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缓步走向证人席,语气柔和和但又透着锋芒地道:“梁玮龙同学,我对你的遭遇感到遗憾,你刚才提到我的当事人张尹诚刺了你两刀,对吗?”
梁玮龙点头回答:“是的,他刺了我两刀。”
江澜不疾不徐地说:“那么,请你详细描述一下第一刀的经过。”
梁玮龙不假思索地说:“当时他突然从兜里掏出刀,直接刺向我的腹部,速度很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刀瞬间就刺进了我的身体。”
江澜点头示意,继续问:“好的,那么第二刀呢?被害人你说我当事人刺了你第二刀,能否详细说明?”
梁玮龙稍显犹豫,但仍镇定答道:“第二刀……当时我已经很虚弱,意识模糊,但我感觉到他又刺了一刀。”
江澜语气中带着疑惑问:“被害人,你确定是我当事人刺了你第二刀吗?”
梁玮龙情绪有些激动说:“当然是他!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他刺了我第二刀!”
江澜稍作停顿,提出疑问:“被害人我有点疑问,第一刀伤及你的腹部,而腹部是人体特别敏感的部位。按理说,腹部受到这种伤害必然会引发剧烈疼痛,人很难保持站立。那么被害人你在受到攻击时,为什么没有本能地推开我的当事人?您没有感到强烈的疼痛吗?甚至没有任何本能的反应吗?“
梁玮龙低沉地回答:“当时我已经有些意识模糊,所以无法反抗。”
江澜抓住机会继续问:“可是被害人你刚才说自己‘清楚记得’第二刀,说明你当时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对吗?”
梁玮龙微皱眉,似乎没有料到这点:“我……那时候,我可能潜意识里知道他在动手。”
江澜步步紧逼地问:“潜意识?那么被害人你是在猜测?实际上,你只是感觉到了疼痛,并不能完全确定是我当事人刺了第二刀,对吗?”
梁玮龙显得有些犹豫,急着要道:“我记得……”
江澜转换问题:“好,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些物理学上的细节吧,被害人你是优等生,这些知识应该不陌生。根据法医报告显示,第一刀的伤口平整,没有撕裂痕迹。如果刀被拔出后再刺一次,伤口边缘理应出现二次损伤。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这一点你如何解释?”
梁玮龙微微一怔,随后回答:“刀可能非常锋利,所以没有造成明显的伤口撕裂。”
江澜露出一丝冷笑,语气锋利地道:“刀可能非常锋利?根据生物力学原理,刀刺入人体时,肌肉因疼痛会本能收缩。当刀拔出时,肌肉收缩会导致伤口撕裂和不规则的边缘。如果真的有第二刀,为什么没有这种伤口特征呢?”
梁玮龙显得紧张,试图辩解:“可能当时我的身体太虚弱,肌肉松弛了。”
江澜逼近一步,目光如刃,冷冷问道:“真是有趣的解释!不过,让我们来谈谈你倒地的姿势吧。根据现场勘查,被害人你的校服背部、衣袖,甚至裤子后侧都没有任何泥土或痕迹,而证人证词也表明当时你是脸朝下倒地的。可是,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在倒地时会本能用手撑住,尤其是在你刚刚腹部受伤的情况下,按理说反应更强烈才对吧!”
江澜稍作停顿,语气愈发严厉继续道:“然而,被害人你的衣袖上的泥土痕迹显示,你的手臂在倒地时呈十字架形摊开,泥土集中在手肘和上臂,这种姿势与正常摔倒时的反应明显不符,反而感觉这是正在准备蹦极跳的姿势。一般人会用手护住伤口或支撑倒地,而你却是摊开手臂,对此,请问被害人你有什么解释?”
梁玮龙眼神闪烁,似乎在思索如何回答,但依然平静:“当时我真的已经失去平衡,疼痛让我无法正常反应。”
江澜继续追问:“失去平衡?一般人在跌倒时,尤其是腹部受伤的情况下,通常会本能地先倒向背部,避免伤口加深,而你倒下的姿势却像是故意趴下。”
梁玮龙额头冒出冷汗,但仍然勉强镇定:“我……我可能当时没注意,不太记得了。”
江澜目光如鹰,声音冷冽:“不记得了?被害人你记得我当事人刺了你两刀,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倒下的?还有如果有人要加深你的伤口,按理说,应该会将你压在地上,拔出刀后再刺一刀。可被害人你倒地时,刀依然留在体内,显然没有被拔出过,这又如何解释?”
