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也下意识反驳，“没有！”

“真的假的？我不信。”乔元见他炸毛，立刻来了玩兴，凑到程一悠耳边，嘀咕的时候特意瞥向温也。

程一悠停顿了一会儿，面露难色。

“乔元！”温也的语气多少有点气急败坏，“说了没有！”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隔着桌子去扒乔元的肩膀。

“好好好，我知道没有。”乔元依旧嬉皮笑脸的，从程一悠耳边离开，躲闪温也的攻击，“吃东西吃东西。”

温也这才忿忿的坐回去，狠狠地咬了一口蛋挞。

吃完东西，三个人走出肯德基，乔元负责把两个人的行李推到地上出口，程一悠则是跟着温也一起去地下停车场。

“刚才乔元和你说什么了？”确认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温也才压低声音问道。

程一悠见温也凑近，像是惊吓过度的小动物，往旁边一个小跳步，老老实实回答，“就说让我做出惊讶的表情，说想看看你的反应。”

温也：……

这才一个月不见，乔元怎么变得如此恶劣。

回学校的路上正值晚高峰，道路拥堵。

车走走停停了半个小时，也没走出200米，温也干脆直接拔了车钥匙熄火，重重地倚在靠背上。

窗外不断响起暴躁的喇叭声，但按了也没用，没用也继续按。

“这个学期课程真多，”乔元在副驾驶刷着手机，“还有，四月份有个大型义卖活动，算学分的，除了毕业生不用参加，其余学生全员参与。”

“什么义卖活动？”温也顺着乔元的话问下去。

“我看看……”乔元拨着手机屏幕，“以社团或者其他多人组合为单位，自行定义贩卖物品，届时会有很多社会人士来参观购买。收入全部捐献给咱们大学附属医院的儿童肿瘤科和实验室，这应该是这学期最大的集体活动。”

“附属医院一年营收得有千亿以上了吧，真的需要靠义卖筹钱吗？”温也用手指敲着方向盘。

“肯定不需要，咱们义卖能不给学校亏钱就很不错了，找个借口办活动而已。不过本来也就是去玩的，课程这么紧张，能放松放松不挺不错吗？”乔元的语气非常愉悦，“而且，看影视剧里那些主角，初高中的时候就有这种小团体一起筹备的活动，我一直好羡慕，没想到大学还有机会体验一次。”

“对，感觉这种活动只在漫画里见过，听起来就特别有意思。”后排歪着的程一悠接话道。

温也听着两个室友兴致高涨的讨论。

一向讨厌集体活动的他，好像觉得这件事又不是那么讨厌了。

-

这个学期比以往都更为繁忙。

开学之后，温也一次再没点开过电脑上的游戏图标，打球的次数也慢慢变少。

春末夏初的时候，义卖活动的具体安排终于通知下来。

今日无云，暮春的天气即便是艳阳天，也不算太热。

温也从球场上走下来，用球拍支撑着地面弯腰休息。

歇了一会儿，温也走向长凳，手伸进书包里掏了半天，最终还是空着手出来，转头看向一旁正在闲聊的柯炤，“柯炤，让我喝口你的水。”

“好。”柯炤听见温也喊他，立刻跑过来给他找水杯。

骆昙也跟着柯炤一起走来，“温也，你球技长进这么多吗？现在居然能接傅绮这么球？”

“没长进，他故意喂得。”温也看了一眼球场上现在和傅绮对打的男生，三回合之内必然结束战斗。

“怎么不见他给我喂。”骆昙砸了一下嘴。

柯炤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温也接过水壶，拧开大盖，猛地喝了好几口，“话说，这次义卖活动社团有什么打算吗？”

柯炤：“我们商量着开个女仆咖啡厅。”

“啊？”温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放眼望去，整个社团满目无女。

全是一群身高180左右的大老爷们。

“嗯。女仆咖啡厅。”骆昙郑重的重复道。

傅绮正好从球场上下来，单肩扛着球拍，“讨论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骆昙：“在说义卖活动的事情。”

温也原本问问傅绮，能不能把他两个室友也拉进来一起参与。

一听到“女仆咖啡厅”这个关键词瞬间觉得，小悠和乔元另寻出路也挺好。

“对义卖活动，温也这段时间没来打球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安排是这样的。”

傅绮叙述着整个活动的计划，说到一半从书包里拿出ipad，翻出来一份ppt，继续演讲。

温也大概听懂了。

到时候在活动展会有一块很大的摊位，可以现做甜点和咖啡，至于女仆，到时候会抽签决定出一个倒霉蛋换上女仆装。

温也听完，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找个女生加入。

傅绮给的回答是，如果穿女仆装的人太矮会非常不显眼，起不到招牌的作用。学校里180左右的女生不多，加上也不认识，还不如从内部解决问题方便。

这个逻辑乍一听无懈可击，温也想反驳都不知道从何下口。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把签抽出来。”傅绮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白纸撕成片，在某个白纸上画了颗五角星后，把所有纸片团成团儿打乱放在一起，“谁抽到带五角星的纸团儿，这个幸运儿就是谁，来吧，大家开始选择自己的纸团。”

温也：……

柯炤：……

骆昙：……

众人：……

谁也没有率先碰纸团。

柯炤先一步发出疑问，“社长，你不参加吗？”

“我给你们提供烤箱甜品原料咖啡机，以及所有人的服装，我就不参加了吧？就不参加了吧？”傅绮特意重复了一遍以示强调。

最终，温也先一步做好心理准备，拿了一个纸团。

众人见此也纷纷拿走剩余的纸团。

展开的时候，温也隐约看见有一道黑色的笔迹。

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耶，是空白的！”

“我也是空白的。”

“我也。”

“……”

