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兑换。】谢衡心念电转,没有半分迟疑。
【兑换成功。已抵扣赊账,剩余寿命360天。】
随着系统语音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仿佛自五脏六腑最深处涌出,瞬息涤荡四肢百骸。
连日来因殚精竭虑、隐忧恐惧而萦绕不去的虚弱感一扫而空,连指尖都重新充满力气。
她那原本因寿命将尽而透出的、即便精心掩饰也难以完全遮盖的苍白面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润泽红润起来,宛若初春新绽的桃瓣,整个人透出一种灼目生机。
谢衡闻声,深吸一口气。她依礼垂首屏息,自进士行列中稳步出班。那身崭新的蓝色进士袍服,衬得她愈发清瘦挺拔,如孤松独立。
她跟随在那绿袍鸣赞身后,步履沉稳,行至御阶之下,随即撩袍跪拜,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微臣谢衡,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线虽刻意压低,微带沙哑,却因体内生机充盈而显得沉稳有力。
御座之上,年轻的天子萧镕珏目光垂落,首次清晰地看清了这位新科探花的容貌。
竟是他?萧镕珏心中微感讶异。
前日殿试,他于丹墀下扫视众贡士时,对此子略有印象,并非因其风姿,反倒是因他面色苍白如雪,身形清瘦似经霜寒竹,虽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忽略的脆弱,仿佛下一刻便会力竭倒下。
当时他还暗忖,此子体魄心性恐非上选。
未曾想,那篇笔力遒劲、深谙政体民情,令他颇为赞赏的策论,竟是出自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之手?
萧镕珏的目光落在谢衡低垂的眉眼间,耳畔仿佛又响起昨日于东阁评阅时,读到那篇文章时心中的激赏。
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格局与眼界,绝非寻常腐儒所能及。
再看此刻跪伏于地的谢衡,虽谨守臣礼,深深垂首,但那露出的额角、脖颈肌肤,竟是光洁润泽,焕发着蓬勃生气,与几日前那副恹恹欲病之态判若两人。一身蓝袍更显其人身姿如竹,风骨初成。
萧镕珏不由心下莞尔:终究是少年心性。殿试时怕是紧张得气血不畅,面色苍白;如今探花及第,鱼跃龙门,立刻便喜形于色,连气色都红润焕发起来。
倒是纯真未泯,不失赤子之态。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微扬一瞬,复又恢复帝王深沉威仪。目光掠过谢衡清隽挺拔的身姿,再想及方才见过的状元与榜眼——一位年逾不惑,谨小慎微;一位已生华发,老成持重。
虽才学堪用,但这探花郎的年纪与品貌风仪,确是远胜前者,清风朗月般令人见之忘俗。
将这“探花”之名赐予他,倒是恰如其分,不负这琼林宴上探花寻春的雅意。
“平身。”皇帝的声音平稳响起,听不出丝毫波澜,却自有一番定夺乾坤的威严。
谢衡再拜谢恩,方依言起身,垂首恭立。
萧镕珏声音较之前缓和了几分:“谢卿之策论,不仅见解卓著,更难得这一手好字。规矩之中,自有清逸风骨透出,甚合朕心。平日习的是何家法帖?”
谢衡心下一凛,旋即宁定,微躬身答道:“陛下谬赞,微臣惶恐。臣之字,实是私淑元之赵文敏公。虽笔力浅薄,未能得其神韵万一,然心慕其端丽楷则,平日胡乱临习,只求工整,不敢有辱圣目。”
她语气恭谨,不卑不亢,心下却暗自庆幸。
若非穿越前因兴趣使然,下苦工临摹过赵孟頫的《胆巴碑》、《妙严寺记》,深研其结构端严、用笔精到、风华绝代之处,又如何能在此世,将这笔字磨炼得足以支撑她走到这金銮殿上?