梁玮龙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辩解:“他拉了我。”
江澜的目光始终紧锁着梁玮龙,语气坚定地问:“那么请被害人你具体说明,我当事人是如何把你拉倒的?”
梁玮龙神情紧张,慌乱地抬起头,语无伦次地解释:“他按住了我的肩膀,然后把我拉倒在地!”
江澜微微一笑,语气带着锋芒:“被害人你说我当事人当时按住了你的肩膀,随后把你拉倒?那表示你倒地时的重心应该向我当事人倾斜。可法医报告明确指出,被害人你的肩膀没有任何瘀伤或压痕。按理说,肩膀受到外力按压,必然会留下痕迹,为什么你身上没有任何这些迹象?”
梁玮龙顿时语塞,身体轻微颤抖,显然无力反驳。他似乎意识到,继续编造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江澜抓住机会,步步紧逼:“而且如果真是像被害人你所说,我当事人用力按住你并将你拉倒,那么他必然会接触到你的伤口。根据证据,他的衣物上却没有这方面的动向血迹。而且根据现有证据和常识,被害人你所谓的‘第二刀’和倒地的细节无法自圆其说。换句话说,‘第二刀’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是因为你倒地造成的加深。”
梁玮龙的呼吸加快,明显被江澜的连环提问逼得难以应对。他低下头似乎在思索对策,眼神闪烁,嘴唇微微颤动。
江澜继续补充道:“根据法医报告和常识,如果有人受到外力推动或摔倒,通常会留下摩擦或接触的痕迹。然而,事实是,被害人你倒地时并没有这些痕迹。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被害人你是自己趴下的,故意制造了受害者的假象,对吗?”
这句话如同重锤,击中梁玮龙内心深处。他的脸色瞬间僵硬,目光四处游离,似乎在寻找反驳的理由,但慌乱中,他突然脱口而出:“我……我没有自己趴倒!当时疼痛让我根本无力反抗!”
“反对!”检察官立即站起,语气激烈地反驳道:“反对!辩护律师的言论完全是毫无根据的假设!他们这是在编造情节,试图捏造被害人自残的事实。”
“反对有效!”审判长敲了敲法槌,严肃地对江澜说:“辩护律师不得提出没有证据支持的假设言论。”
江澜没有因为被驳回而失去冷静,她的目光依然紧紧锁定梁玮龙,继续问道:“好吧,我们先放下假设不谈。被害人你刚才说因为疼痛你无力反抗,可是你同时也承认清楚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特别是第二刀刺入的瞬间。被害人你能解释一下吗?到底是痛到无力反抗,还是你能清楚感知到一切呢?”
梁玮龙明显开始紧张,眼神开始躲闪,汗珠悄悄地渗上他的额头,他吞了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道:“我……我当时确实很痛,但……人在极度痛苦时记忆也是可以很清晰的!这种清晰来自于……”
江澜突然打断他:“来自于恐惧,对吗?但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的感知通常会模糊甚至被扭曲。根据心理学,强烈的情绪和身体疼痛会影响记忆的准确性,而被害人你却能在模糊和清晰之间自由切换,这似乎不太合常理吧?”
梁玮龙的神情更加动摇,他强撑着镇定,但言辞已经开始混乱:“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我真的记得当时的疼痛……”
江澜再次冷静发问:“那么被害人你怎么解释这个矛盾呢?如果疼痛让你失去了反抗的力气,那你又是如何能如此精确地描述当时的情况,甚至能清楚指出是我当事人刺了你第二刀?这难道不是你事后编造出来的记忆,为了符合你想讲的故事吗?”
“反对!辩护律师又以假设的方式来说被害人的一切都是捏造!”检察官迅速站起,语气激烈。
江澜淡然一笑,面对检察官的反对毫不退缩问道:“请公诉人提出证据。”
检察官稍显愤怒,但仍保持冷静,转向审判长,沉声说道:“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被害人遭受的伤害是真实的,包括法医的鉴定报告和目击者的证词!辩护律师现在所提出的仅仅是怀疑和假设,没有实际依据!”
