告诉她啊。你不是答应和她一起去邻市玩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心里的话说清楚。别再像当年一样，错过了才后悔。”他的声音里带着鼓励，也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从酒吧出来，边沅走在回家的路上。夜晚的风轻轻吹过，吹散了她些许酒意，也吹醒了她的心。

街边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夜归的行人从她身边经过，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

她拿出手机，看着和林砚虞的聊天界面，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快速敲击：“砚虞，我想和你说件很重要的事，等我忙完这两天，就去找你。”发送完消息，她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有些话，我早就该告诉你了。”

走出酒吧时，晚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

边沅在便利店买了盒牛奶，塑料瓶贴着掌心传来凉意。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林砚虞发来消息，附带三张酒店图片：【好呀，这家日式温泉旅馆有私汤，这家中式庭院能赏枫，还有这家星空玻璃房...你更喜欢哪种？】末尾跟着个举着望远镜的卡通小人，在对话框里晃得刺眼。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边沅最终删掉打好的文字，回复：【你定就好，我都可以。】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便利店暖黄的灯光突然变得模糊，她仰头灌下大半盒牛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将酸涩的情绪一并压进心底。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已发送”，边沅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她喜欢过林砚虞，但现在开始她不要在困于这段感情了，因为她可悲的发现，原来这些年林砚虞从来都没真正在意过她。

转角处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边沅望着远处楼宇间闪烁的霓虹，把手机塞回包里。或许就这样走下去也不错，在彼此触手可及的距离里，做永远不会失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