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觉得自己的情绪简直莫名其妙的。
但这情绪又如巨浪滔天,轻而易举便将她淹没。
宋砚书自刚进门就察觉到渔歌情绪不对劲,于是找借口让其他人离开了病房,而后走到病床前。
在渔歌主动拉他想去抱的瞬间,宋砚书先一步弯下腰拥她入怀。
她眼眸湿漉漉的,细长卷翘且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每眨眼一次,她都会感觉到眼睛附近冰冰凉凉的。
“因为什么哭的?”
“因为自己变得不完美了。”
宋砚书被她这句话逗笑:“傻瓜,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
“但是你要知道,世界上唯有爱会给人蒙上一层滤镜,所以即便你再不堪或者是不那么美好,可在爱你的人面前,你就是最好的,如果不是,但就证明他并不那么爱你。”
“哥哥,你这么会说话,我有点好奇,你说我爱你这种话会是怎样的。”
“要不你说一句,我洗耳恭听?”
她的小心思没藏住,宋砚书没上当。
他手搭在她肩上,挑眉道:“还要抱着?”
“嗯,还要抱。”
她声音闷闷的,吐出的每一个字音都使宋砚书的衣服震颤,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
“哥哥,除了我,是不是没有别的女孩子这样抱过你了?”
“别人没你这么大胆。”
“我大胆不也是你默认的?”
宋砚书笑出声,但没否认。
“我又没承认。”
“但你也没拒绝。”
“……”
不知是不是手术完身体还有些虚弱,渔歌没多久就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宋砚书坐在她身边没法儿走,想抽出手,又担心把睡着的人弄醒,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目光也随之倾泻而下。
他眸光中的柔情几乎要将渔歌吞没。
病房外,宋祁也疲倦得不行,后来实在撑不住,靠在墙上昏昏地睡去。方清然回来的时候,宋祁差点栽倒,还好她反应够快,托住他的脸将他扶正。
可能是睡得熟了,他没醒,脑袋却缓缓倒在了方清然的肩膀上。
后者虽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不忍心喊醒他,另一只手将耳机戴上,听着轻音乐,她也逐渐有了睡意。
这一夜格外的祥和,仿佛撑起了整片天的和睦。
-
歹徒被判了刑,得知消息的女孩儿家长四处打听渔歌的下落,隔天一早便大包小包拿着谢礼来探望。
只是那时渔歌还没醒,正抱着宋砚书的胳膊睡得香甜。
昨夜宋砚书守了她整晚,是到后半夜的时候,渔歌更加变本加厉,将他整只胳膊抱住,还总是呢喃着:“宋砚书,我听话,我对你好——”
以及那句:“我错了,你醒醒,等你醒来我们就结婚。”
他听到了,他都听到了。
是啊,曾经他是她的未婚夫,她却对他避之不及。
可死后,她却抱着他早已没了温度的身体吻了又吻。
她总是在他想放弃她的时候出现。
恢复前世的记忆,是在幼年时的那场车祸,后来他醒来,知晓了一切,于是有意远离她,却忘了,爱是如此的敏感,只要被触及,便再次覆水难收。
于是他违背自己内心的意愿一次又一次。
但宋砚书想,他或许不敢再轻易相信她了。所以他一次次向她强调他是她的哥,却仍然毫无自控力,完全拒绝不了她的示好以及那晚在医院……
那个不清不楚却咸得齁人的吻。
宋祁跟方清然一前一后进来,早餐全在宋祁手上,方清然跟在他身后,略显娇小。
她瞧见暧昧在一块儿的两人,挑挑眉。
这怎么不算共处一室呢?
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故事,但看年龄,实在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渔歌是被喊醒的,她没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别的人,一如既往地赖床,下意识想伸个懒腰,手一伸,锁骨处便传来钻心的疼痛,她眉心一蹙,瞬间清醒。
本打算忍下,旁侧却伸出一双手扶她。
那手白净又瘦,大又不显臃,她下意识拉住,冷汗直冒。
昨晚的梦太过于真实与骇人,她再次梦到宋砚书浑身是血的模样,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一改曾经的卑微,坚定地推开她不让他触碰。
于是当醒来后,她第一眼看见了他的手,第一反应就是紧紧握住,眼眶也没来由得红润起来,对上日光,眼睛酸涩难耐。
宋砚书没抽回手,任她握着,只低声安抚。
“我在。”
渔歌猛然抬起头,恰好他扬起笑容。
那一刻,她有些许的恍惚。
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但很快,他话锋一转:“我在你身边都喊你好久了,你还是睡的那么沉,怎么那么贪床呢?”