所有人都展开了纸团，只剩下温也还攥着。

一时间，温也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来。

温也……

他没办法，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带着五角星的纸团。

展开的那一刻，肩膀上就落下来郑重的手掌。

好像在说：这个艰巨的使命交付与你。

“能不能反悔？”温也生无可恋的问道。

“没事兄弟，信我，你穿女仆装绝对好看。”骆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幸灾乐祸的继续拍着温也的肩膀。

温也不善的瞪着他。

“阿也没事的，只是穿一会儿，活动结束就换回来。”柯炤安慰道。

听到这声“阿也”，他瞬间顾不得自己要穿女装的事情，警惕的问道，“你怎么不喊我哥哥？”

“这么喊不可以吗？”柯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也不是不行。”

温也陷入沉思。

是柯炤开始觉得喊他哥哥丢人？还是柯炤在外面有别的哥哥？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这种不安感完全盖过要穿女装的事情。

又讨论了一会儿关于义卖活动的具体细节，温也到了上课的时间，只能收拾东西先走。

背上书包的时候，察觉到柯炤追了上来。

温也驻足。

“我送你去教学楼。”柯炤小跑追上来，站在温也身边时才放轻脚步。

温也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用的也不是疑问句。

“就这么一段路我又不会丢了。”

“我想送。”央求的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温也没再拒绝，默认允许柯炤和他并肩行走。

他还是想问，柯炤怎么不喊他哥哥。

可是刚才问的时候，柯炤就没正面回答。

“对了，你喜欢吃什么甜点？”

温也：“什么都喜欢。”

柯炤：“那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思路做了？做好以后先给你尝尝，你觉得过关再考虑把它设置成义卖商品。”

“嗯。”温也心不在焉的应道。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柯炤突然不喊他阿也哥哥了，他想不通。

到了教学楼，他和柯炤分别后，温也拿出手机翻着消息记录。

明明，昨天晚上柯炤还喊他哥哥的。

-

义卖会场是在离学校很远的东城区。

因为学校人多，不可能所有摊位都聚集在一天，所以活动会持续一周左右。

网球社抽到的是活动第三天，摊位在会场中心的位置。

第三天正好是周六，人流量比前几日大的多。

天微微亮的时候，他们就来到会场开始布置摊位，测试烤箱咖啡机是否正常运作，以及电压是否稳定。

除了温也之外，剩下的男生统一穿着偏休闲的西装。

柯炤负责制作甜点，为了动作方便，没穿西服外套，暗色的衬衫修身，动起来的时候能隐约看见胸肌和大臂肌肉的轮廓。

袖子随意的卷到手肘，案台有些低，需要微微弯腰才能操作。

揉面团的时候，手背上的青筋会随着动作起伏一突一突的。

温也换好衣服站在一旁，看着柯炤娴熟的动作，时不时整理着裙摆。

裙子是经典的黑白配色俄式女仆装，裙长过膝。

皮鞋是高跟鞋，虽然走起路来多少有点费劲儿，但是！

这么一穿，他就比柯炤高了那么一两毫米。

区区一两毫米，足够填满他在身高上的自尊心。

其实真穿上裙子的时候，心里层面的抗拒比想象中要低得多，并没有那么嫌恶。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怎么做甜点吗？”温也见柯炤开始给黄油面团塑着形，顺口问道。

“对呀，每天下课第一件事儿就是回去高烘焙，上课时脑子里都是——”柯炤还没说完，余光瞥见温也身上的衣服。

话语戛然而止。

塑形面团的动作也停住。

裙子的款式很保守，高领长袖，把人包裹的一丝不露。收腰处却是掐得正正好，视觉上仿佛一把就能握住。

柯炤直起腰，目光毫不避讳的直视着温也。

不撒娇的时候，他的目光是很有锐感和穿透性的。

“看…看我干什么？”温也本来没觉得不好意思，但被柯炤这么一看，耳垂忽然发烫。

没有回答。

只见柯炤拿起毛巾，迅速擦了擦手。

一言不发的朝着他的胸口伸来。

温也没等那只手碰到自己，赶忙向后撤了一小步，语气急恼，“你干什么？”

柯炤的手停在空中，冷静的提醒，“花边，皱了。”

温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低头胡乱整理着衣服。

他看不见胸口的花边皱不皱，只能随意拽了两下。

“抱歉，没想到你会这么大反应，我不会再随便碰你了。”柯炤的声音依旧冷淡，说完，继续处理甜品，没再抬头看温也。

温也整理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如果平时听见柯炤说这句话，他会松口气。

毕竟他提醒了无数遍，柯炤还是会时不时的扑向他靠向他，擅自帮他整理领子，做出一些他们小时候经常发生的肢体接触。

但是现在。

柯炤先是开始不喊他哥哥。

又冷淡的丢下一句“不会再随便碰你”。

温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就像是养了很久的小动物突然和自己不亲，心里莫名酸涩。

他没再在柯炤身边待着，找了个角落自顾自的看着手机。

不一会儿，义卖活动正式开始。

电视台的摄影车也来了，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来往的客人逐渐多起来，有不少人是看见温也，直奔着他们的咖啡厅来的。

“温也！”

温也收着废弃的纸杯，突然听见远处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抬头，只见很远很远的人群中，有个过分艳丽的身影迈着慵懒的大步朝他走来。

“林徊……”温也怎么也没想到穿着这身衣服会遇见熟人，一时间有点局促。

“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板在附近拍戏，我闲的没事，当然要出来转转，早就听说你们学校在这儿进行义卖活动，一直想来转转——”林徊摘下墨镜，这才确认温也身上穿的是什么，“哇！高中的时候我就说，你特别适合穿裙子！当时你死活不肯穿，怎么了？突然想通啦？”林徊说着，朝温也肩膀上凑了凑。

温也咬牙切齿，“是抽签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