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冉文静将基本性能介绍了一遍，又看向俞城：“这是燕京大学今年的王牌项目，核心点就是不希望我们永远被外国技术卡脖子，这也是为什么在初步落地工厂时可以给出最好的优惠政策，因为都是咱们自个儿的东西。”

肖厂长沉默许久，问道：“机器带来了吗？”

“带来了。”冉文静紧忙让张师傅将机器带了过来。

“这一下就来了十多台啊？”王主任惊讶道。

“是啊，”张师傅乐了：“这不是说咱们厂需要吗？冉老师昨儿特意又回了学校一趟，写了厚厚一沓笔记，都是咱们厂有什么机器，需要什么接口这些。”

肖厂长明显有点动容，东摸摸西摸摸看了半天，这才看向江天蕴：“你这边要到位十台机器要多久？”

江天蕴懵了：“不是，肖叔，这……真要十台啊？账面走不了吧？”

“要多少钱？”肖厂长蹙眉。

江天蕴迟疑再三，本来这是商业秘密不好多说，但是此时也只好讪讪地比了三个手指。

“三万？”

“三十万，后面还得加点。”江天蕴现在在厂里负责外贸联系，也同时负责这些境外设备采购，心底明镜的，苦着脸道：“但是这值当啊，全世界都用人家这牌子，我们用上肯定良品率能起来。”

肖厂长看向冉文静：“我听老王说，你们的工控机也能保障良品率90%。”

“是的，如果接口能够对应，那没有问题。”冉文静点了头。

“甚至不止，如果说覆盖率能够满足，95%也不是没可能。”俞城补充道。

他们两人站在那里，说出的话不疾不徐，却让人安心。

“而且我们前三个月免费，后面才需要提成。”冉文静又补了一刀。

江天蕴急得都快蹦起来了。

肖厂长的目光在两排机器上犹疑。很显然，外国的机器设备看起来更加崭新，外观好看得很，相比较之下，咱们自个儿的就有点朴素了。

肖厂长头顶的弹幕也没停过——

【要说是支持咱们自个儿的东西，那肯定是要支持，但是眼下是存亡之际】

【马上就有一批法国人要的货，要是再出错，日后这边的生意怕是纺织厂再也做不成了】

【两边都留下吧，也付不起那个成本啊……】

冉文静心思一动，看向肖厂长：“肖厂长，不如这样，我们本来就可以给试用期，这批货能不能也争取一个试用期，两边各自接入一批机器看结果，我们公平竞争。”

“什么试用期？”江天蕴傻眼了。

“这毕竟是大件，如果质量不符合预期，是可以免费退换货的，这是国际行规。”冉文静语气温和。

江天蕴简直惊呆了：“你说什么啊？那不是白用吗？”

“试用期间的合理损耗也是常态。而且你先别急，如果竞争下来，我们的工控机确实不如进口的，那留下进口的，自然谈不上退货；如果竞争下来还是我们的好，那即便我们厂给了这段时间的使用费退回去，按照两边产品的差价，厂里也一定是赚的。”冉文静的语气不疾不徐。

江天蕴被她说了个目瞪口呆，半晌方才呛咳道：“你这……好话都被你说了。”

肖厂长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小冉说得有道理，现在留下哪边，我都觉得不合适，不如就公平竞争。天蕴，你和那些外国人说说，要个试用期，不行的话我们给合理折损钱。”

江天蕴简直难以想象，这事还真能被冉文静横插一道。

他沉默良久，这才敷衍着咬了咬牙：“行吧。”

冉文静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

厂子里素来没有秘密，冉文静和江天蕴两边要国产机器和进口机器搞竞赛这事，没多久就传得到处都是。

“就是冉家那个姑娘吧？大学生那个？”

“可不是，现在可厉害了呢，人家说那设备比咱国外进口回来的都强。”

“真的假的？人家老外研究那么些年，能被我们的比过去？”

“就是说呢，咱们之前那进口设备多贵呢，一个就要几十万块啊，咱们国内技术啥时候这么值钱了？”

“可别是来捞钱的吧，她懂这个吗？”

冉文静一路走在厂里，看到大家伙都在聊，有的是放明面上，有的是偷觑她，只是心底话都被写头顶弹幕里面了。

“怎么了？”俞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架势特像是安抚，冉文静还偏偏挺吃这一套，心思跟着定了定：“他们好像都在聊这事。”