赵孟頫之体,正是本朝馆阁体之渊薮与典范,她此番误打误撞,竟是走对了最关键的一步棋。
萧镕珏闻言,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赞赏:“原是取法赵松雪。怪不得既有法度,又不失灵动。好,甚好。文章、书法,皆可见卿之勤勉与心志。”
皇帝此言一出,殿内侍立的几位大臣目光亦在谢衡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能得陛下于御前亲口赞其书法,已是莫大殊荣。
而这新科探花应对得体,沉稳有度,全无寻常少年得志者的轻狂或是瑟缩,更令人高看一眼。
*
礼成,依照旧例,众进士需按会试名次单双分行。单数者走东侧的左掖门,双数者则走西侧的右掖门。
而那午门正中的巨大门洞,乃御道所在,除天子銮驾出入外,唯皇后大婚凤舆可行,再便是殿试传胪后,一甲三名进士享有的无上荣光——得以从此门步出皇城。
谢衡作为一甲探花,此刻便与状元、榜眼一同,被礼官导引至那唯有帝后才能通行的中央御道之前。
她深吸一口气,与另两位同样激动难抑的新科鼎甲并肩,一步步踏上了那御道。脚步落在其上,仿佛能感受到数百年来英才们留下的无形印记。
迈出那深邃门洞的刹那,天光豁然开朗。她不由自主地停驻脚步,回身仰望。
身后,是层叠嵯峨的殿宇楼阁,是朱红宫墙与琉璃碧瓦交织的煌煌天家气象;身前,是喧嚣人间,是她以谢衡之名搏杀出的崭新征途。
从异世飘零到此间濒死,从哑女童养媳到账房学徒,再到如今高中探花……
其中艰险困厄,此刻皆化作胸中万千感慨。
她深深望了一眼那五凤楼高耸的轮廓与缓缓闭合的厚重宫门,旋即转身,准备前往期集场所。庆贺宴饮,亦是“榜下捉婿”风习最盛之时。
然而,或许是她这探花郎的风姿实在过于惹眼。
刚行至长安街,还不待她细品这鱼跃龙门的喜悦,身旁的喧哗之声便骤然拔高,其间夹杂着兴奋的议论和善意的哄笑。
“快看那边!又开始了!”
“不知是哪家的小郎君这般俊俏,被盯上了!”
“瞧着这蓝袍,是进士老爷吧?啧啧,前程远大,难怪要被抢!”
谢衡闻声心头一凛,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正欲加快脚步,十余名身材魁梧、家仆打扮的壮丁便猛地从人群中冲出,不由分说,精准地直奔她而来,瞬间形成一个半包围之势,几乎是挟持着她,簇拥着便往一旁停着的青幄马车而去。
“哎?你们……这是何意?”谢衡惊愕交加,试图挣扎。
但那几名豪仆显然训练有素,力道拿捏得极准,既不容她挣脱,又不至伤了她,口中还连连说着吉祥话,声音洪亮,更像是说给周围人听:“姑爷莫惊,天大的喜事!我家老爷最是爱才,府上已备下薄酒,定不会亏待了您,且随小的们回府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见状,笑声和起哄声更大了。
“小郎君莫要扭捏了,这等好事,旁人求还求不来呢!”
“看这几位爷的架势,必是勋贵府上,小郎君好造化啊!”
“快些去吧,莫让贵人家久等!”
人群熙攘,将这一幕当作今日放榜后又一桩有趣的谈资,竟无一人觉得有何不妥,反而多是艳羡与促狭。在这片喧闹中,谢衡那点微弱的挣扎和质问,如同石子投入沸腾的锅中,连个涟漪都未曾激起,便被淹没殆尽。
马车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停下。朱漆大门,石狮矗立,门楣上的匾额乌黑发亮,显然是上好的木材,正是永嘉侯府。谢衡被“请”下马车,一路无言地被引着穿过层层庭院,直入正堂。
正堂之上,一位身着锦袍、颇具威仪的中年男子早已端坐主位,手边放着茶盏,面带矜持而得意的笑容,显然正等着看自家仆役凯旋的战果。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被簇拥进来的谢衡身上时,那笑容瞬间僵住。他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谢衡身上那象征进士身份的蓝色袍服,确认无误,但随即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指着谢衡,声音变了调,尖利地划破了堂内的寂静:
“我让你们去请个有潜力的进士老爷回来,你们……你们怎么给我抓了个探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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