她敛起眸光的潋滟,扯出笑。
“是啊,我怎么这么贪床。”
宋祁不明所以,好奇他们的对话,但此刻俨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见两人没有收敛的意思,他手捏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声:“小鱼干,抬头。”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病床前,站着一对母女。
其中的那个小女孩她还认得,是被歹徒挟持的那位。
记得当时她脖子上也受了伤,吓得也不轻,不过貌似不那么严重,她怯生生的,老缩脖子,想看渔歌又不敢,畏首畏尾的模样,却让渔歌格外怜惜与共振。
还记得刚刚失去父母,被接到宋家生活的她也是如此。
是宋砚书渐渐使她愿意敞开心扉去接纳更多。
许是在女孩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掀开被子,一步一步走下床,宋砚书跟在她身后,默默守护着,在目光中,她轻轻捂住锁骨处的伤,主动伸手拉住小女孩的手,目光柔情似水。
“What‘s your name?”
女孩抿着唇,轻轻地回:“Alice.”
后来了解到,原来女孩是单亲家庭,早在她两岁的时候,女孩的父亲便车祸离世,她的大伯是个实打实的赌鬼,将家里所有的钱败光后便不知所踪。
直到那日在街上遇到后,被丧心病狂的大伯绑架,才发生了后来的这些事。
女孩的母亲执意要给医药费,尽管宋祁跟宋砚书极力劝阻也无济于事,渔歌跟小女孩坐在沙发上,现在是清晨,空气正清新,窗开着,外头绿意盎然,混着绿叶碧草的芳香的气息飘进来,吹动了渔歌细软的发,显出一派温柔。
感受到渔歌的善意,女孩从口袋里拿出昨晚叠好的小小罐子的星纸星星还有一小罐巧克力,小心翼翼递给渔歌。
那上面还用稚嫩的英文写着:lucky
这是来自六七岁小姑娘最诚挚的祝福。
渔歌笑弯了美眼,如新月,灿烂明媚,饱满的卧蚕与苹果肌使她望着饶有亲和力,令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渔歌说,这就是小女孩给她的医药费。
将母女俩送走,宋砚书回到病房,便见渔歌拆开了一颗星星,她本想写着小女孩的折法用巧克力包装袋复刻一个,却不曾想,拆开后,里面竟写有祝福语。
【togetherness】
【all the best】
……
最后,她将巧克力放入口中,沿着小女孩的折法将一个个巧克力包装袋折成星星的模样,从校服口袋里掏出那个即将完工的木质小盒子,将星星放了进去。
又从书包里掏出小刀,小心翼翼,极为仔细地刻画着。
【song good luck】
送好运。
宋好运。
你是我花光所有好运也要遇见的人。
但我不悔,因为你就是我的幸运之神。
宋砚书站在门外,身影一半没入黑暗,一半被光照耀出光边,连同发丝,衣服的边边,都灿烂夺目。他眸光流转,一只手插着兜,却在听到那句“我爱你”时怔在原地。
目光所及处的女孩捧着那个木盒,在刻好名字的地方落下一吻,线条流畅的侧脸扬起明媚的光景,高挺的鼻梁,卷翘浓密的睫毛,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
由于渔歌的执着,在周二时她便出了院往学校跑。
警卫室放着份新打印好的名单,她进去前特意留意了一下,【宋砚书】那三个字笔挺地矗立着,她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加快了脚步。
她走进去的时候正巧上课。
少年坐在靠前排的位置,这是他的听课习惯,好像是说坐得越靠后越无法专注听讲,上课效率也大打折扣。
他四周坐满了人,但唯独他身边没人坐。
她单挑着眉,正想坐在他身边,却听安静中冒出一丝轻喊,是那个混血女孩。
“来这儿!”
她不知如何拒绝,只能绕过宋砚书走向女生们。
她落座后不久,老师就紧跟着进来。
听着讲台上的喋喋不休,台下认真听的却不多,混血女孩听说了她见义勇为的英雄事迹,还翻出学校公告栏给她看。
渔歌恍然大悟:“我说我进来的时候怎么感觉领导们都盯着我看,我还以为是我来得太晚了被盯上了。”
混血女孩轻笑,关心道:“你的枪伤怎么样了,应该还没好全吧,怎么这么快就来上学啦?”
“是不是为了来看帅哥啊?”
她似有所指,渔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宋砚书。
他的气质总没来由得透着股矜贵清冷,或许是从小是贵公子成长的缘故吧,但有时又像是一座孤岛,独自屹立在广袤无垠的汪洋大海中,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离他近的人这么多。
却没有一个愿意坐在他身边的原因吧。
“是呀,帅哥谁不喜欢呢。”
可能是有所感应,宋砚书也在这时转过头,与她炽热的目光碰撞上,身边的女孩们也乱起来,围在一起讨论着。
下一秒,渔歌感觉自己手机震动了一下。
拿起来看,果然是宋砚书发的。
【为什么不跟我做?】
做……
做。
做?!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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