“是好事，”俞城的声线既缓又沉：“刚刚听下来，肖厂长是个踏实人，也支持国产技术，但是其他人未必。所以为了确保竞赛结果公正公平，这件事闹得广不是坏事。”

冉文静一怔：“你说得对啊，要是搞竞赛，至少要保证结果公平，这是需要人的。”

俞城点了头：“对，江天蕴的状态不对，保不齐是……”

“抽成了。”冉文静立刻接上了话。

“只是说有这个可能。”俞城道。

冉文静面色一沉，现下大伙可都指望着这些境外高价的设备搞生产，因为没有替代品，所以多少钱都愿意花，要是真有人在这里面搞猫腻，还真是不想活了。

冉文静进车间时，脸色还是微沉的。

倒是江天蕴看到冉文静来了，抱着双臂笑了下：“你来了，那就看看吧，你们打算占多少机器用来试验啊？要是我说，就三四五六车间归你们，一二车间归我。”

“要先看既往数据，没有对比是没办法看出良品率提升情况的。”冉文静道。

江天蕴勉为其难点了头：“行，还有，就以五天为限，没问题吧。”

“当然，届时质检员要安排十人，打乱样品进行分组，并整体确认良品率，相关人员名单需要厂领导提前过目。”冉文静看过去。

“这个你放心，”王主任在旁点头：“这是我们厂这周最重要的项目，全员都要扑进去。”

冉文静看到王主任点头，立刻就放心了：“那就太好了。”

江天蕴在旁边盯着冉文静，脸色愈发难看：【你不会以为做了实验对比，这项目就能被你抢走吧？】

【小丫头片子还学人做生意】

想起刚刚俞城的话，冉文静心底一沉，转头看俞城和技术人员沟通去了。

俞城虽说是大学老师，但是冉文静并没有看过他授课的样子。

之前看他总是高山流水的模样，本以为他会很难和工人打成一片，没成想真正来了厂子里，俞城和大伙的沟通简直是顺畅非常。

“这里能看懂吧？这两条线接过来，控制的就是这一片机器，这个屏幕呢，上面显示的是代码，相关的对应说明我都写下来了，我操作一次给你们看。”俞城和张师傅一起上手，直接将机器调试好了，又一步步解释给操作员听。

操作员不管有什么问题，两人都能及时地予以回应。

冉文静站在旁边，忍不住弯起了唇角，现在看来，俞城还真是来对了。

相较于这边的井然有序，另一边简直是乱套了——

江天蕴手里攥着那厚厚一沓说明书，操作员就开始挠头：“但是这个示意图和咱们这个机器不一样啊。”

“哪儿能有完全一样的事啊？”江天蕴急了，就去看旁边的大学生：“你给看看，这个怎么接？”

“这……”大学生也是刚毕业没多久，哪儿碰过这个？他顿时就苦了脸：“这个我没碰过啊江哥，我是个学文的……”

“嘿，就你还大学生呢？说明书能不能看懂？翻译一遍给人家念。”江天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又去问操作员：“你不能尝试着接入看看吗？都是机器，试试有什么难的？”

“这玩意要是弄坏了可就完了，”操作员也挺愁：“本来就不是咱们自个儿的东西，都挺贵的，万一搞错了，这都得咱们赔啊。”

江天蕴顿时更愁了。

还竞赛呢！

这可好，起跑线都出不去。

他看着对面车间和乐融融的样子，顿时更气了，什么玩意！现在被卡脖子的明明就是他！

“不行咱们就去找俞老师问问？”旁边的操作员互相问道。

“是啊，我听说俞老师刚刚摸一下这机器，就知道啥型号的。”

“那估计也能会接线啊，等操作上了不就行了？”

“咱们至少先把机器启动起来……”

“行了！”江天蕴越听越心烦：“你们去吧，让他们把我们的线都接好，盯着点，可别出什么问题。”

“哎，好嘞。”操作员乐滋滋地出去了。

不多时，江天蕴就看到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俞城请教起来了。

他在最外圈看了半天，越看越是不舒服，转身就要走。

想了想，他又挤回去了：“让让，让一让。”

直到走到最里层，他这才扬了扬下巴，看向冉文静：“这机器咱们不会使，但是交给你们接线呢，我们又放心不下，不如……”

“不如你们别比了，接个线都要求人的破机器有什么竞争力啊？”冉文静嘴比他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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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