筛选志愿老师的流程并不简单，一轮资历选拔不止要看最近一次考试的排名，还要考虑从入校到现在周考月考期中期末的排名，按照最近考试百分之五十，周考月考百分之五，往年期中百分之十五、期末百分之三十的比例求和，最后得到的名次小于等于一百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二轮面试。

二轮面试包含三分钟自我介绍与优势剖析和抽题试讲两部分。面试官包括高二年级年级主任、各科主任和三名初中生两名小学生。题目知识点限制在小、初内容，对十九中这群学霸来说倒是不难。

难的是抽题试讲后的Q&A环节。小学生面试官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少人已自学初中甚至高中知识。提问由学生们主导，关注解答准确性和知识点熟练度；主任们则更多关注肢体语言与随机应变能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藏加分项，那就是——颜值。

虽然肤浅，但是让长得赏心悦目的人来上课，难道不比面对一个张牙舞爪丑如夜叉的人更好吗?

俞央无所谓按怎样的百分比来组合排名，反正他一直是第一。盛醉刚来不久，每场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排名自然不会差。俞央时常好奇，猜测他是不是有透视眼和预测能力，不然怎么每次卡得刚刚好，要么并列要么低他几分?

他好奇，自然就问了。

盛醉失笑，觉得自家男朋友好生可爱。生活又不是游戏，哪来这么多金手指?他估分是估得准，但考试中影响成绩的因素太多。俞央发挥再稳定、知识面再广，他也依旧完全没办法预测俞央的分数，要说他有意控分甘居俞央之下，那便是空穴来风了。

自然是哥哥更厉害，好不容易才能偶尔几次恰恰追平啊。

盛醉如此道。俞央想想，觉得他说得没错。盛醉来之前第二名总分落他三十多分，来之后第二名最多低他五分。

嗯，看来确实是自己太棒了。

俞央心里的疑惑得到解答，满意得不行，双手抱胸靠在后桌桌沿边，朝盛醉点头表示认可。

报名志愿老师的人已经超过了前一百的二分之一，大家跃跃欲试。当面临人生最关键阶段的重大社会性决策时，这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既亢奋又紧张，仿佛面试他们的不是学校老师也不是学生，而是将来走入社会后的公司上级。

年轻人对这种来自成熟的带上“大人”色彩的事情毫无抵抗之力。面试教室外安安静静，隔壁教室坐满了还未面试的同学。他们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攥紧拳头深呼吸着，还有人打开自己人生中第一份简历，心跳个不停。

俞央和盛醉置身其中便有些另类了。他俩坐在第一排靠窗的角落里，抽签抽到的面试顺序刚好是26和27。

俞央把笔夹在耳朵上看盛醉递过来的卷子上用黑笔圈出来的题，他自己的化工流程总结笔记则被盛醉捧在手里。

“这道题确实很有意思，高一数学竞赛提过一个'蝴蝶定理'…这道题需要我们自己建立直角坐标系，以圆上A点为原点，AB线段为x轴建系…”

俞央用铅笔在图上写写画画，盛醉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

他们声音不大，淹没在教室里别人的窃窃私语中就像泯灭在宇宙中的星尘。无人知晓，半点痕迹都没给外人，好似声波产生的能量只存在于他们两个形成的能量场中。

自成一体，无法解离。

就像一个无形的罩子笼在两人身上，外面看得见听得着，但是无法加入，只能远观，或者站得远远的直跺脚。

“哥哥，到你了。”盛醉出声提醒，“结束后别着急走，等我一起。”

天气慢慢热起来，阳光炙热明媚，从清早便吻上了大地。

外套放在教室柜子里，没有什么遮挡物。盛醉只好吻在自己指尖上，再把指尖贴到俞央唇上，还要往里钻一钻触碰他的牙齿。这才算交换了一个不那么亲密的离别吻。

即使只是从从现在的教室到隔壁而已。

俞央把铅笔别在校服衣领上，两手空空地赴约了。

高二年级年级主任坐在最中间，面前横着一张长桌子。各科主任以他为中心散开，学生面试官们则端正在凳子上坐好，膝盖并拢，其上放着几张半空白A4纸，大概是在记录前来面试的“小老师”们的表现。

俞央与年级主任对上眼神，礼貌点头笑了笑。“我现在开始吗?也许需要给各位一些整理时间?”他摊开手掌，指尖微微与最左边的小朋友错开。“你好像还没整理完资料，不急。”

小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迅速把A4纸叠好，假装咳嗽一声道“对不起，我可以了。”

年级主任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位中午好，我是俞栖择。高二年级第一的俞栖择——”

无论多少自我介绍，无论是多么精心设计的开场。都不如这一句“我是高二年级第一的俞栖择”来得有效。科主任基本由高三年级的老师担任，他们对俞央并不熟悉，先前乍一看到俞央的脸，根本没有把他与高二那个传说中的人物雷打不动的学神俞栖择联系起来。此刻听到这个名字纷纷睁大了眼睛，连坐姿都更端正了些，面试太久的疲倦都一扫而空了。

几个颜控小孩更是眼冒精光，像饿狼见着美味的肉骨头，目光炙热充满渴求，似乎想俞央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嚼一嚼，看看是不是跟唐僧肉有异曲同工之妙，吃了会不会成绩水涨船高。