江澜不屑地摇了摇头,继续反击道:“目击者的证词与被害人的说法存在明显的矛盾,而法医报告中也未能有效支持被害人的说法。如果仅仅依靠这些证据,就可以断定我当事人的罪名,那实在是对法律的不尊重。”
“反对无效!但是辩护律师你不能再采取如此假设的言辞!”审判长敲下法槌,声音庄重而严厉。
江澜微微一愣,但随即收起了情绪,深吸一口气,镇定自若地回应:“审判长,我并非单纯地进行假设,而是在质疑证人的可信度与证据的有效性。为了维护法律的公正与公信,我有权提出合理的质疑。”
审判长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江澜目光坚定道:“各位请回想一下被害人之前的证词,被害人梁玮龙声称在剧烈疼痛中无法反抗,但同时又能详细记得刺刀的情况,这显然存在逻辑上的矛盾。一个人在极度痛苦之中,记忆与感知都会受到严重影响,而他却能够如数家珍地讲述当时的细节,这是否令人怀疑?”
梁玮龙的表情彻底变了,他张开嘴,试图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的自信逐渐瓦解,隐藏的虚伪与狡猾也无处遁形。
“如果我们将被害人的陈述与法医报告结合起来分析,就会发现其中的漏洞。”江澜继续说道:“法医报告中显示,伤口的性质与位置都不符合他所描述的攻击情况。这些证据并未能有效支持他关于第二刀的说法,反而暗示了可能是被害人他自己造成的伤害。”
此时,检察官再次站起,试图反击道:“辩护律师的推测毫无根据,我们必须尊重被害人的证词。他所经历的痛苦是事实,我们不能因为某些细节的矛盾就否定这一切!”
江澜微微一笑,冷静地回应:“我并不是否认被害人所遭受的痛苦,而是在探讨背后的真相。法庭的职责就是确保所有证据和证词都经过严格审查,而不是简单地接受它们,只有真相才是我们应当追求的目标!”
审判长再次敲响法槌,目光严肃地看向两方:“请双方都保持专业与冷静,而不是争论个人观点!辩护律师,请继续你的发言,但务必确保你的论点有事实支持。”
江澜目光锐利地扫过梁玮龙,仿佛看透了他内心的挣扎,她微微一笑,继续发问:“被害人你的确是受伤了,我们对此没有异议。但问题是你的二次伤害是如何造成的?真的全是我当事人所为,还是——有一些你不想让我们知道的真相?”
梁玮龙开始语无伦次:“我……我……是他刺的!是他!我没有撒谎!”
江澜并没有再追问太多,而是转身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声音坚定说:“审判长,我认为被害人梁玮龙的证词自相矛盾,无法提供有效的证据支持他的说法,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了。”
法庭陷入了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梁玮龙身上。他额头的汗珠越发密集,双手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显然,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
审判长沉默片刻,随后缓缓说道:“休庭五分钟,双方请准备结案陈词。”
随着法槌的敲击声,整个法庭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和压抑。江澜的质问如同一把无形的刀,已经开始撕裂梁玮龙精心编织的谎言。而伴随着他的内心崩溃,真相似乎正在离众人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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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审判长再次发声:“好,我们继续审理本案,请公诉人方开始结案陈词。”
“尊敬的审判长,经过一整天的审理和证据展示,我方坚信被告张尹诚应对本案负全部责任,尤其是那致命的第二刀,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严重的犯罪。
首先,虽然被告声称第一刀是因被害人抓住他的手臂导致的,但这并不能完全解释他随后逃离现场的行为。逃跑明显是他对自己行为心虚的表现。被告张尹诚的逃离,直接导致了被害人梁玮龙的伤势未能得到及时救治,极大增加了伤势恶化的风险!
其次关于‘第二刀’的来源,虽然辩护律师多次强调证据不足,但我们不能忽视案件的整体情况。案发时,除了被告张尹诚,就没有其他人在场,而第二刀的出现也是在他逃离后不久发生的。根据逻辑推理和常识分析,最合理的解释是,被告对被害人实施了致命的第二刀,并试图通过逃避责任来掩盖真相!
