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延昭有被洪晨雨无意识地坑过,但他并不想在未来听闻洪晨雨被正宫欺负到走投无路的惨剧,就准备赠送陶笛作为信物,结个善缘。
希望不要派上用场。
“多谢提醒。”洪晨雨没有客套,将水碗与陶笛都收纳回食盒里,“我会永远维持他最喜欢的样子,将他的喜好面面俱到,他永远不会背叛我,永远都会喜欢我。”
祂的馒头被祂精心安置在深爱的漩涡中,背叛之时即会溺亡,这亦是永远。
周延昭没有接话。
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恋爱脑露出的洪晨雨却好像在发光,璨然不似真人。
周延昭突然觉得,洪晨雨并没有乍看上去那么呆,他很聪明,清醒地沉沦着,一直维持这种讨人喜欢的心态,确实不至于蓝颜未老恩先绝。
“我们的感情比你想象的要牢靠,只是其中故事,说给外人也没有谁会信,就不说了。”洪晨雨转移话题,“有个小家伙,他已经见过谢公子,又要见你。”
周延昭这才注意到,洪晨雨肩膀上趴着只麻雀,看上去蔫蔫的,直到与周延昭目光对视才稍稍提起精神,摇晃身体用短腿站直。
洪晨雨用手指点了下麻雀的脑袋,麻雀黑豆大小的眼睛变得十分惊惶,浑身的绒羽触电般膨胀起来,连忙将目光转向周延昭的方向,小翅膀作拱手状,脑袋一点一点,看着像是在作揖。
这麻雀也怪拟人的。周延昭想。
却见洪晨雨将麻雀握在掌心,以外人察觉不到的方式,略微用力,“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对不起你的事,要向你道歉。”
麻雀:“唧唧!唧唧!”
周延昭:“……那我接受它的道歉?”
麻雀而已,如何能对不起他这个大活人了?
洪晨雨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捏住麻雀的力道卸去了些,可怜的小家伙得以解放,颤巍巍地飞回洪晨雨的肩膀上,站也不是,蹲也不是。
彼时,周延昭好像从一只鸟的眼睛中解读出了包含“痛苦万分、终得解脱、感激不尽”的复杂情绪。
洪晨雨似乎很满意麻雀的举动,又戳戳它的脑袋,柔声道,“知道错了就是好孩子,下次不要再犯错了。”
麻雀展开翅膀:“唧!”
看来它很喜欢洪晨雨,原本低落的情绪马上就被马上被哄好,并且在洪晨雨肩膀上原地转圈,非常高兴。
洪晨雨就看着小麻雀笑。
天尽头,光熹微。
周延昭忽然明白,为什么魔尊竟然与凡人成了亲,甚至愿意舍弃至少千年的精血修为,只为诞下凡人的孩子;又为什么少主和他母亲一样的品味,与凡人暗通款曲。
有些凡人确实很好,他们值得。
“师兄!”
周延昭突然被搭住肩膀,谢长安打断了他的思考。
这人手脚麻利,早已把古画收回储物法器里,又塞给周延昭一张写了字的纸:
“老师来活了,要我们帮忙买东西,上路之前我们要去拜见他的长辈。你去墨斋挑文房四宝,我去卖点心的芳斋买糕点糖果。”
这是个小小的任务,却让谢长安很激动。
少主的长辈?大概率是仙尊本人!
他流浪过很久,什么苦没吃过,更晓得珍惜与贵人见面的机会。
无论是代买笔墨纸砚,还是在贵人处理苍嘉城事务时带路,自己可都要好好干!
这样就能……
谢长安心头狂喜,知道自己可要能面见魔尊的周延昭却很冷静。
他接过少主写的单子,将谢长安的手掰开,把人推往另一个方向:
“芳斋在江心岛以北,你往这边。”
夜里在无双镇上逃窜时,周延昭因为眼伤看不见路况,但他闻到过墨斋的墨香还有芳斋的糖香,知道这两个地方间隔很远。
周延昭闭上眼,在脑海中复写街道的走向,确定自己该往何处走,才重新睁开眼,大步向前。
“我朝南去,那边才是墨斋。”
……
穿越前的风满楼是做家务的全能小天才,穿越后依然是。有人给他干活他不会客气,若无人,也能轻松自理。
赶走发布任务的npc,风满楼整理座椅和洗碗照样麻利,直到确认酒肆里足够干净整洁,随时可以营业了,才满意地停手。
为了不破坏洪晨雨的酿酒科研,风满楼贴心地没动厨房里的瓶瓶罐罐,让它们维持原样。
打扫完毕,风满楼施展法诀打理好仪容,用随身的银镜自照,确认自己现在依旧很帅,这才出门。
洪晨雨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举着一条深灰色发带,布料崭新,搞不好是刚做出来的。
风满楼坐在洪晨雨身边,将他搂在怀里,“给我的吗?”