俞央抽到了一道初中数学压轴题。这种题若是放在普通班，老师估计一节课都耗在这道题上了。俞央一边看题一边分析，转身拿只粉笔迅速画好草图，把题目给的条件都标注在图上。由这些条件可以求什么，出题人下次可能会怎么考，想要考察学生的什么能力…他讲故事一样把这些令无数学生头痛的东西揉碎藏在题干里，解读完题干，教室里的老师和学生才发现他已经把本题考察的核心内容说完了。而这个时候他甚至还没看过题干下面的问题。

“啊，太巧了，第一问求证线段BC等于MN，我刚才提到过也许会考察这类题。核心思想是找到平行四边形…”

“第二问我们也已经提过，设每份为t，则EF为5t…”

“第三问比较新颖，把几何和代数结合在一起…”

今天面试，脱下校服外套，他里面穿了件白衬衫，最上边的两颗扣子被解开，露出本该遮掩住的锁骨，锁骨上贴着几张海绵宝宝的创可贴。衬衫下摆扣子也没扣好，仔细看的话，一旦风吹开衣服，就能看到留在肚子上的淡淡红印。其中一边被他塞到黑色西裤里一截，另一边懒散地自然垂落，令人无端联想到花盆里垂下的枯萎的绿萝叶。

**却清新，慵懒却严肃。

“以上，题目结束。各位有什么疑问吗?”

无人作答。

寂静的教室里一个人带头鼓起掌来，掌声先是稀稀拉拉，后来更多人加入，就如同阵雨前的响雷，热烈而经久。

这是面试中第一次响起掌声，无关其它，纯粹是为这个人所折服，甘愿为他献上赞歌。

“我有一个问题，”面试前没有整理完资料的小男孩举起手来，“哥哥你能陪我们多久呢?”

俞央无奈摊手笑道“这就要看校领导的意思了，主动权可不在我手上。再说，如果这一年我能把你们教得很好，那么，其中我的功劳一定不多，而是你们本身就很努力，自己就能朝前跑。”

另一个小女孩举手问“哥哥，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我可以聘你当我的私人家教老师么?”

“这恐怕不行，”俞央放下粉笔轻轻拍拍手，想把粘在手上的粉尘拍落。

他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与她视线平齐。“哥哥无论怎样也无法取代老师，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吧。你可以把钱存起来，长大之后给自己买好看的裙子好看的玩偶，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用这些钱投资自己的人生。”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了。

年级主任适时开口道“你就不怕在别的事情上消耗精力、影响自己的学习?”

俞央依旧笑着，“如果在除学习之外的事情上消耗精力就会受影响的话，那我可真是太对不起我拿到的这个年级第一了。”

年级主任爽朗大笑，一边笑一边用力拍手“好!好啊!好小子，心态很好!足够自信!好啊!”

科主任们意外地看着这个不过十七出头的少年。成绩好的人向来有矫情的资本，饭难吃会受影响，睡不好会受影响，天气冷了会受影响，被别人吵到了会受影响…桩桩件件，说他们是娇贵的国宝都不为过。高三生更是如此，平日里教学楼是全面封锁的，为了避免高一高二的学生打闹影响他们。宿舍也是独立的一栋楼，与其它宿舍楼隔得远远的，就像隔着北极和南极的距离遥遥相望，也是为了让他们静心学习不受影响。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漫不经心，这么游刃有余所以显得有些不讲道理了的人。

骄傲少年，未来可期。

俞央离开的时候依旧礼貌地笑着，等关上教室门，把众人打量的视线隔绝在内，这才露出一个真情实意地笑来，朝早早等候在外的盛醉扑去。盛醉伸开双臂做好了迎接的准备，把冲过来的人一把抱进怀里，克制不住地在他头顶亲了一下。

今早才洗干净的头发，透着一股椰子混合玫瑰的清香，椰子的香气很好的中和掉玫瑰的浓烈气味。盛醉又嗅了嗅，这股味道让他觉得安心。用同一瓶洗发液，用一瓶沐浴露，睡在同一个被窝住在同一个家里上同样的课吃同样的饭，穿的是他的衣服。

就像动物世界被叼回家圈养起来的幼兽。所有的所有都昭示着二人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个认知让盛醉心里安定不少，虽然依旧会因为俞央跟别人多说了几句话就吃味，但起码他已经能做到表现得面不改色毫不在意了。

“绝对稳了，相信我!”俞央绘声绘色地给盛醉描述了当他说自己是高二年级第一的时候那些人眼睛一亮的场景，三言两语说完，又不好意思地低头，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不成熟了，有失自己的哥哥身份，脸上浮上一层薄红。

盛醉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哥哥，等我。出来之后我有话跟你说。”

你不需要因为年龄有心里负担，你不需要做世人眼中一个成熟的强大的能处理好一切的年长者。在我面前你可以永远是一个比孩童更幼稚的孩子，你可以是一个成天到晚撒娇不停的哥哥，可以是一个需要被人照顾的角色。

你可以不那么成熟不那么沉默。

全部说给我，我都会听着。

创可贴~是遮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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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全部说给我，我都会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