尽管没有直接目击证据,但法医报告、案发现场的证据,以及被告张尹诚的行为模式,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支持他在案发时实施了致命的攻击。尤其是第二刀的深度和位置,显示了强烈的攻击意图,与被告所声称的‘无意’行为完全不符!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被告张尹诚的行为构成了恶意伤害,他应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我们恳请法庭基于现有证据,做出公正判决,判处被告有罪,并追究其法律责任!”
检察官说完后,坐了下来。
轮到江澜发言,她站起来,声音冷静而坚定道:“尊敬的审判长,我方已经仔细审查了所有证据,并再次强调,我当事人张尹诚在本案中的责任存在重大疑点。
首先,我当事人确实承认在与被害人梁玮龙的争执中刺伤了对方,但他始终坚持,这一刀并非他主动刺出的,而是因被害人抓住了他的手,导致了意外的伤害。事后,我当事人因恐惧和慌张立刻逃离现场,然而这并不代表他有继续加害的意图。
其次,关于第二刀,这才是致命的关键!但公诉人并未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刀是我当事人所为。虽然法医报告指出第二刀是致命的,但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我当事人在离开后又返回现场实施了这第二刀。因此,公诉人在这个问题上无法排除合理怀疑!
法律讲究证据确凿,尤其是在判定他人有罪时,法庭必须确保证据的完整性和可靠性。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如果不能确定第二刀的责任,我当事人不应被判为此负责。
我方承认,我当事人对最初的刺伤承担一定的法律责任,但这与第二刀无关。因此,我当事人不应被判处故意杀人或故意伤害致死。
综上所述,我方请求法庭基于证据不足,宣判我当事人无罪,或者给予较轻的判决。”
江澜说完,坐回了位子。
审判长沉思片刻,随后缓缓说道:“案件复杂,法庭需要时间来审核和判断,最终的判决将在两周后宣布,今天的审理到此结束!”随着法槌落下,整个法庭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
审判结束后,法庭内的喧嚣逐渐消散,江澜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外套。她的神情依然冷静,但眼中的疲惫已经悄然显现。
她转身看向张尹诚,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传递鼓励:“我们已经尽力了。”
张尹诚依旧坐在被告席上,神情紧张,但在看到江澜的目光后,他似乎获得了某种安慰。轻轻点了点头,尽管内心依然忐忑,但这一刻他感到了一丝信任和支持。
庭警走过来,示意张尹诚跟随离开,张尹诚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铐,迈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向门口。他即将暂时被送回未成年收留所,等待最终的判决。
此时,张尹诚的父母已经站在法庭的一侧,母亲的眼角满是泪水,而父亲强撑着冷静,尽力保持镇定。但当他们看着儿子离开法庭的背影,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无处遁形。张尹诚的母亲忍不住哽咽,几乎无法开口,父亲也显得异常沉重,眼中泛红。
张尹诚的父母快步走向江澜,张尹诚母亲泪眼婆娑,声音颤抖问:“江律师,我们儿子……还有希望吗?还有……还有办法吗?”父亲表面冷静,但握着妻子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显然内心的焦虑并不比妻子少。
江澜轻叹一声,她望向张尹诚离去的方向,思索片刻后,转身面对张尹诚的父母,神情温和却坚定地说:“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今天的审理为张尹诚争取到了有利的空间,接下来就看法庭的最终裁决了。”
张尹诚的父亲低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江澜看着这对焦虑的父母,柔声说道:“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坚强,陪伴他走过这段难关。他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机会,只要你们不放弃,他也不会失去希望。”
张尹诚的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水,轻声说:“我们只希望他能好好的,能有个好的结果。”
江澜点头安慰道:“我会继续跟进案件,确保一切依法进行,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接下来就看裁决了。”
江澜明白,尽管法律倾向真相,但案件的结果仍然充满不确定性。
她转向张尹诚的父母,微笑着安慰道:“我们要相信正义,相信法律!你们一定要坚持,陪伴他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张尹诚的父母点头,彼此搀扶着离开,虽然心中仍充满痛苦和焦虑,但江澜的鼓励让他们心中多了一丝安慰。他们知道儿子未来的命运悬而未决,但无论如何他们会继续守护在他身边。
江澜目送他们的背影,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但更多的是坚定的责任感。她知道,案件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最终的判决仍悬而未决。然而,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尽到了作为律师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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