洪晨雨点点头,把爱人披散的长发拢好、系好。
他对苍嘉城里的坏孩子早有安排,可是风满楼是脆弱的无糖馒头,即使坏孩子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依旧很容易死于其他的意外,必须再为风满楼添些保障。
给爱人系上发带不过片刻时间,洪晨雨却希望这片刻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即使已经给风满楼的头发绑好漂亮的绳结,洪晨雨的手指依旧眷恋着未被拘束的碎发,绕出缱绻的圈。
洪晨雨的心思很快暴露了,不老实的手被风满楼捉住,按下清晰的指.痕:
“小雨儿,你相信我,我比你更想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但不是现在。
洪晨雨不能修炼,寿命问题需要解决;自己这一世的出身很好也很不好,总被琐事纠葛不能轻易脱身。
凡此种种奔波,皆为了退隐后长久的安宁。
被擒拿手腕的洪晨雨略有不满,看风满楼浅色的嘴唇,只觉得这颗馒头愈发可口,索性借着风满楼的力,将他的脑袋往下压。
接吻换气的间隙,洪晨雨喘.息着,表白自己的内心:
“我不要永远,我只要我们相处的此刻,你可以走,但要记得回来。”
记得回来被我转化为半身,和我一起为诸天万界送葬。
无双镇是世外桃源,清晨就有勤劳的居民早起上街,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刺激,成为了情意渐浓的催化剂。
羞赧的水声消融在远处的江流拍岸声里。
酒肆的门口的青石板路上,小麻雀用翅膀捂住脑袋,忍不住隔着绒羽的空隙悄悄往外看。
【父亲,为何变成了这样?】
小麻雀不懂,或许他永远也不会懂。
“几万岁的神族别装纯洁,过来关门。”
被漠然却直达灵魂深处的声音唤回神志,飞翼这才注意到与父亲热吻的无糖馒头已经离开,他的父亲已经拎着食盒回到酒肆里,只留下背影。
父亲应该没有生气,飞翼却觉得脊背发寒,匆匆扑腾着胖翅膀爬过门槛,费劲地把酒肆大门关上,打个滚,变成垂髻幼童,滑跪到洪晨雨脚边,匍匐在地:
“父亲我错了,我真得知道错了。”
飞翼出生时,陨落的父亲尚未归来,神族内乱日久,是以飞翼幼年没少挨欺负,自有一套自保的手段。
可惜对洪晨雨不太管用。
比起旁观飞翼求饶的闹剧,洪晨雨更喜欢打理巢穴,刚进门,就开始仔细清理劣质含糖馒头的气息。
酒肆里很多东西都是风满楼置备的,只能洗,不能扔。
至于周延昭的陶笛……
碎瓷声里,无数粉末溅在飞翼身上,湮灭为虚无。
飞翼不敢躲,继续卖惨,“总之您再别打我了呜呜……”
在无双镇街头被打爆,而后在厨房里被洪晨雨无数次拼起来又打爆,再打真得要死了。
洪晨雨将酒肆里外洗了很多遍,确认屋子彻底干净了,这才给自己倒了碗酒坐下,顺便教育孩子,“若是你的哥哥姐姐,他们不会求饶,只会表面认错,实则心中盘算着如何杀我。”
祂回忆起有趣的事情,嘴角略微上扬,“孩子,我爱你们,会纵容你们所有的过错,你动了我的馒头,我才会小惩大诫。”
飞翼:?
不对,先前在街上击中我的,明明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其中神族力量来自父亲,另一种力量……飞翼不认识,但父亲的无糖馒头真是无糖馒头?
飞翼害怕这是什么成熟神族见怪不怪的常识,问了会导致父亲愈发厌恶自己的弱小与无知,就把情报烂在肚子里。
尽管他确实很弱,不然也不会被千秋哥哥打发出来,追杀两个含糖量约等于零的馒头。
但是神艰不拆嘛QAQ
飞翼纠结了一会,试图祸水东引,“父亲关心您的馒头,不跟去苍嘉城吗?”
他要看哥哥也挨揍!
洪晨雨抿一口酒,摇头:
“他要我在无双镇等他,我就等他。
不过,苍嘉城距离灵宗很近,无涯观弟子行走天下,他们出现在苍嘉城都非常合理。
我还是会去苍嘉城,去苍嘉城的不是‘我’,仅此而已。”
碗中酒已见底,尚且还有些潮湿的水渍残留。
洪晨雨将残酒扬了,静待液体随着空气张力摊开,化作悬浮的水镜。
镜外仅有一人,镜中却倒映出两个影子。
洪晨雨见怪不怪,启唇与镜中人说了些什么,显然有交代要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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